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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教的洞穴信仰

藏 ]【内容提要】向往返还与天地合一之境,寻觅洞室或利用堪舆术发现“地穴”,因之设立宫观、御炁修真,冀以回归母体,得道成仙,这就是道教的宗教理想。

在其信仰支持下,道教的洞穴和建筑被认为具有生命转化功能。

此乃道教建筑的功能和文化规定性之所在。

【关键词】道教建筑;宫观;洞穴;反归自然母体;得道成仙一、复归其母的证真逻辑逆宇宙之时序而成仙,返回与母体为一的原初状态,是道教一以贯之的思想。

在道家那里,这是一种认识和把握宇宙万物的根本方法和目的。

在道教中,这不仅是认识和把握世界的方法,而且是得道成仙的理想和途径。

老子道论的认识论核心是“反者道之动”。

[1](四十章)这也是后来道教修道成仙学说的理论支点。

道家认为,万物都是由道化生而来,只有复归于道,与母体为一,才能获得永恒。

基于此而提出的修道方法和目标是“抱一”、“抱朴”。

[1](十章、十九章、二十二章)关于复归于道的方法,老子多有论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

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朴散则为器。

”[1](二十八章)所谓“婴儿”就是指与元气相抱的人类存在状态;“无极”就是“一”;“朴”就是与“道”一体,即《庄子·应帝王》中七窍未开的“浑沌”状态。

相同的思想又见于如下的论述:“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见小曰明,守柔曰强。

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为习常。

”[1](五十二章)以及“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天长地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1](六章,七章)道家在这里论述了一种理想中的状态:人类循着来路,重新返回到与母体合一的状态,就意味着永恒。

这个“母体”是什么呢?那就是“道”,因为“道”是宇宙万物的本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1](四十二章)这暗示着:要回归于“道”,就要“知道”,从万象纷纭的宇宙中把握它的本体。

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其方法同样基于“反”的逻辑。

及至汉晋时期,新道家不仅继承了这些思想,而且在许多领域进行了更为具体的探讨。

从《淮南子》到《阴符经》,通过认识宇宙和把握天机来把握“道”,逐渐成为道家探索活动中的重要表现。

在这个发展过程中,道家思想逐渐展示出它的科学内涵。

《淮南子·天文》提出道生万物的宇宙演化理论:“天地未形,冯冯翼翼,洞洞,故曰太昭。

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宇宙生气。

气有涯垠,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

清妙它合专易,重浊之凝竭难,故天先成而地后定。

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四时之散精为万物。

”《阴符经》提出:“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表达了知“天之道”的目的,在乎解决人自身的问题。

回归自然母体这样一种人类文化的“恋母情结”,是保存于某些古老文明中的非常悠久的人类精神传统。

“它或许是公元前四千到三千年之间从东地中海和美索不达米亚到印度的非洲—亚细亚这个大文化留下的遗迹之一”,而“母牛”、“子宫”和“壶”常被用作其象征符号。

[2](P57)事实上,美洲印第安文明中也保存有这样的神话:“世界有四个温暖的子宫,在最北面的一个里,人和万物的种子产生了,生长了,就像温暖的地方,生命在卵里面迅速地成形,长大,然后破卵而出,变成鸟、蝌蚪或蛇。

同样地,人类和万物也繁殖起来了。

同样地,最下面的子宫或洞穴叫做阿诺信·台忽里(Anosin tehuli)(它就是黑暗而深邃的子宫,万物诞生的地方,万物在那里成型。

那里像夜里的烟囱一样黑暗,像肚肠一样肮脏)。

它里面充满了生命,到处是尚未长成的生物,他们在黑暗和肮脏的内部像爬虫一样在彼此的身上乱爬,互相拥挤着、践踏着,互相吐着唾沫,互相污辱,他们大声地呻吟着,叹息着,最后许多想要逃跑,他们变得聪明了,更像人类了。

”[3](P381)在中国文化中,这种文化遗留同样存在,寻求重返与母体为一的存在状态,乃是道教宗教理想的本质。

在道教中,这个“母体”就是“道”,只是较之道家更为具象化,比如在早期道教的地母崇拜中,大地就是母体,男女“合气”术中,女子就是母体的象征,此外,道教的壶、葫芦、洞天、丹炉及其推重和寻觅的“宝地”,以及道教建筑,……都是母体的象征符号,这些象征符号发挥作用的方式虽各有不同,但都是使人回归与道同体的路径。

修道者研究天地之学,目的就是要把握天门地户开阖之机,以期飞升天门金阙,得道成仙。

(注:为此道士们必然要思考飞升的方法问题,基于这些思考,提出了诸多天才的航天理论和工具设想。

参阅注[14](P772-789)。

)二、道教的人—地伦理对道教建筑思想的影响中国建筑的发展自古以来就有“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注:见《易·系辞下传》。

)之说,穴居毋庸置疑地是中国最古老的建筑渊源之一。

时至今日,陕西、河南、山西等地的窑洞建筑,仍然是穴居的延续。

山中洞室也是原始道教建筑的典型形式之一,同原始道教的人地伦理思想相一致。

在早期道教经典《太平经》里就有反对“兴功起土”的思想内容,它对道教的建筑艺术审美形态当有较深影响。

历史上,依傍自然环境、与环境浑然一体或者就是利用天然洞穴的道教建筑很多。

至今如江西庐山仙人洞、四川青城山的天师洞、朝阳洞等很多道观,仍保存了这种古老的道教建筑遗风。

自古以来道教十分重视人地之间的伦理关系,并对这种伦理关系加以宗教化的解释。

《太平经》卷四十五“起土出书诀第六十一”清楚地阐明了天、地、人三者之间的伦理关系:天者主生,称父;地者主养,称母;人者主治理之,称子。

父当主教化以时节,母主随父所为养之,子者生受命于父,见养食于母。

为子乃当敬事其父而爱其母。

[4](P113)《太平经》卷三十六“事死不得过生法第四十六”再次提出:“地者,人之真母。

”[4](P53)基于此,《太平经》反对人们深掘土地,因为既然天地乃是人之父母,“天地最以不孝不顺为怨,不复赦之也”,故凡起土必招致危害:天者,乃父也;地者,乃母也;……天者养人命,地者养人形,人则大愚蔽且暗,不知重尊其父母……”[4](P114)天地,人之父母也,子反共害其父母而贼伤病之,非小罪也。

”[4](P115)今人以地为母,得衣食焉,不共爱利之,反共贼害之。

……人乃甚无状,共穿凿地,大兴起土功,不用道理,其深者下著黄泉,浅者数丈。

母内独愁恚,诸子大不谨孝,常苦忿忿悃悒,而无从得通其言。

[4](P114)最终结果将是“灾变怪万端并起,母复不说,常怒不肯力养人民万物”。

[4](P114-115)它解释说:“今有一家有兴功起土,数家被其疾,或得死亡,或致盗贼县官,或致兵革斗讼,或致蛇蜂虎狼恶禽害人。

大起土有大凶恶,小起土有小凶恶,是即地忿忿,使神灵生此灾也。

故天地多病人,此明证也。

”[4](P116)但往往有些起土者非但没有招致凶害,反得吉利,《太平经》说,凡起土,必有害,只不过是因为得了“良善土”,不会立即危害于人,但却多有危害于四方,而且久久就会危害于起土之人。

而得“恶地”者,由于地不能忍受人对它的伤害行为,便即刻危害于起土之人,并且还要危害远方四邻。

这是为什么?《太平经》赋予土地一种拟人化的情感,将“良善土”比之于善良心肠之人,恶地则比之于坏恶之人:良善之土虽受害见冤,但能强忍须臾,可是心里不能忘却这种伤害,其后仍会反害于对其施加伤害的人;恶地则不能忍受伤害,故立刻就会报复于人。

这就是把土地人格化为一个有情感、有善恶、行报复的形象,并赋予它一种强大的对抗人之伤害的力量,以威慑世人,限制人们对土地的滥用或“虐待”行为。

根据上述思想,《太平经》谴责人们深凿土地以兴室宇,视之为伤害大地母亲的恶行,指出:人虽小,其冤愁地形状,使人昭然自知,深有过责,立可见也。

穿地皆下得水,水乃地之血脉也。

今穿子身,得其血脉,宁疾不邪?……故人为冤天地已明矣。

子贼病其母,为疾甚剧,地气漏泄,其病人大深,……今天下大屋丘陵冢,及穿凿山阜,采取金石,陶瓦竖柱,妄掘凿沟渎,或闭塞壅淤,当通而不得通有几何乎?今是水泉,或当流,或当通,又言闭塞穿凿之几何也?”……妄凿地形,皆为疮疡,或有塞绝,当通不通。

王治不和,地大病之,无肯言其为疾病痛者。

地之精神,上天告愬不通,日无止也。

天地因而俱不说喜,是以太和纯气难致也。

[4](P118-19)今天不恶人有室庐也,乃其穿凿地大深,皆为疮疡,或得地骨,或得地血,何谓也?泉者,地之血;石者,地之骨也;良土,地之肉也。

洞泉为得血,破石为破骨,良土深凿之,投瓦石坚木于中为地壮,地内独病之,非一人甚剧,今当云何乎?地者,万物之母也,……妄穿凿其母而往求生,其母病之矣。

”[4](P120)并从功能的角度论述说:“地者,阴之卑;水者,阴之剧者也,属地;阴者主怀妊。

凡物怀妊而伤者,必为血,血者,水之类也,怀妊而伤者,必怒不悦,更以其血行汙伤人。

水者,乃地之血脉也,地之阴也。

”[4](P371)有鉴于此,《太平经》提出一个严格具体的有关起土的限制性规定:凡动土入地,不过三尺,提其上,何止以三尺为法?然一尺者,阳所照,气属天;二尺者,物所生,气属中和;三尺者,属及地身,气为阴。

过此而下者,伤地形,皆为凶。

[4](P120)它认为,之所以上古之人多依就山谷,居于岩穴,饮于流水,就是为了不伤害地母,避免获殃于地,故得少病而长寿。

基于地母信仰,修道者山居,就可以不修居舍以免伤害大地母体。

如上所说,原始道教反对起土伤害“地母”,因此《太平经》卷四十五基于这种奇特的人—地宗教伦理提出:“古者穴居”,不起土,不修室宇。

(注:此说显然来自前引《易传》。

)《太平经》解释说:古者穴居云何乎?同贼地形耳。

多就依山谷,作其岩穴,因地中又少木梁柱于地中,地中少柱,又多倚流水,其病地少微,故其人少病也。

后世不知其过,多深贼地,故多不寿,何也,此剧病也。

[4](P120)这或许是古代道教史上多有山林“岩穴之土”、修道者苦心寻求山中洞室的一个重要思想根源。

《太平经》以这种宗教的人地伦理思想,限制人们对土地的深度使用行为。

如果这种思想对原始道教的建筑风格产生过影响,那么就可能会对其信仰者和教团的建筑选址、选材、地基建设以及建筑物尺度、比例、风格、样式等产生多方面的限制作用,不能建设规模庞大而地基坚固的建筑物,因而难以像许多古代佛教寺塔或一般建筑那样,能够长期耐受风雨侵蚀和地表变迁而得到长久保存。

两汉之际问世的《太清金液神丹经》,(注:据陈国符先生考证,该经问世年代在西汉末或东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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