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合并多支血管病变的血运重建策略
有研究显示大约 41%~67% 的 STEMI 患者同时存在有临床缺血意义的多支血管病变(MVD),与单支血管病变相比,MVD 患者临床预后更差[1]。MVD 影响 STEMI 患者预后的机制是多方面的,非梗死相关血管(non-IRA)病变导致非梗死区域心肌供血不足,使得患者整体心功能受到更大的影响,且再发急性冠状动脉综合征(ACS)的比例更高[2]。STEMI 患者不只是罪犯病变处于易损状态,而是存在多个易损或者已经破裂的斑块,non-IRA 斑块不稳定性导致的再发缺血事件,是导致MVD
的 STEMI 患者预后相对较差的主要原因。
1 不同血运重建策略的利弊
存在 MVD 时会扩大缺血心肌范围,增加心力衰竭和心律失常发生的概率。因此,积极干预 non-IRA 病变能改善这部分患者的预后,理论上直接 PCI 时同时干预存在显著狭窄的 non-IRA 病变是最有效而经济的方法,其潜在的益处包括:(1)早期完全血运重建,改善心功能。(2)降低心源性休克发生率。(3)稳定其他可能破裂的斑块。(4)延长生存时间。(5)减少再次介入治疗所带来的再入院和并发症。(6)减少住院时间,降低费用。(7)减少手术次数,更易被患者接受。但是,直接 PCI
同时积极干预 non-IRA 病变,进行完全血运重建也可能带来相应风险,
包括:(1)干预 non-IRA 可能在手术过程中加重心肌缺血的面积。(2)STEMI 患者往往处于高凝状态,血小板和凝血系统被激活,且可能存在多处不稳定病变,non-IRA 介入术后慢血流或无复流的发生概率增加,而一旦发生则可能造成心肌梗死面积的扩大。(3)直接 PCI 术前常抗栓不充分,例如常用的抗血小板聚集药物氯吡格雷,即使服用 600 mg 负荷剂量,达到抑制血小板聚集的高峰也需要 2 h,这可能增加急性支架内血栓的风险;若多支血管同时发生支架内血栓,后果往往是灾难性的。(4)non-IRA 易发生痉挛,导致其功能性狭窄的程度往往被高估。(5)干预
nonIRA 会导致操作时间延长、增加对比剂用量和对比剂肾病的发生率,这些对患者均是不利的[3]。因而,对于该类患者,选择何种血运重建策略,是单纯开通梗死相关血管(IRA-PCI),还是同时对多支血管完全血运重建(MV-PCI),以及血运重建时机如何选择,一直是急诊介入治疗领域存在争议的一个话题。针对合并 MVD 的 STEMI血运重建策略的研究不断进行,临床研究结果的相继公布推动了指南和治疗策略的不断更新。总体来说,目前这类患者的血运重建策略包括分期干预 non-IRA 策略、传统(即根据造影的特征)同期 MV-PCI 策略和血流储备分数(FFR)指导下处理有功能学意义的 MV-PCI 策略。
2 STEMI 合并 MVD 血运重建策略的早期研究结果和早期指南推荐
基于早期研究结果,早期美国心脏病学会/美国心脏协会(ACC/AHA)、欧洲心脏协会(ESC)和中国有关 STEMI 的指南均不建
议对血流动力学稳定的患者在直接 PCI 时同时干预 non-IRA 病变,仅推荐在心源性休克(存在多支血管真正狭窄或高度不稳定病变时)以及在开通 IRA 后仍然存在持续性缺血的患者,可考虑对 non-IRA 行 PCI。Cavender 等[4]的一项包括 31 681 例患者的大型注册研究发现,与仅处理 IRA 相比,同期处理 non-IRA 组的住院死亡率、导管室死亡率以及出血并发症发生率更高。一项包括 4 项前瞻性研究和 14 项回顾性研究、共纳入 40 280 例患者的荟萃分析发现,与同时处理 non-IRA 组相比,仅处理IRA 组的短期和长期死亡率更低[5]。上述循证医学证据均支持在直接 PCI 时相比于仅处理 IRA,择期处理 non-IRA 可能更具优势。
3 STEMI 合并 MVD 血运重建策略的最新研究结果及指南更新
随着技术与经验的积累、介入器械的改进(如血栓抽吸、药物涂层支架等)以及新型抗栓药物的广泛应用,MV-PCI 的策略重新受到关注。
2015 年 ,欧洲介入心脏病大会(EuroPCR)公 布 的DANAMI-3-PRIMULTI 研究[6]纳入了 627 例合并 MVD 的STEMI
患者,随机分为 IRA-PCI 组(313 例)和 FFR 指导下的CR 组(314 例),主要复合终点包括全因死亡、非致死性心梗、缺血导致的 non-IRA 血运重建,随访 27 个月后发现,FFR 引导下的 CR 组预后显著优于 IRA-PCI
组,主要终点减少 44%(13% vs. 22%,P=0.004),其中主要获益来源于缺血所致的血运重建风险降低 69%(P<0.001)。因此,对于有功能学意义的 non -IRA,早期完全血运重建对合并 MVD 的STEMI 患者减少终点事件的效果更为明显。
2017 年 ACC 公布的 COMPARE-ACUTE 研究[7]再一次证实了
FFR 指导下对 non-IRA 完全血运重建的优势,该研究入选了 885 例合并 MVD 的 STEMI 患者,均接受 IRA 直接PCI,并以 1∶2 的比例随机分入 FFR 指导下的 CR 组(295例)和仅干预 IRA 的部分血运重建组(590 例)。研究者对所有患者 non-IRA 均进行了 FFR 测量,FFR 评估后,CR 组和部分血运重建组分别有 54.1% 和 47.9% 的患者 FFR 评分≤0.8,研究主要终点为 1 年全因死亡、非致死性心肌梗死、再次血运重建和脑血管事件的复合终点,结果显示,与部分血运重建组相比,CR 组主要终点事件发生率显著降低(7.8% vs.20.5%,HR=0.35,95%CI:0.22~0.55,P<0.001),其中 CR 组全因死亡(1.4% vs. 1.7%)、心肌梗死(2.4% vs. 4.7%)和脑血管事件发生率(0 vs. 0.7%)均和部分血运重建组无明显差异,仅血运重建事件发生率差异有统计学意义(6.1% vs.
17.5%,HR=0.32,95%CI:0.20~0.54,P<0.001)。当然我们应该看到,2 组全因死亡率、心血管死亡率并无差别,主要终点事件的减少主要源于再次血运重建的减少,应谨慎解读 FFR 指导下CR 组的获益;在直接 PCI 期间行 FFR 并行 CR,其操作时间明显延长、对比剂用量显著增加,相关合并症(如对比剂肾病等)也值得高度关注。然而,该研究也有
其局限性,包括:(1)样本量偏小,统计效力不足。(2)随访时间较短,该研究随访时间为 12 个月,而要比较 2 种策略的获益,可能需要更长时间的随访结果。(3)将 Killip Ⅲ或Ⅳ级的患者排除在外,这部分高危患者可能更需要同时处理 non-IRA,而且其获益可能更大。
2016 年美国多个学会[ACC/美国胸外科协会(AATS)/AHA/美国超声心动图学会(ASE)/美国核心脏病学学会(ASNC)/SCAI/美国心血管计算机断层扫描学会(SCCT)/美国胸外科医师学会(STS)]联合发布了《2016 ACS 血运重建适用标准(AUC)》[8],其中对于 STEMI
患者的 non-IRA 建议,合并≥1 支 non-IRA 严重狭窄,容易诱发缺血症状,或虽无缺血症状但无创检查提示缺血或狭窄 50%~70%、但 FFR≤0.80 的 STEMI 患者,将住院期间 non-IRA 血运重建归为适用。
2018年ESC指南建议对STEMI合并多支血管病变者出院前对非梗死相关血管实施PCI为IIa指证,STEMI合并心源性休克者急诊PCI的同时不主张干预非梗死血管(Ⅲ指证)。
综上,结合 IRA-PCI 和 MV-PCI 各自理论上的优劣,多项临床研究结果和最新指南推荐,将来对于合并 MVD 的STEMI 患者,FFR 指导下的 non-IRA 同期处理策略可能有更多的优势,而在同期处理的时机选择上,同期分次即住院期间分次处理可能更为有效、安全,既可以降低不良
心血管事件的发生率,又可以避免急性期抗栓强度不够以及高估 nonIRA
狭窄程度的不足[9]。
对于 FFR 功能性评估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STEMI 早期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微血管损伤(炎症、顿抑和无复流)。顿抑的微血管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最大充血血流,在 non-IRA 也有类似的变化,并且可能存在给予腺苷所引起的冠脉窃血作用,从而导致血流向非梗死区再分布,FFR 值偏低,随着时间的推移,行 STEMI 术数天后,冠脉微循环功能恢复、重新稳定时,FFR 能够更为客观地完成功能学评估。
此外,我们也应该看到,上述针对合并 MVD 的 STEMI患者处理
non-IRA 的治疗策略只能是整体推荐,而在临床实践中,我们需要个体化考虑,需要根据患者的整体情况(年龄、血压、心律失常、既往心脏病史、心功能状态、伴随疾病及其他器官功能状态等),IRA 和 non-IRA 的病变解剖和功能信息(IRA 病变复杂、PCI 时间长、造影剂用量多,non-IRA 高度狭窄、病变位于血管近端、病变不稳定、形态复杂等等),术者的经验、技术等因素,并全面考虑各种影响患者预后的因素,综合制定理想的血运重建策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