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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教学的价值取向和实践智慧 王崧舟

古诗教学的价值取向和实践智慧[作者:王崧舟转贴自:《小学语文教师》2010-10 ]我有一个担心,古诗成为课文,进入教材,可能是一种不幸。

看看我们的古诗课堂吧:要么是让孩子傻傻地背,背得口干舌燥,背得天昏地暗;要么是老师傻傻地讲,讲得支离破碎,讲得体无完肤。

大量的经典古诗进入课文以后,它所遭遇的命运,非常让人同情。

从一个教学案例谈起举个例子,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一位老师执教《泊船瓜洲》,分三个篇章进行——第一篇章,改诗。

老师一上来就说:“同学们,王安石这首诗啊,其中有一句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哪一句呢?就是第三句。

第三句原来写的是‘春风又到江南岸’,写完后他不满意,就改成‘春风又过江南岸’,还不满意,再改:‘春风又入江南岸”春风又满江南岸’,总而言之,就是不满意!有一天,他翻看唐人诗集,发现了这样的句子——‘春风何时至,已绿湖上山。

’王安石眼前顿时一亮。

孩子们,你知道哪个字让他眼前一亮吗?”都知道,异口同声地说:“绿!”“你们太聪明了!这句诗就被改成‘春风又绿江南岸’。

可这个‘绿’字就一定是最好的吗?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喔!现在咱们也来改改这个‘绿’字。

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放胆改,爱怎么改就怎么改!”不改不知道,一改吓一跳:“春风又拥江南岸”“春风又抱江南岸”“春风又亲江南岸”“春风又吻江南岸”……好家伙,又是“拥抱”又是“亲吻”,都来了!一个孩子站起来说:“我把这个‘绿’宇改成了‘哄’。

”全班大笑,老师说:“先别笑,我们来听他说说理由!”那孩子就说了:“冬天是个恶魔,江南是个小孩。

冬天这个恶魔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把江南折磨得快没命了。

江南有个姑姑叫春风,姑姑来了以后就哄江南:‘孩子,孩子,姑姑把恶魔赶走了,我带来了光明和温暖,你快点醒醒吧!’所以我把这个字改成了‘哄’字。

”哎哟,把老师给乐得:“你怎么这么聪明呢!”第二篇章,辩诗。

老师说:“咱们现在来辩一辩,你觉得你改的那个字比王安石的‘绿’字怎么样?”一孩子站起来说:“我改成了‘艳’字,我认为比‘绿’字好。

你们谁敢跟我辩一辩?”跟这孩子辩论的是班长。

你听这孩子怎么说?他对班长说:“我先问三个问题,第一,你知道桃花、梨花、迎春花什么时候开花?”“这不废话嘛,当然是春天开花。

”“恭喜你,答对了。

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桃花、梨花、迎春花分别是什么颜色?”“红色、白色、黄色啊。

”“第三个问题,这三种花是先开花呢,还是先长叶?”班长傻眼了!“我告诉你,它们是先开花后长叶。

所以,你们说,春风来了,是先绿呢?还是先艳呢?”那老师特兴奋啊,感觉突然发现了一个天才!第三个篇章:疑诗。

教学继续进行,老师说:“大家再读读这首诗,看还能不能发现别的问题。

”一来二去,还真找出问题来了。

“老师你说这春风来了,它只绿江南岸,就不绿江北岸吗?”“那你的意思呢?”“我已经改好了——‘春风又绿江两岸’。

”好家伙,江两岸全摆平了。

第二个孩子:“老师,这王安石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明月何时照我还’,晚上行船,那多危险啊!我把它改成了‘白日何时照我还’。

”好了,一节课,三个篇章:“戏说泊船瓜洲”“水煮泊船瓜洲”“大话泊船瓜洲”。

经典教育的价值是什么?不是实用,而是文化。

我提三个问题,大家不妨都来思考思考。

第一,王安石写这首诗,有价值吗?价值在哪儿?第二,编者把老王的诗放在了五上第三单元,什么价值?第三,你自己教这首诗,不也得想想为什么要教这首诗?“为什么要教”不就是价值的思考吗?一个语文老师,如果对自己的课程和教学没有价值的思考,那是一件很要命的事!都说价值转乾坤,离开了价值的思考,还怎么去转课程教学这个乾坤呢?经典沉淀了民族、人类共同认定的价值取向,这个价值取向就是文化。

这样的文化是不能轻易解构的!诗中的“绿”怎么来的?表面上看是春风带来的。

我们来看看“春风”这个意象——诗歌讲意象(待会儿我还会讲到),什么是春风?“吹面不寒杨柳风”,这里的春风是自然的春风。

但自然的“春风”入了诗入了词,入了特定的文化语境,就有了文化的象征。

李白《清平调三首》,是写给杨贵妃的,拍杨贵妃的马屁,“云想衣裳花想容”,第一句,云都想你的衣裳,花都想你的容貌,你咋就那么美呢?第二句,“春风拂槛露华浓”,有春风的滋润有春风的眷顾有春风的温暖你才美啊——原来杨贵妃那么美,都是因为有唐明皇的宠爱,这是拍皇帝的马屁。

这个“春风”指什么?指浩荡的皇恩,指皇帝的恩宠。

孟郊20岁背井离乡考功名。

46岁那年,头发胡子都白了。

考了个进土,总算熬出头了。

兴奋之余挥笔写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谁给他带来的“得意”“马蹄疾”?当然是“春风”,这“春风”指的是谁?浩荡的皇恩。

还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春风怎么会吹不过玉门关呢?大自然的春风不但可以吹过玉门关,都可以吹到西伯利亚去。

其实,此“春风”亦非彼“春风”。

我们再回头看看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

这得先了解一下王安石变法的背景。

王安石有两次变法:第一次变法始于宋神宗熙宁元年,第二次变法始于熙宁八年。

王安石第一次变法,得罪了很多人,结果有人告到神宗母亲高太后那里,神宗就扛不住了。

王安石被迫辞职。

第一次变法就这样断了。

过了一年,神宗皇帝再次召王安石进京主持变法,这是熙宁八年二月的事情。

二月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对王安石来说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因为他又一次看到了改革的希望,于是他才有了“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慨叹,“春风”是谁??为什么是“又绿”?大家都明白了;为什么是“江南岸”?因为那“春风”吹的就是江南的王安石。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才不会引领孩子乱解“绿”字。

不是还有一个孩子批评王安石没有安全意识,建议把“明月”改成“白日”吗?我们再说说这个明月,不懂明月,枉为中国人。

人说:西方文化是太阳的文化,东方文化是明月的文化。

没有一个民族对明月像中国人这样有着如此深切的眷恋和想象。

“风花雪月”,在古人的吟咏里,四个意象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明月”,如果没有接受过中国文化的浸润,对“明月”这个意象你是很难理解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老外就会纳闷:思故乡,你24小时都可以思嘛,为什么非得明月出来的时候思故乡呢?“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不更奇怪了吗?难道河南的月亮就一定比山东的月亮要圆要亮吗?但诗的逻辑不是自然的逻辑,甚至不是生活的逻辑,而是情感的逻辑。

这就是文化!这是我们民族几千年传承积淀下来的文化。

什么是中国人?生在斯长在斯就是中国人吗?不一定。

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就是中国人吗?不一定。

余秋雨先生说:“中国人是一个文化的概念!”当你的身上流淌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经》文化的时候,当你的身上流淌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的《论语》文化的时候,当你的身上流淌着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等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时候,你才是一个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早在几年前就下过一个结论:现在的中国是全世界“去传统化”最厉害的国家。

这是好听一点的,说难听一点,数典忘祖最厉害的就是中国人。

国家图书馆的馆长任继愈老先生,去世之前有遗言,大概的意思是:一个民族要屹立于世界之林,要有一个支点,这个支点就是两个字——文化!没有了文化就没有了这个民族。

从这个意义上讲,推广经典诵读——特别是“新经典”诵读,真是一件功德无量、彪炳千秋的好事、大事、喜事、善事啊!古诗教学的价值取向言归正传,我先说说古诗教学的价值取向。

第一,古诗教学究竟是理性为重还是诗性为重;第二,究竟是意思为重还是意象为重;第三,究竟是独感为重还是共感为重。

我们先说第一个价值取向:理性为重还是诗性为重?《沧浪诗话》中说:“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可是我们许多老师把诗当成地理来教,当作历史来教。

去年我在大连上《枫桥夜泊》,上完后有个互动,一位老师给我递纸条,说:“王老师,你这《枫桥夜泊》上得,那真叫怎一个‘愁’字了得呀!‘月落’是愁,‘乌啼’是愁,‘江枫’是愁,‘渔火’是愁,‘愁眠’更是愁。

但据我所知,其实‘江枫’不是你在课堂上让孩子们想象的‘江边的枫树’。

‘江枫’是两座桥的合称,一座叫江村桥,一座叫枫桥。

那里还有两座山:乌啼山和愁眠山。

我想说的意思是:张继写这首诗其实很简单。

不就是看到什么写什么嘛!看到月亮写月亮,看到乌啼山就写乌啼山呗。

看到前面有两座桥,一座叫江村桥,一座叫枫桥,受字数限制,就将它们合在一块简称‘江枫’了。

没有那么多的愁啊!”他要我回答这个问题。

我说:“是啊,那里确实有一座枫桥,原来叫封桥,为什么叫‘封桥’呢?古运河分外运河和内运河,内运河主要是泊船的,大的船不让进。

这座桥拦在那里,起到一定的封闭作用,所以称为‘封桥’。

后来据说因为名字不好听,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

我上的是什么?我上的是诗,不是中国地理啊。

也许吧,那里确实有一座山叫乌啼山,也有一座山叫愁眠山,也许那两座桥的合称叫江枫,但是你想一想,当诗的整体意境出来以后,你觉得是把江枫当成江边的枫树那种有着浓重的悲秋意味的意象好呢?还是把诗意还原为两座冷冰冰的桥来得好呢?”如果按照这种逻辑解诗,许多诗都有问题。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千里以外的莺啼你听得到吗?别说千里,百里也听不到啊!顶多三里,要不改成“三里莺啼绿映红”?“南朝四百八十寺”,烟雨茫茫,一片朦胧,那么多的寺庙能看到吗?这样解诗会出大问题的。

诗的逻辑,是情感的逻辑、生命的逻辑。

因此,古诗教学应以诗性为重。

第二,意思为重还是意象为重?教古诗最怕字字落实,这是我的观点。

举个《红楼梦》的例子。

香菱想学诗,她对黛玉说:“我特别喜欢陆游的诗……”黛玉一听,赶紧打住:“别,别,这就坏事儿了。

只有你们这些不懂诗的,见了浅近的就爱。

如果你真想学诗;建议你先去读摩诘的诗。

”就是王维的诗,而且专学他五言的,王维诗最好的就是五言的。

王维的读熟了,再读老杜的;老杜的读熟了,再去读青莲的。

每人一百首。

你看黛玉多会挑诗啊!有句话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

要么不学,要学就学最好的。

香菱很听话,读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香菱来向黛玉汇报。

黛玉问她有啥心得,她说:“依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

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

那感觉像是嘴里含了个几千斤重的橄榄。

”几千斤重的橄榄,回味无穷啊!黛玉说:“不忙,不忙!你举两个例子让我听听。

”香菱举了三个,第一个例子,“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下面是香菱的原话:“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

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

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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