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呼啸山庄》的多重解读
《呼啸山庄》是19世纪英国文学的代表作之一,是英国女作家勃朗特姐妹之一艾米莉·勃朗特的作品,同时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部小说作品。
小说讲述吉卜赛弃儿希斯克利夫被山庄老主人收养后,因受辱和恋爱不遂而愤然出走,衣锦还乡后对与其爱人凯瑟琳结婚的地主林顿及其子女进行报复的故事。
小说通篇充满强烈的反压迫、争幸福的斗争精神,却又始终笼罩着离奇、紧张的浪漫气氛。
小说作者通过一个爱情悲剧向人们展示了一幅畸形社会的生活画面,勾勒了被畸形社会扭曲了的人性及其造成的种种恐怖的事件。
这部被称为是在维多利亚时代小说中“唯一的一部没有被时间的尘土遮没了光辉”的作品,历来受到学者们的关注和解读。
在这部作品里,传统的叙事时序被打乱,倒叙的手法使故事富于跳跃性、戏剧性,使读者理解起来比较困难,因此曾被评论家指责为“乱七八糟、拼拼凑凑、不成体统”。
然而这种不拘一格的叙述方式正是作者的匠心独具之所在。
正是这种精巧的布局、独特的表现手法,在历史与现实的交融中完成了作家对生命、爱情、人生的深沉思考与追求,体现了小说的魅力和价值。
本文尝试从小说的爱情线索、人物情感,以及女性人物三个方面对作品进行解读:
1、从形式主义的视角解读呼啸山庄
形式主义强调对作品形式的分析,而非内容的研究。
形式主义认为,一部文学作品所表达的东西是与它是如何组成的联系在一起的。
这里的“如何组成”便是作品的形式。
如果我们不注意《李尔王》是通过双线结构的方式构建起来的,我们就无法充分理解它的意义。
在这种结构中,老国王在一条线索中死去,而新国王却在另一条线索中诞生。
剧本意义的充分表达要求这种双线结构的形式。
(摘自《文学作品的多重解读》迈克尔·莱恩[美])也就是说,《李尔王》中意义的产生依附于双线结构的构建。
探究《呼啸山庄》的叙事形式不难发现,小说铺展着两条爱情线索:一条是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恩肖以及埃德加·林顿的爱情三角关系;另一条则是林顿·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林顿还有哈里顿·恩肖的三角关系。
这样的人物关系看似复杂,实质可划分为两代人的爱情线索;但这两代人的爱情线索又并非平行发展,而是相互交错、共同延续。
在这里,两条爱情线索共同支撑起整部小说的人物命运。
其中主人公希斯克利夫是线索一的“参与者”,同时也是线索二的“策划者”。
作者让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肖恩相爱,却又安排“第三者”埃德加·林顿插足,使得希斯克利夫从美好的爱情愿望里跌进了无尽的仇恨与悲痛中。
线索二的出现正是希斯克利夫悲痛愤恨的延续以及复仇心理的爆发——他让自己那
病入膏肓的儿子——林顿·希斯克利夫迎娶曾经的爱人凯瑟琳的女儿——凯瑟琳·林顿——一方面,通过迎娶画眉山庄的继承人而获取其财产,从而摧毁整个林顿家族;另一方面通过对凯瑟琳·林顿的摧残达到对画眉山庄报复的目的。
但在第二线索中,希斯克利夫对凯瑟琳与哈里顿相爱的默许又让故事从黑暗低潮的情节走向了美好、单纯与希望。
这时的情节发展又让人感觉似曾相识——曾经的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恩肖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两条线索的设计把过去与现实巧妙地联系起来,经过了“美好——摧毁——美好”的情节发展,把悲喜掺杂的人生意义叙说殆尽。
同时希斯克利夫这一人物形象也越发显得鲜活丰富——再多的仇恨也抵不过心中的爱。
2、从精神分析的视角解读希斯克利夫
迈克尔·莱恩在其《文学作品的多重解读》中提到,“精神分析研究心灵表现情感的那种常常歪曲的方式。
这些情感的范围从焦虑和恐惧到敌意和性的欲望……按照精神分析学派的观点,研究文学中精神的活动应该涉及两个方面,一是无意识和本能,一是形成自我的家庭、个人经历和社会。
”
希斯克利夫作为《呼啸山庄》的重要人物,其人物形象有着绝对的研究意义。
从精神活动的层面看,他是一个极端主义者,他自卑、敏感、粗鲁、阴郁、恶毒,同时也质朴、纯真、善良、聪慧,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物。
他的极端往往表现在两个方面——极端的爱和极端的恨——爱得唯一,恨得入骨。
这样一种扭曲的心态,按照精神分析的观点或许可以从以下两个层面进行分析:
一是从无意识和本能的内在层面看。
从小流浪利物浦的惨痛经历给了希斯克利夫许多精神上的伤害,吉普赛人的身份更是让他自觉卑微,出身的贫寒,兄弟的羞辱都让他倍感蒙羞。
潜意识地,抑或是本能地他渐渐对外界的关心与怜爱看成了伪善,他沉默寡言,沉溺在自我的世界里。
只有老恩肖的关怀与凯瑟琳的爱让他感到温暖,随着老恩肖的离世,这个世上就只有凯瑟琳能与他为伴。
于是他把他的世界给了凯瑟琳,同时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唯一——他唯一在乎的,唯一挂念的,唯一爱的。
希斯克利夫爱凯瑟琳到了极致,以致当凯瑟琳嫁给画眉山庄的主人——埃德加·林顿后,他感觉到了背叛,甚至把爱转化成无尽的恨。
他恨林顿,恨画眉山庄,甚至恨他曾经深爱的凯瑟琳。
我认为,希斯克利夫这种极端的爱与极端的恨都是无意识的。
当一颗自我封闭的受伤心灵受到关注时,便容易被这样的温柔与关怀潜移默化;当他习惯了被关怀与爱护时,丝毫的伤害都能让他瞬间筑起对自我的防护。
其实这种极端的爱与恨都是来自于内心深处那种过度的卑微与不安感,这样的不安一直存在着,也是希斯克利夫一直不愿承认的肋骨。
二是从形成自我的家庭、个人经历和社会的外在层面看。
希斯克利夫的扭曲
心理从他所经历的一切不无关系。
流浪的经历,被排斥的童年,兄弟的羞辱,爱人对权贵的攀附,这样的一切都让这个一无所有的吉普赛人深受打击,再强大的内心也无法容下这残酷的客观事实——被唾弃的民族身份、没知识没教养、社会地位地下、贫穷窘迫。
无情的现实和残酷的社会逼迫着希斯克利夫沉沦,被逼到绝路后的希斯克利夫产生了扭曲心理,对现实的绝望让他心生残暴——复仇成了他唯一的存活力量。
3、从女权主义的视角解读琳凯瑟·恩肖
女性主义文学主要是批判、消除以男性为中心的文化主张,对父权主义的思想进行尖锐的批判,试图构建出女性主义的思想。
《呼啸山庄》以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作为时代背景,这一时期的女性被称为“家庭的天使”,这也是由于女性的生理情况以及当时的父权统治思想所决定的。
在那样的时代里面,女性毫无疑问是一个不完美的个体,只是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没有完全独立的角色,甚至是她们自身也接受了这样的身份——“习惯”被统治。
但是也出现了像凯瑟琳这样为了获得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以死相抗的少数女性。
凯瑟琳不是那个时代“完全奉献”的代表,而是寻求独立自主,并对当时所宣传的男性主义思想进行强烈反抗的代表。
童年时代的凯瑟琳变蔑视宗教、热爱自由,她是热情的荒原之子,她甚至不顾世俗的眼光以及兄长的极力阻挠,与一无所有的希斯克利夫相爱,她又可以为了宁静富足的生活而选择嫁给画眉山庄的继承人林顿,她是独立与自由的化身,她的命运一直握在自己的手中。
尽管凯瑟琳的人生最终以悲剧收场,但她清楚地感知自己的爱情,并遵循着自己的内心。
即使荣华富贵暂时遮蔽了她的双眼,但她的内心却始终炽热地爱着她的情人。
凯瑟琳勇敢坚强,她没有那个时代女性中规中矩的特质,她的任性与坏脾气甚至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
直到死去,她也一直坚持对维多利亚时代思想的强烈反抗。
从一个侧面来讲,凯瑟琳与希斯克利夫属于二位一体的关系——凯瑟琳就是“希斯克利夫”——她狂野、她粗鲁、她善变、她狂暴。
她与他一同成长,某种程度上她已成为了“他”,他们的本性是一致的,他们是相互依偎的伙伴,他们彼此感染,彼此牵制,在对方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女性形象不仅是对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文化主张赤裸裸的讽刺,同时也是对父权主义思想最直接的挑战——女性无需依附男性,女性也可以像男性一般坦率、自由、真实地生活着。
《呼啸山庄》采用了独特的女性哥特视角,塑造了一个坚强勇敢,敢爱敢恨,热爱并追求自由的独立女性形象。
这样的作品具有划时代意义,是女性哥特小说的巅峰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