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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的故事

一小时的故事(1894)
凯特·肖班(Kate Chopin:1851-19
知道马兰德夫人(Mrs. Mallard)的心脏很衰弱,他们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把她丈夫死亡的消息告诉她。

马兰德的姐姐,约瑟芬(Josephine),用不连贯的语言,遮遮掩掩地给她暗示着。

她丈夫的朋友,理查兹(Richards)也在那儿,就在她身边。

在列有布伦特·马兰德(Brently Mallard)名字的火车事故遇难者的消息名单传来时,理查兹正好在报社里。

紧接其后的电报,使他在最快的时间里证明了消息的可靠性。

他必须赶在那些不太心细,不太温柔的朋友之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带回来。

她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带着麻木接受的神情听这个故事。

她近似绝望地扑倒在姐姐的怀里嚎啕大哭,泪如泉涌。

当这暴风雨般的悲伤过去后,她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让任何人跟着她。

窗户对面,放着一把舒服的大扶手椅,她疲惫不堪地沉了进去。

这种疲惫,折磨着她的身体,似乎也正浸入她的灵魂。

她看到了屋外广场上,充满新春气息的树梢是那么的兴奋。

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雨的气息。

窗户下面的街道上,小贩正在叫卖他的器皿。

远处传来缥缈的歌声,数不清的麻雀也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

对着她窗户的西边天空上,层层叠叠的云朵之间,露着一绺一绺的蔚蓝蔚蓝色的天空。

她把头靠在椅背上,非常地平静。

除了像个孩子自己哭着睡着了,还继续呜咽一样,她也偶尔地呜咽一下,这使她有点颤抖。

她很年青,她那白皙、安详的脸上线条,显示着一种压抑甚或说是一种力量。

但是现在,她那凝望蓝天的双眸,目光茫然,甚或有点呆滞。

这并不是匆匆沉思的一瞥,更不是一种长久的深思熟虑。

有一种感觉正在向她靠近,那正是她带着恐惧等待的。

是什么?她不知道。

这种感觉太微妙,太难以捉摸,她说不清楚。

但她感觉得到它,它正在空中蔓延,它穿过弥漫于空气中的声音、气味和颜色慢慢地靠近她。

现在,她内心骚动不安。

她开始认识到那种向她步步进逼、并且渐渐地控制她的感觉是什么。

她努力地想用自己的意志力把这种感觉打回去,但是她的意志力就像她那两只纤细、白皙的双手一样的无力。

当她任那种感觉肆意发展的时候,从她微微张开的双唇间喃喃地溢出一个词。

她屏住呼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由,自由,自由!”随着那种感觉而来的茫然的目光和恐惧的神色从她的眼里消失了。

现在,她的目光透着机敏,炯炯有神。

她的心跳加快,热血温暖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使她感到身心放松。

她没有片刻去想她此刻拥有的这种欢愉,是否不正当。

一种清清楚楚的、兴奋的感觉燃烧着她,她根本无暇去顾及那些个琐事。

她知道,当她见到丈夫那双温柔、亲切的双手变得僵硬,那张从来都不会对她吝啬爱意的脸变得毫无表情、灰白如纸的时候,她肯定还会哭的。

但在这痛苦之外,她看到了长远的未来,那些只属于她自己的未来岁月。

她张开双臂去迎接那些岁月。

在未来的岁月里,她不再活着只是为了别人,而只为她自己。

那时,她不必再盲目地屈从于任何专横的意志。

人们总是相信他们有权把群体的意志强加于个人意志之上。

无论其动机的善良与否,她突然感到这种做法绝不亚于犯罪。

是的,她曾经爱她——有时爱他。

更多的时候,她并不爱她。

那有什么关系!爱情这神秘的玩意,在她突然拥有了自我,就是做回她自己的强烈火冲动的时候,有什么意义呢?
“自由!身体和灵魂的自由!”她不断地呢喃着。

她姐姐约瑟芬跪在紧闭的门前,把嘴贴在锁空上,恳求着让她进来。

“路易斯,开门!我求你了,把门打开——你会使自己生病的。

你在干什么,路易斯?看在上帝的份上,把门打开。


“走开。

我不会使自己生病的。

”不会的,她正陶醉在窗外那不息的生命里。

她的想象像脱僵的野马一样狂奔着。

她想象着未来的日子,春天的日子,夏天的日子,所有将属于她自己的日子。

她祈祷着长寿,而就在昨天,她还那么肯定地嫌生命太漫长。

最后,在她姐姐的强烈要求下,她站起来,把门打开。

她的眼里充满了兴奋和胜利,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胜女神一样。

她搂住姐姐的腰,一起走下楼梯。

理查兹站在下面等他们。

有人用钥匙打开了前门。

进来的正是布伦特·马兰德,他有点风尘仆仆,手提旅行袋和雨伞。

他离事发现场很远,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车祸。

他愣在那儿,对约瑟芬的尖叫感到吃惊,对理查兹快速地把他挡在妻子的视线外感到吃惊。

但是理查兹已经太迟了。

医生赶来时,他们说她死于心脏病——死于无法承受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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