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形象张爱玲是20世纪40年代在上海红极一时、极富传奇色彩和神秘魅力的著名作家,当时她母亲为她上学匆匆起就的名字,却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用刀刻过般的名字,岁月流逝,时代变迁,这一名字伴随着她奇丽而又精美的佳作流传到今天,并逐渐在风云中流露处她丰厚而又瑰丽的魅力。
认识张爱玲,是为了认识她的小说,唯有小说,才是张爱玲的意义,①唯有小说中女性形象才是意义中的核心。
翻开小说,就是阅读一部“爱恨情愁”的历史。
张爱玲第一次在传统通俗文学的形式中,展示了时代崩溃与转折的过程“小说是以它自己的方式,通过它自己的逻辑,依次发现了存在的各种不同的纬度。
”②以女性的纤细与敏感从生活中发现真谛,从男女性爱、亲子之爱的感情细微处揭示出人们的生存状态,展示了沪、港、洋场高等华人的空虚、腐烂、堕落、变态的灵魂,因此写尽了人世沧桑、人情世态。
于青曾在《张爱玲全集》书中写道:她寻的是女奴时代谢幕后女性角色的方式,表达了她深深的渴望,渴望女性能挣脱历史的、文化的、生理的、心理的、诸般枷锁的桎梏,成为自在的女性优美地生存。
她的作品为我们文学宝库又增添了一批独特的女性形象。
给当时的精神食粮匮乏的读者以一种新鲜的滋味。
对张爱玲的小说作品进行考察,我们能够发现,两性关系,婚嫁迎娶是她揭示生活底蕴的切入点和主要视角,“欲的自由”和“生的苦闷”是她自己作品的主旋律,描写的是“香港”和大上海“十里洋场”社会的“现代文明”和封建文化交织渐变的文化背景下的普通女性,她们的生活、心理、感情寄托着作家无限的情思。
综观她的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笔者认为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五种形象。
笼中鸟心甘情愿地被囚禁被封闭在家庭的城堡之中,依附于丈夫或依附于“物质”,以“物质金钱”为第一位作为择爱的目的与标准。
失去了追求自由的勇气和力量,成为了一只又一只“绣在屏风上的鸟”,囚禁在家庭的牢笼之中。
如《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留情》中的敦凤、《茉莉香片》中的冯碧落、《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狠毒、残忍的母老虎梁太太等。
“现代婚姻是一种保险,由女人发明的。
”③或有意或无意,张爱玲笔下的许多女人都仿佛如笼中的鹦鹉,从不想高飞,也不尝试高飞,还竭力避免飞翔,甚至是在笼门大开的时候。
《留情》中的女主角敦凤出身于旧式的家庭,寻找一个能给予她饮食依靠的男女就是她生活的全部目的。
经过冒险的婚姻,这个36岁的寡妇,“完全是为了生活”嫁给了59岁的米先生,在乘车时“和自己的男人挨着肩膀,觉得很平安”,回到可靠的人手中,“很快乐”她以青春、爱情、幸福为代价,换来了衣食生活的无忧。
正如敦凤心里想的“我还不都是为了钱?我照应他,也是为了我自己的打算,反正我们大家心里明白。
”一纸婚书维系着他们之间的物质利益关系,结婚及再婚之后敦凤的想法是“曾经有过一个时期对杨太太这件事很感兴趣,现在她本身的情形与以前不同了,已是安然结了婚,对于婚姻外的关系不由得换了一副严厉的眼光。
”这严厉的眼光其实就是在物质第一的基础上,别无所求。
在灰色的老式洋房,阳台上挂着一只大鹦哥,凄厉地呱呱叫着,敦凤想着,经过邮局对面,不要忘了告诉那鹦哥。
敦凤何尝不是那社会大牢笼中的一只鸟呢?《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也不例外。
她虽然受过西洋教育,在骨子里面仍是浓厚的封建意识,逃脱不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旧式婚姻模式,把寻找经济靠山作为择爱的目的和标准,资产阶级的金钱观、价值观与封建婚姻观竟然奇特地吻合了。
她与浪荡公子范柳原邂逅而坠入爱河。
范柳原是一个饱经世故、狡猾凶残的婚姻场上的赌棍,他只是想寻找情妇偷欢,而不是愿承担丈夫的责任,而白流苏则是窥视着他的金银财富要永远嫁给他,二人同床异梦。
在金钱和色相的等价交换之中,白流苏牺牲了“淑女”身份和青春投入了范柳原的怀抱。
白流苏在权衡利弊后认为“在这动荡的世界里,财产,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还是“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可靠,物质生活的迫切需要使她无暇顾及到心灵。
”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经济上的安全。
《茉莉香片》中的冯碧落因言先生贫穷而他嫁,“抑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日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任时代之光在她们身上掠过,除却攀援住这束短暂的光亮,看清她们的目标,以继续苟延于她们几千年已经习惯了的挣脱不了的心灵监狱里。
”不用多说,冯也是一个束缚在物质的绳索中的笼中鸟。
④变形虫在张爱玲的笔下,此类形象也很多,他们的心理发生了扭曲,如有恋父情结,不允许他人与自己的父亲好一点儿,甚至对自己的母亲也采取了敌视的《心经》中的许小寒,又如被金钱侵蚀毒害的,成为金钱的奴隶、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望和复仇愿望的《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她的“恶”是对命运畸形的反抗。
弗洛伊德在他的论著中认为人的精神活动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潜意识是人类精神活动最深层和最原始的部分,在这个层面中充满了不容于社会的各种本能和欲望,并时刻想冲出来。
能在喧嚣中,辨认出电梯“工隆工隆”声并说出是谁来了,在聚会上说的那一番话,打断别人说自己的父亲年纪大的言语,满口爸爸长爸爸短,在父亲面前如情人似的撒娇,正是她潜意识的无意流露。
在她的潜意识中,许峰仪就是她这一生的依靠,她对峰仪的爱,根本不是女儿对父亲的那种爱,想占有支配的那种,想一生都与之在一起的恋人。
这正是她心理变态的表现。
许小寒的家庭条件优越,可感情生活却是寂寞的,没有正常的父母之爱,而有渴望能得到爱,在这其中她迷失了自我,错误地把自己的父亲当作了自己心中的恋人,但又恪于伦理道德,正如她说的话: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
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说,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根本就没有过结婚的机会!没有人爱过她!谁都这样想——也许连你也这样想。
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
许小寒的内心是矛盾的,一方面她想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有正常人的爱情,另一方面她又疯狂地恋着她的父亲,不允许任何人与之争夺,甚至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当她的母亲偶然穿件美丽点的衣裳,或是对自己的丈夫稍微露一点感情,就嘲笑讥讽用自己的年轻美貌去嘲笑母亲的人老珠黄。
钢琴上母亲的照片只是在自己和父亲照片的另附。
她疯狂地破坏绫卿和她父亲之间的事,在这时力劝她母亲注意丈夫的行踪,又动用各种手段拦阻绫卿,要裘海立去游说迫不及待找绫卿的母亲,用出她的最后一着。
可惜的是这全然失败了,她也只好黯然离去。
曹七巧本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姑娘,有着“滚圆的胳膊”、“洁白的手腕”、“丰满的身子”也曾在心中编织过一幅五彩缤纷的彩图,在姜家的生活,使她变成了“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
外貌的巨大变化尚在其次,内心的扭曲变形甚至到了“毁灭人性”的地步,她的心灵被蛀蚀,被毒化,她又去毒人。
七巧被娘家人卖给姜家作了二房“奶奶”,却只能伴着一个成天躺着,害了骨痨的废物,生命萎缩,仿佛是一堆“腻滞的死去的”“没有半点人气”“没有生命”的肉体。
被剥夺了正常的爱情生活,家庭生活“连我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样生出来的!”强烈的性欲望,使她的窥淫欲与施虐欲疯狂增长追根究地地盘问儿子房中“秘闻”,还在牌桌上“略加渲染,越发有声有色”地散布,从中得到宣泄和欲望的满足。
还别有用心地把一丫鬟给长白做小,从而把媳妇折磨至死,姨太太吞鸦片而亡。
在这些变态的举止后的动机就是她“那受到压抑的性”。
⑤对女儿的摧残,是她对这个世界疯狂的报复的又一种方式,在她扼杀了她自己的希望的同时,也扼杀了她周遭人的希望。
因她的脚是缠过的,就把十三岁的长安的脚也裹了起来,“痛得长安鬼哭神号”且不可能完恢复原状了,在姜长安的学校因一些小事而大吵大闹,千方百计阻止女儿的恋爱,更恶毒的是设圈套,在童世舫面前诽谤自己的女儿,断送了女儿长安的婚事,让长安从此断了结婚的念头,手段是低下的,心底极其阴暗,令人毛骨悚然。
曹七巧的不幸婚姻的受害者,但又导演了儿女不幸的婚姻,她的畸形性格与遭遇使她堕落到万劫不复之境。
生活的浮萍浮萍无根,任凭雨打风吹去,在看似顽强的生命意志背后,是对无法把握的生命的无可奈何。
悲剧却在于我们的主人公对此没有清醒的认识,有了那一份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便苟且于世上。
如《连环套》中的霓喜一生都是在动荡——安稳——动荡中度过,最终落得个孤孤零零,苦度光阴,内心“里面仿佛有点什么东西,就这样破碎了。
”霓喜一生跟过三个男人,却“按照律师的观点,始终未曾出嫁过”,十四岁的时候被人牙子养母以一百二十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开绸缎店的印度人作妻,更准确的说买个女人是为了省钱、省麻烦,兼做保姆“什么粗重活都得干,弄成黑眉乌嘴上灶丫头,”“谈不上什么地位”店里的伙计用“楼上”二字代表她,后来改称“二姑”。
受尽印度人的凌辱,时时见主人的脸色说话,稍微不如意,“兜心脚飞去,踢翻在地”,生下了一男一女之后,地位仍然没有改变,后被赶出家门,除了随身的东西收拾起来,什么也不准带,此时离她十四岁已经过了十二年了,霓喜竟不由“疑心她还是从前的她,中间的十二年等于没有过”寄宿修道院离在尼姑们难看的脸色下,竟赖住不走“打算绣好桌围角上的一朵百合花再动身”浮萍在尼姑院住了不久,又跟了一个五十七岁的“把家眷送下乡”的同春堂的窦老板,生活暂时安顿下来,过了五年,又生下了两个女儿,窦老板死后又被窦家人扫地出门,生活再次陷入了困境,背一个,抱一个,一手牵两个,紧接着跟了个英国人汤坶生,畅意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无根的浮萍暂时又稳定下来,好景没有维持多久,英国人结婚了,一张五千元的支票把她打发了,此时,她已带着六个儿女,生活是那样的孤苦。
一个女人从十四岁到三十多岁被一群男人先后抛弃(如果加上崔玉铭的话,至少是四个),最初是“立志要成为一个有身份的太太”其结果却依然随波逐流,以此终老一生。
在这一生中,她从未深刻地思考过自己的命运,也从没有打算要靠自己的力量生活,她的精神已经麻木了。
对这样的生活已是深深地习惯了。
白流苏也可归在此类。
在娘家守寡七八年,又遭逢乱世,兵荒马乱的时代与一个不相信婚姻的范柳原相识,两人逢场做戏,可最后在生活利益的驱动下两个不相信爱的人成就并维持了一段姻缘,得到了相互的慰籍。
四、红颜命薄或命苦人自古红颜多薄命,张爱玲笔下的有些女子有那么一点情致,然而造物弄人,她们都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霸王别姬》中的虞姬虽是古代人却具有现代人的感情,她的美貌,我们姑且不论,单说虞姬跟着叱咤风云的项羽南征北战,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强,只是时运不济,项羽兵败,她自刎而亡。
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项王得胜,或许她能够裹上一件宫廷的外衣,她爱的是项羽,项羽爱的是他的大业。
当得知四面楚歌的境地之后,为了自己不至于成为累赘,用一把小刀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自杀而亡,她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自己。
红颜却如此多情和命薄,大义与苟全面前,虞姬选择了前者杀身成仁,让我们不得不为之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