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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说人物评价

郭襄: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她是金庸小说中最寂寞的人。

也许只有找不到对手的独孤求败、隐居华山侧的风清扬,这两人的孤寂内心、凄凉情怀才差可仿佛。

郭襄出生之时,正值元兵围攻襄阳之际,初履人世,便受尽磨难,被杨过抢走,落入赤练仙子李莫愁之手,饮豹乳,困死人墓,又险些在绝情谷遭毒手,后来一度又被金轮法王绑架。

作为峨眉派开山祖师的郭襄,武功如何不知道,从其传人灭绝师太身上看,可能也是一代高手,况且她还和张三丰、无色和尚一起听过《九阳真经》。

但在小说《神雕侠侣》中,她的武功不值一提,智谋也不过尔尔,她的智勇还不到她的父母的智勇加起来除以二,行走江湖是靠了父母的威名。

但她行为言谈之中,神定气闲,从容不迫,自有一种只可远观的清芬淡雅。

她的结局是出家当尼姑,开创了峨眉一派。

郭襄是一个落寞的人,她的结局只能是出家,因为她的眼界实在太高了。

她的外公是目无余子的东邪黄药师,父亲是号称一代大侠的郭靖,母亲是机变无双的黄蓉,心仪之人又是神雕侠北狂杨过,就连她的敌人也是一代宗师金轮法王。

她心地善良,人缘不错,有时甚至憨态可掬,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别人只怕也无以入她眼中,即使是琴棋剑三绝的昆仑三圣何足道如此人物,在她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你能要她嫁给谁去?母亲黄蓉的身世与她相似,但黄蓉更清醒,更入世,所以她嫁给了傻小子郭靖,恐怕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只有李太白能与郭襄匹配(苏东坡只会说说健身气功,不会剑法,呵呵)。

郭襄用情之深之苦,在金庸小说中是无出其右的。

她不会像李莫愁用杀人的方式渲泄,也不会如公孙绿萼一死了之,又没有仪琳从小就青灯黄卷的心如死灰,更没有令狐冲和段誉的运气,一个有任盈盈补缺,一个最终如愿以偿。

她的情若浓若淡,其实是浓极而淡,丝丝缕缕,无以化解。

相比之下,生死相许的爱情也许更容易些。

因此,金庸小说中最令人动容的一句对话,就是她在少林寺和无色互相打听杨过消息时说的:“郭襄望着远处山峰,自言自语:‘几时方能见着他啊。

’”郭靖黄蓉在桃花岛诀绝,黄蓉对自己说:“蓉儿,蓉儿,你可千万别寻死啊!”读到这里,令人涕泪沾襟,不可自抑。

可面对郭襄,如在夜深人静之际,洞箫响起,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你只能悄悄合上书本,惘然自失,惆怅无比。

郭襄客串在《神雕侠侣》和《倚天屠龙记》中,着墨并不多,但她却是最使我难以释怀、最使我挂念的人物。

她是镜花水月,其人其情,美艳不可方物,只能把酒向青天,永远无处着落。

令狐冲:浪子风姿英雄本色西晋皇族欲向阮籍提亲,阮籍大醉三个月,媒人不得与言,废然而返。

令狐冲拒绝当日月教副教主,情形与阮籍相似。

只是令狐冲是正面跟任我行发生冲突,情势更加惊人。

是以《笑傲江湖·拒盟》中任我行与令狐冲的言辞交锋,是金庸小说中最惊心动魄、最令人回肠荡气的一段对话。

令狐冲得上官云赠“寿比南山,福泽无穷”四字,忍不住嗤一声冷笑,“委决不下”之心,“突然一片明亮,再无犹豫”,说出两件事:一是决不能将恒山一派带入日月教,二是求教主将其女儿盈盈许配给他。

而任我行也是非常之人,竟然全部答应,眼看可以两全其美,令狐冲却还是拒绝加入日月教,并决心与任我行“誓死周旋”,说得斩钉截铁,绝无半分转圜余地。

“一时朝阳峰上,群豪尽皆失色”。

当时任我行扫平五岳剑派,“炙手可热势绝伦”,要恒山派全军覆灭只是举手之劳,但他对令狐冲除了威逼,还有利诱,授以高位,视作接班人,许以女儿,答应传授消除异种真气的法门,应允保留恒山一派,可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即使惊才绝艳如东汉蔡邕,恐怕也要为之感动,会像哭董卓似的要报答“知遇之恩”,令狐冲却不为所动,原因何在?《绣花》一章中,令狐冲有段内心独白:“即以当世之士而论,向大哥、上官云、贾布、童百熊、孤山梅庄中的江南四友,哪一个不是奇材杰出之士?这样一群豪杰之士,身处威逼之下,每日不得不向一个人跪拜,口中念念有辞,心底暗暗诅咒。

言者无耻,受者无礼。

其实受者逼人行无耻之事,自己更加无耻。

这等屈辱天下英雄,自己又怎能算是英雄好汉?” 推而广之,屈辱人,自己又怎算是人?令狐冲岂是这样无耻之徒?“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二十个字,用在令狐冲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书中写令狐冲,最出彩的两处,除《拒盟》一段,还有为救仪琳而与田伯光斗智斗勇的部分,尽管通过仪琳之口叙述,虽多方照应,技术上尚有可商榷之处,但令狐冲的潇洒倜傥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令狐冲其人,小聪明是有的,华山面壁后,剑法可算独步天下,湖底脱困,内功也极其深厚,但他一没有王重阳的雄才大略,不是统帅之才,二没有萧峰的天生豪气,有时倒与无赖相近,三没有郭靖的凛然正气,即使岳不群并派,也有点无可无不可。

对华山派还有那一份血诚。

这正是浪子的处境。

他虽被开革出派,却一心梦想重入华山派。

浪子总在流浪,却一心想家,浪子一心想家,却总在流浪。

本文开头我以阮籍比令狐冲,正因在这一点上,他们也惊人相似。

这里不能不提到嵇康,倒不是《笑傲江湖》之曲与他有关,而是他“非汤武而薄周公”,看似名教的叛徒,实际上是忠实的卫道士,他是时代的浪子,正如令狐冲是“江湖”的浪子。

在秩序违背人性时,他们以挣脱和破坏秩序的方法维护理想中的秩序,这是浪子存在的意义。

在小说中可以喜剧收场,在现实生活中,只能以悲剧了结。

韦小宝:无耻惫懒左右逢源韦小宝这个典型的市井泼皮,是我所知道的最吃得开的人物。

除了跟吴三桂势不两立以外,他从来没有一个永远的敌人;除了阿珂和郑克(土爽),谁都与他讲交情。

从大清朝内禁到俄罗斯皇宫,都能直进直出,东北、西藏、蒙古、云南、台湾之收归版图,全有他一份大功,天下高手九难、陈永华、洪安通、少林众僧、桑结都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当时大名士顾黄吕查四人甚至病急乱投医要辅佐他当皇帝。

现实生活中我遇到声称白道黑道都吃得开的人,往往很不恭敬地想到这个人物;提到历史上的众多英雄,我也会想到他。

金庸将他写成这个样子,要有相当的魄力。

如果韦小宝胆子够大,心计够深沉,说不定就揭竿而起了,不能成为朱元璋,也能像陈友谅,弄个草头王当当。

本来这三人也和刘邦一样,是一路人物。

当然他若这样干,对手是康熙,最终是要失败的。

问题是他出身妓院,虽然混成一个叱咤风云的奢拦人物,最大的理想却还是回扬州开一所甚至几所大妓院。

他身上那种无往而不利的无赖习气,令人很难忘记,从这个意义上说,《鹿鼎记》是一部气魄更大、更精彩、也更有意思的《堂·吉诃德》(塞万提斯)。

我们想必对这位先生一口气娶了七个夫人印象不浅,这七个女子,有四个是从别人那里弄过来的,最费周折的是阿珂,那种死乞白赖死缠烂打恬不知耻,简直感天动地,而最令人羡慕的大概是他竟拥有温厚娇憨细腻忠心的双儿。

《鹿鼎记》最大的败笔可能就在追求阿珂的过程中,与喇嘛斗法,虽有宝衣护身刀枪不入,可是宝衣没有气功,难以“反弹”,韦小宝胜得无理;“杀龟大会”以后耍弄郑二公子的种种笑剧,办法虽多,手法单一,实在无趣得紧。

作为一个无赖,他对付人十分辣手。

? 从小打架,手段阴毒。

神龙教让他当白龙使,他却炮轰蛇岛,救沐王府入宫行刺的三个人,让四名太监尝化尸粉,一剑无血冯锡范如此高手,也被他痛加折磨,调包斩首,郑克(土爽)更是被整得了无生趣。

然而他虽与康熙是总角之交,在宫中气焰嚣张,却始终不过是一个弄臣,一旦真正介入朝野纷争,便被康熙玩弄于股掌之上,在平三藩这样的大事上,康熙也绝不敢让他做替身。

这些地方,金庸的把握是非常精准的。

正如金庸所说,韦小宝身上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讲义气,而且讲到不贪图富贵,宁可“告老还乡”,这十分难得。

这天下最吃得开的人最后弄成天下最吃不开,躲到大理,就是因为他太讲义气了。

世事往往如此,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韦小宝秀于林的地方就那么一丁点儿,风也照摧不误。

最后他一声断喝:“老子不干了!”大彻大悟,真有苏东坡“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的味道。

慕容复:王霸雄图尽归尘土《笑傲江湖》和《天龙八部》中的两个重要人物有着相似的经历和相似的结局,令人遗憾的是,金庸的创作在此也出现了相似的失误。

这两人名叫慕容复和岳不群。

这两个人在江湖中同样享有令誉。

岳不群被称为君子剑,气度闲雅,大义凛然,简直是江湖正义的化身;慕容复的家传武功虽骇人听闻,但他英俊潇洒,武学渊博,连四大家将也颇得萧峰好评。

这两个人又同时是野心家和阴谋家,岳不群不露声色窃得辟邪剑法,夺得五岳派掌门之位,为人阴鸷险刻;慕容复神出鬼没四处奔波,梦想复国,弃王语嫣于前,杀包不同于后,可谓无情无义。

岳不群这个人物形象颇有典型意义,据说东南亚某国政要攻击对手时也用岳不群指称,可见其影响之大。

《笑傲江湖》的大部分篇幅,岳不群在武林中以正面人物出现,他的阴谋都在无形中进行,如派遣劳德诺和岳灵珊去福州,收林平之为徒,将令狐冲开革出派,往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种不着痕迹的塑造,颇见功力。

但在离华山途中被十五名蒙面高手伏击,败得轻易了点,嵩山顶上与左冷禅比武,又胜得轻忽了点,与金庸其他描写打斗场面举重若轻的笔法相较稍逊,两处都稍欠耐读。

在小说的结尾部分,对岳不群的几次描写都因其命运定型而性格走样。

在被任盈盈喂服三尸脑神丸前后,十分狼狈脓包,迹近无赖。

其实按他的性格,虽然十分卑鄙,却远不是一个小丑,他的邪恶阴险是极为镇定从容的,但被处理得既带匪气又流于浮滑,显然过于草率。

最后死于仪琳之手那一节,更是勉强,以他的老谋深算,死得如此容易,这与任我行之死一样,都有点偷懒。

即使用自残躯体后心理变态解释,用阴谋败露后的秉性暴露解释,也仅能差强人意。

“南慕容”的名头十分可疑,如果它是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闯下的,那么不可能与后辈“北萧峰”并举,而慕容复的武功则似乎不足当此声望。

慕容复的复国梦并不损他形象,他的武功未臻一流,也不足以减他的潇洒。

他的形象变化在少林寺大战。

此战场面恢宏壮阔,自然是经典之作。

玄慈的悲苦,萧峰的豪迈,段誉的迂阔,游坦之的凄厉,都刻画得颇成功,但慕容复在此变成一个绣花枕头稻草芯的世家子弟,并不是那个志在天下的英雄。

与段誉相斗,徒见花哨不见智勇,与萧峰交手,更是在三招两式之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从此以后,他变得不堪一击:智穷力竭到去西夏国争当驸马,武功为鸠摩什轻易击败,人格在段延庆面前丧失殆尽,心理上最终以疯狂了结,也顿成小丑,还赔上一个阿碧。

同样,华山派与慕容世家的实力也是很让人怀疑的。

五岳之中,落墨较少的泰山、衡山两派,尚有耆宿如玉矶子和老将如刘正封在世,恒山派三位老尼也实力不弱,华山派虽然气、剑二宗内讧,但举派下山避仇之际,却是这样的势单力薄,与他的声望地位相差过大。

慕容家世代奔波,除了有一个燕子坞和四大家将,实在看不出他们积聚了多少势力。

岳不群和慕容复这两个人物的形象本来比较丰满,到了尾声,却因为变化突兀,反而大有减损,最终使之在认识论上的意义远远超过美学上的意义,犯了“理大于辞”之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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