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桓公曰:“定民之居,成民之事奈何?”管子对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不可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
是故圣王之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野,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
今夫士群萃而州处,闲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长者言爱,幼者言弟。
旦昔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夫是故士之子常为士。
今夫农群萃而州处,审其四时,权节具,备其械器用,比耒耜谷芨。
及寒击槁除田,以待时乃耕,深耕、均种、疾耰。
先雨芸耨,以待时雨。
时雨既至,挟其枪刈耨镈,以旦暮从事于田野,税衣就功,别苗莠,列疏遬。
首戴苎蒲,身服袯襫,沾体涂足,暴其发肤,尽其四支之力,以疾从事于田野。
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是故农之子常为农,朴野而不慝,其秀才之能为士者,则足赖也,故以耕则多粟,以仕则多贤,是以圣王敬畏戚农。
今夫工群萃而州处,相良材,审其四时,辨其功苦,权节其用,论比计制,断器尚完利。
相语以事,相示以功,相陈以巧,相高以知事。
旦昔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
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夫是故工之子常为工。
今夫商群萃而州处,观凶饥,审国变,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货,以知其市之贾。
负任担荷,服牛辂马,以周四方;料多少,计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买贱鬻贵。
是以羽旄不求而至,竹筋有余于国;奇怪时来,珍异物聚。
旦昔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
相语以利,相示以时,相陈以知贾。
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夫是故商之子常为商。
相地而衰其政,则民不移矣。
正旅旧,则民不惰。
山泽各以其时至,则民不苟。
陵陆、丘井、田畴均,则民不惑。
无夺民时,则百姓富;牺牲不劳,则牛马育。
”翻译:桓公说:“划定人民居处,安排人民职业,应怎么办?”管子回答说:“士农工商四民,是国家的柱石之民,不可使他们杂居,杂居则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一样。
因此,圣王总是安排士住于闲静之地,安排农住近田野,安置工匠靠近官府,安置商人靠近市场。
使士人们居处相聚而集中,闲时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事君者言敬,长者言爱,幼者言悌。
朝夕从事于此,以教其子弟,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学问,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士人的子弟常为士人。
使农家居处相聚而集中,分别四季,安排用具,置备器械。
搞齐全耒耜枷镰等等。
在天气尚冷的时候。
就铲除杂草修整土地,以待时而耕,耕得深,种得均,盖土又快。
在降雨之前就除草松土,以等待时雨。
时雨—‘来,就带上各种农具,早晚在地里从事农活,脱下常服,以就功役,分别苗的好坏,排好苗的疏密。
他们头戴草笠,身披蓑衣,一身泥水,暴露发肤,竭尽其四肢之力,而积极在地里劳动。
他们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农家的子弟常是农入。
他们朴实而不奸恶,其优秀人材能够成为士人的,就可以信赖。
让他们种地,粮食就多;让他们做官,贤才就多。
所以,圣王总是敬农而爱农。
要使工匠居处相聚而集中,察看好的木材,考虑四时活路,分辨质量优劣,安排各种用具。
在评定等级、考计规格、裁断器物的时候,要注意齐全和精致。
这样,互相谈论工事,展示成品,比赛技巧,提高智慧。
他们整天从事于此,来教育子弟,从小时就习惯了,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工匠的子弟常为工匠。
要使商人居处相聚而集中,他们观察年景凶饥,了解国内情况,观察四时,注意本乡货物,而预知市场物价。
他们负任担荷,赶牛驾马,以周游四方;料定物资多寡,估计商品贵贱,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贱买贵卖。
所以,雉羽和摈尾一类的珍品,不必远集而自至;竹箭—类的产品,—国内就有浮余。
奇怪的商品经常到来,珍异的东西也有聚集。
他们整天从事这些,来教育子弟。
他们互相谈论赢利,互告买卖时机:互相陈说物价知识。
从少年就习惯于此,思想安定,不会见异思迁。
因此,其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其子弟的本领,不劳苦也能学会。
所以,商人的子弟常为商人。
按土地肥瘠而差别征收租税,人民就不会外流。
施政不遗弃功臣故旧,人民就不会不敬。
伐木、捕鱼,各有定时,人民就不会苟且从事。
高原、山地、平地都能公平处理,人民就不疑惑,不夺农时,则百姓富裕;祭祀不妄取于民,则牛马繁殖。
”原文:桓公又问曰:“寡人欲修政以干时于天下,其可平?”管子对曰:“可。
”公曰:“安始而可?”管子对曰:“始于爱民。
”公曰:“爱民之道奈何?”管子对曰:“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相连以事,相及以禄,则民相亲矣。
放旧罪,修旧宗,立无后,则民殖矣。
省刑罚,薄赋敛,则民富矣。
乡建贤士,使教于国,则民有礼矣。
出令不改,则民正矣。
此爱民之道也。
”公曰:“民富而以亲,则可以使之乎?”管于对曰:“举财长工,以止民用;陈力尚贤,以劝民知;加刑无苛,以济百姓。
行之无私,则足以容众矣;出言必信,则令不穷矣。
此使民之道也。
”翻译:桓公又问说:“我想修明政事以行时于天下,可以做到么?”管子回答说:“可以。
”桓公说:“从哪里做起呢?”管子回答说:“从爱民做起。
”桓公说:“爱民之道如何?”管子回答说:“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他们事业互相关系,俸禄互相补助,人民就相亲了。
宽放旧罪,救助旧宗,为无后者立嗣,人口就增殖了。
减少刑罚,薄收赋税,人民就富裕了。
各乡选用贤土,使之施教于国,人民就有礼了。
出令不改,人民就务正了。
这些就是爱民之道。
”桓公说:“人民富裕而又团结了,该如何使用他们呢?”管子说:“开发财源提倡百工,以保障人们的需用;贡献才力而尊崇贤士,以奖励人们求知;施刑罚不要苛刻,以有利于百姓。
实行这些措施没有私心,就能够团结众人;说话一定算数,法令就不会失灵。
这就是役使人民的办法。
”原文:桓公曰:“民居定矣,事已成矣,吾欲从事于天下诸侯,其可乎?”管子对曰:“未可。
民心未吾安。
”公曰:“安之奈何?”管子对曰:“修旧法,择其善者,举而严用之;慈于民,予无财,宽政役,敬百姓,则国富而民安矣。
”公曰:“民安矣,其可乎?”管仲对曰:“未可。
君若欲正卒伍,修甲兵,则大国亦将正卒伍,修甲兵。
君有征战之事,则小国诸侯之臣有守圉之备矣。
然则难以速得意于天下。
公欲速得意于天下诸侯,则事有所隐,而政有所寓。
”公曰,“为之奈何?”管子对曰:“作内政而寓军令焉。
为高子之里,为国子之里,为公里,三分齐国,以为三军。
择其贤民,使为里君。
乡有行伍,卒长则其制令,且以田猎,因以赏罚,则百姓通于军事矣。
”桓公曰:“善。
”于是乎管子乃制五家以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以为军令。
是故五家为轨,五人为伍,轨长率之。
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
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
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
五乡一师,故万人一军,五乡之师率之。
三军故有中军之鼓,有高子之鼓,有国子之鼓。
春以田,曰蒐,振旅。
秋以田,曰獼,治兵。
是故卒伍政定于里,军旅政定于郊。
内教既成,令不得迁徙。
故卒伍之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少相居,长相游,祭祀相福,死丧相恤,祸福相忧,居处相乐,行作相和,哭泣相哀。
是故夜战其声相闻,足以无乱;昼战其目相见,足以相识;欢欣足以相死,是故以守则固,以战则胜。
君有此教士三万人,以横行于天下,诛无道,以定周室,天下大国之君莫之能圉也。
翻译:桓公说:“民居已定,事功已成,我想从事于天下诸侯,可以么?”管子回答说:“不可以。
民心还没有安定。
”桓公说:“怎样才能安定民心?”管子回答说;“修正旧法,选择好的,举用而严格执行;慈爱人民,救济贫户;宽缓征役,敬重百姓,则国富而人民安心了。
”桓公说:“人民安心,就可以了吧?”管仲回答说:“不可以。
您要整顿军队,修治甲兵,其他大国也将整顿军队,修治甲兵;您有征战的举动,各小国诸侯的大臣就早有防御的准备;那样,是难迅速得意于天下的。
您想迅速得意于天下诸侯,就应该行事有一些隐藏的东西,行政有一些藏寓的内容。
”桓公说:“那怎么办?”管子回答说:“行内政而寓有军令。
建立高于所管辖的里,国子所管辖的里和您所管辖的里,三分齐国,作为三军。
选拔贤能,委作里君。
每乡都有行伍编制,卒长效法军事制度与号令,并以此进行田猎,实行赏罚,就使百姓懂得军事了。
”桓公说:“好。
”于是,管仲制定五家为一轨,轨设长。
十轨为一里,里设有司。
四里为连,连设长。
十连为乡,乡设良人。
这样来实行军令。
因此,五家为轨,五人为伍,由轨长率领。
十轨为里,五十人为一小戎,里有司率领。
四里为连,二百人为一卒,由连长率领。
十连为乡,二干人为一旅,由乡良人率领。
五乡为一帅,一万人为一军,由五乡之帅来率领。
三军中有中军的鼓,有高子的鼓,有国子的鼓。
春天田猎,叫作“{虚欠}”,训练回兵;秋天田猎,叫作“遂”,训练出兵。
所以卒伍之政在里内确定,军旅之政在郊野完成。
内部教令告成,军令就不得再变。
因此,卒伍的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年少同居住,年长同交游,祭祀互相祝福,死丧互相抚恤,祸福互相关切,居处互相娱乐,行作互相配合,哭泣互相哀悼。
因此,夜间作战声音相闻,就可以不乱;白天作战,眼睛一看,就可以相识。
欢欣的情谊足以互相殉死。
所以,用来防守则阵地巩固,用来战争则取得胜利。
一个国君有这样经过教练的士兵三万人,用来横行于天下,惩治无道之国,安定周室,天下大国的君主就谁也不能加以限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