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与复活
---读《罪与罚》有感
谁没有想到过自杀呢?在亲人离世的无限悲伤中,看着夕阳下遗像的绝望;或者是在拼命努力多年,梦想仍然幻灭的绝望;又或者是爱人离开,骤然缺氧窒息的绝望。
然而还有一种绝望,是在社会---畸变的社会层层包裹下,对亲友的爱,对世人的愤慨与嘲讽,对自身思想的不断怀疑与挣扎,这些感情,统统转化为一种沉默的绝望。
这种感情沉重到压迫,相比前几种,更具有摧毁人心乃至世界的力量。
这是在读《罪与罚》通篇的过程中,无时不刻不能感觉到的压抑与冰冷。
我不得不说:全篇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却都给我们带来了谜一样的死亡气息。
不得不佩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才智,全书描写在贫民区一家公寓的五层楼斗室里,一个穷大学生拉斯柯尔尼科夫(这是一个典型又不典型的例子,试想在中国,那些曾经经历过的黑暗时代,有多少人不是像拉斯柯尔尼科夫一样呢?既有抱负又疾世愤俗),他原在法律系就学(这里作者玩了一个小小的花招,一个法律系的学生却犯了罪,但是他又提出了有权犯罪的惊人理论,而他所受的罚,更多的来自内心而不是法律),因交不起学费而被迫辍学,现在靠母亲和妹妹从拮据的生活费中节省下来的钱维持生活。
他已经很久没有交房租了。
近来,房东太太不仅停止供给他伙食,而且催租甚紧。
当然地,在这里我们应当特别注意到,拉斯柯尔尼科夫没有钱来应付日常开支,并不是他自身能力不够,而是出于内心的不情愿。
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称作是一个人格分裂者,他又乖僻,又抑郁,又骄矜,又傲慢。
又爱疑心,又爱空想。
他有着高尚的性格和慈悲的心肠。
他不喜欢表示感情,宁愿做一桩残酷的事,也不愿自由地说出心里的话。
不过,有时他一点也没有病态,而只是冷冷淡淡和无情地不近人情,仿佛他在轮流扮演着两个人似的。
有时他矜持的要命!他说他忙得很,一切事情都妨碍了他,然而他却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做。
他不嘲弄什么事情,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口才,而是仿佛他没有功夫浪费在这类小事上似的。
他永远不听别人向他说的话。
他任何时候都决不对别人发生兴趣的事物发生兴趣。
他非常看重自己,或许他是对的。
没有思想的人是悲哀的,有思想的人是痛苦的,拉斯柯尔尼科夫正是后者。
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人后,因内心处于痛苦的矛盾冲突中,无法摆脱内心的恐惧,他感到自己原先的一切美好的感情都随之泯灭了,这是比法律惩罚更严厉的良心惩罚。
他意识到自己的“实验”失败了。
所以他怀着痛苦的心情来到索尼娅处,受到索尼娅宗教思想的感召,向她说出了犯罪的真相与动机,在女友索尼娅的感召下,他向警方投案自首。
我们来看看书上的描写吧:
“拿撒路复活读完了。
”她严肃地低声说道,转过身去,站着不动,
不敢抬眼看他。
她还像发寒热病似的发着抖。
蜡烛头在破烛盘上闪烁着,在这穷相毕露的房间里,朦胧的照着这个凶手和这个妓女,他们那么奇怪的在一起读着这本不朽的书。
这一幕刻画的是多么传神,一个凶手和一个妓女,但是讽刺的是:恰恰只有则样应该受世人排挤的两个人,或者说两类人,却有着最虔诚的心和最纯净的灵魂。
如果只想说情节的话,故事很简单。
但是这本书仿佛有魔力一般,从蛛网上牵出无数的丝线,让我们循着最灿烂的光亮,去看一个生命临死前最丑恶的挣扎。
每一根线都是有故事的,但每一根线又都是不同的。
正如可怜的老头玛尔美拉陀夫,他那疯癫的贵族出身的患着痨病的太太,为生计所迫而拿黄票做妓女的索尼娅,热心而矛盾的拉如密亨,如鬼魅般孤独又自负的司维特利卡洛夫···
而书中的主角--拉斯柯尔尼科夫,正如他自己的理论一样,有力量犯罪的人本该过一种理智的生活,却要在越来越孤独与越来越企图摆脱孤独跟恐惧的矛盾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不只是拉斯柯尔尼科夫,不只是索尼娅,而是所有有思想的人任何人,这种思想与认知的伟大在于:它不只是对于某一个时代人性的深刻揭露,更重要的是,它跨越了时代,如同一个普遍真理,如同黄昏晚霞,在任何时代都自由绽放,既不受国籍、领土的约束,当然也同样越过了太平与战乱的界限,更加跳过世纪的束缚。
然而,正如我在题目中提到的一样,死亡中的复活,无论是拉斯柯尔尼科夫,还是书中的任何人,或者是书外的任何人,似乎都是这样,只有在死亡的气息笼罩世界,内心在寒冷中挣扎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活着,但其实这已经是复活。
就我个人的感觉而言,全书的结尾有一些不尽人意。
既然全篇都是在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气氛下进行的,结尾却有一个如此向上与温和的结局。
或者是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猜测了两种结尾:就某些读者而言,始终都是希望主角能够逃脱的,(这是纯粹的琼瑶剧读者);另一种动机,则是促进社会积极向上,人心向善的需要。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不得不吹毛求疵的提出: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一名伟大的作家,不应当在写作时如此顾虑重重,毕竟,一部从头到尾都格调不变的著作更具有价值。
或许各方面的原因都有,但思想倘若当真能像书中的拉斯柯尔尼科夫那样驰骋不受约束,整个世界的文学创作又能有另一番胜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