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达默尔的解释学与古典解释学的区别摘要::施莱尔马赫和狄尔泰是古典释义学的典型代表,他们把释义学引入哲学领域,使释义学系统化,但他们天真地抱有历史客观主义的想法,忘记了理解精神客观化存在的人本身的历史性而陷入客观主义,成为一种实证主义。
伽达默尔在海德格尔的基础上进一步总结了哲学解释学的基本特征,形成了作为本体论的哲学解释学。
但伽达默尔又由于过分地强调主体性而陷入主观主义和相对主义。
关键词:哲学解释学客观主义主观主义中图分类号:b08文献标识码:a一解释学的起源西方解释学最早出现在古希腊,其基本意思是对文本的信息做出解释。
到了中世纪,主要是对《圣经》的经文、各种法律条文做出解释,由于这些作品年代久远、文字古老多义,使得一般人难以理解,这样就有了以弄清文本的词汇、语法,考证古代典籍为主要目的文献学。
除了文献学,解释学还有另一种形态,即神学解释学,主要是神学家为解释《圣经》经文而发展起来的。
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古代文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要了解古代文化,就得先解决文字障碍,这就大大推动了文献学的发展。
与此同时,宗教改革运动使人们从传统的宗教束缚中解放出来,个体不需要神职人员的中介,可以直接和上帝进行交流,直接对《圣经》做出解释,他们对《圣经》的解释不仅限于纯文字技术方面的注释,而是对《圣经》的经文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阐发,从而发展了神学释义学。
由于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运动的推动,出于对古代文化重新认识的需要,使人们发现要正确理解古代文化,必须把这两种释义学结合起来,即把对文本信息的纯文字技术方面的理解和对文本的一定意义的理解结合起来,才能正确理解文本,这种统一起来的解释学从本质上讲还只是一种对文本正确理解的技术,只是一种方法论意义上的解释学,还算不上严格的哲学。
真正把释义学引入哲学领域的是德国哲学家施莱尔马赫和狄尔泰。
施氏和狄氏是古典释义学的典型代表,我们可以通过介绍他们释义学的观点来了解古典释义学的特征。
二古典客观主义解释学施莱尔马赫第一次从哲学的角度把解释学系统化,他受康德的先验哲学和浪漫主义哲学的影响,提出解释学由两部分构成,即对文本的语法解释和对作者的心理解释,从而使解释学从方法论意义方面扩展到对作者心理意图的理解,也就使解释学从方法论转向了认识论。
语法解释也被称为“客观”解释,它主要是对文本中的字、词、句的确定含义的解释,从而排除文字障碍以获得文本信息,心理解释主要研究的是通过解释创造性的重新表述和重构作者的意图,就是创造性地重建作者的创造过程,施氏的心理解释分两个步骤:首先,把理解的过程和对文本的理解分开;其次,把对作者个人的心理意向和对文本的真理内容分开。
解释之所以能够达到多样性的统一,就是因为解释者可以抛开自己的历史环境等因素置身于作者的历史环境中,同作者处于同一层次,重构作者的心理意图,恢复作者的原意。
在他看来,理解的对象不是文本的真理内容,而是作者的意图,理解的最终目标只是对作者心理意图的重构,也就是说理解对象独立于理解者,解释者应该抛开个人的主观成见、传统、偏见等因素,置对象于它形成的那个历史环境中,解释者也同样需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重新理解作者的心理意图,只要我们重构作者的心理状态,我们就理解了文本。
施氏解释学的缺陷在于:第一,把理解对象和理解过程分开,把理解对象看成是一个独立、静止的客观对象,把理解过程看成是理解者单方面地理解文本,而不是解释者和文本之间的互相理解,没有把对文本的解释同解释者当前的历史境遇联系起来做出符合时代的解释。
第二,把作者的心理意图和文本的真理内容分开,只强调对作者心理意图的理解,而忽视了对文本真理内容的理解,使文本的真理内容被遮蔽了,从而使他的解释学停留在方法论、认识论的解释层面,对文本得不到有效的解释。
古典释义学的另一个代表狄尔泰可以说是德国哲学承前启后的人物之一。
他身上一方面聚集了正在消失的世纪的许多哲学倾向。
另一方面又蕴含了新时代哲学的出发点。
狄尔泰毕生的努力就是为精神科学奠定认识论的基础,这一努力的结晶就是把理解和解释确立为精神科学的普遍方法论,从而发展了一门理解和解释的科学——诠释学。
狄尔泰也同样受康德先验哲学的影响,他类似于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考察人们的认识能力,给自然科学奠定可靠的基础,狄尔泰想通过“历史性批判”为“精神科学”即人文科学奠定可靠的基础。
他认为释义学可以奠定这样的基础。
狄尔泰认为自然界和人文世界不同。
在自然界中,自然物质没有意识,因而也没有自由,一切都服从机械因果规律,对自然界的事物可以通过说明的方法去认识,而人文世界则是一个自由和创造的世界,人所创造的人文—历史世界是一个“精神”的世界,每个个体及人类社会的独特发展都是人类自由创造的结果。
因此,对人文世界、历史世界的认识光有自然科学“说明”的方法是不够的,而要用“理解”来代替“说明”认识人文—历史世界。
狄尔泰的一句名言是:“我们说明自然,我们理解精神。
”他认为理解是一种再体验,人们可以通过“重新体验”去理解另一个人的内在经验,理解或解释成为把握人文世界最基本的方法。
人们有待解释的不仅是用书写固定下来的文本,整个人文—历史世界也是需要解释的“文本”,这样他就大大扩大了解释学的研究范围。
狄尔泰虽然把解释学推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但他的解释学仍然存在着很大的缺陷。
他把“理解”看成是把握人文世界的基本方法来抵制实证主义思潮对精神科学的侵蚀,但他又抱有历史客观主义态度,把历史间距看成是消极因素,看成是理解文本的障碍。
狄尔泰认为解释者虽然不能克服历史间距问题,但是可以通过解释把握过去,以达到对文本客观的、科学的解释。
狄尔泰只强调文本的历史性,而忽略了解释者的历史性,把解释者看成是一个可以脱离任何历史条件限制的纯粹主体,把理解看成是单方面的静止地认识文本,对客观性盲目的追求,使狄尔泰陷入了他反对的实证主义的窠臼。
总之,古典释义学最基本的特征是陷入客观主义,只强调解释对象的历史性,而忽略了解释者的历史性,把解释看成是单方面静止地认识对象,这种追求纯粹客观的态度只能是一种浪漫主义的理想,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一点正是后来伽达默尔所坚决反对的。
三伽达默尔的主观主义解释学海德格尔使解释学从方法论和认识论转向了本体论,他把理解看成是此在的基本生存结构,只要此在存在,它就理解存在,理解是此在的本体论条件,此在通过理解和解释对自身的各种可能性进行筹划。
理解文本就是对自身的理解,所以解释学就转向了存在本体论。
伽达默尔继承了海德格尔本体论解释学的基本精神,他的解释学探究人类一切理解活动得以可能的基本条件,关心人与世界最基本的关系。
在伽达默尔看来,“对文本的理解和解释不仅是一个科学关心的问题,而且是整个人类世界经验的一部分”。
理解的现象存在于人和世界的一切关系中,他说“我认为海德格尔对人类此在的时间性分析已经令人信服地表明,理解不属于主体的行为方式,而是此在本身的存在方式。
本书中的解释学概念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的。
它标志着此在的根本运动性,这种运动性构成此在的有限性和历史性,因而也包括此在的全部世界经验。
”理解活动是人存在的最基本的方式,而不是主体认识客体的主观意识活动。
伽达默尔认为古典释义学最大的问题在于,它受主客二分思维方式的影响,把解释者和文本分开,把历史间距看成是阻碍正确理解的否定因素而加以抛弃。
古典释义学认为,既然文本和读者之间存在着历史间距,那么在理解的过程中,理解者不可避免地带有他个人的主观成见,因此,为了达到对文本或作者原意的正确把握,就必须克服由历史间距所造成的主观成见。
总之,历史间距是应该克服的。
伽达默尔把这种解释观称作“历史主义的诱惑”、“浪漫主义的幻想”,在他看来,如果我们承认作者处于一定的历史境遇中具有他自身的历史特殊性,那么读者处于一定的历史境遇中也有他自身的历史特殊性。
我们没有理由只承认作者的历史性,而否认读者的历史性。
历史性是人类存在的基本方式,不管是理解者还是文本都处于一定的历史结构中,正确的理解不是克服历史性,而是适应和正确评价历史。
历史性具体体现为成见和传统。
成见是一切理解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一种错误的见解。
传统不管我们是否愿意都先于我们,是我们必须接受的东西。
用海德格尔的话说,我们是被“抛入”传统的,正是传统把理解者和理解对象不可分割地联系起来。
理解者不可能走出传统之外,以一个纯粹主体的身份理解对象。
对哲学释义学来讲,成见和传统不是加以克服的因素,而是我们正确理解的必要前提和基础。
传统不是固定不变的,它通过它的效果历史起作用。
伽达默尔说:“真正的历史对象根本就不是对象,而是自己和他者的统一体,或一种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同时存在着历史的实在以及历史理解的实在。
一种名副其实的解释学必须在理解本身中显示历史的实在性。
因此我就把所需要的这种东西称为‘效果历史’。
理解按其本性乃是一种效果历史事件。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伽达默尔一方面反对历史客观主义的态度,理解总是理解者带有自己的成见和传统去理解对象,所以无所谓历史的本来面目;另一方面也反对历史主观主义的态度,把历史看成是个人主观意识的产物。
伽达默尔同历史客观主义和主观主义相区别,特意用“效果历史”这一概念来指传统在理解中的作用。
“效果历史”是理解者和对象之间“视界融合”的结果,“视界”指前判断体系,每一种“视界”都对应一种前判断体系,虽然有无数的“视界”,但每一种“视界”都不会固定下来,随着人们的前判断体系的变化而变化。
“人类生活是历史运动在于这个事实,即它绝不会完全束缚于任何一种观点,因此,决不可能有真正封闭的视界。
倒不如说,视界是我们悠游于其中,随我们而移动的东西。
”视界是一个不断形成的过程,永远不会固定下来,解释者和文本都有它们的“视界”,在理解的过程中,理解者并不像古典释义学所要求的那样,抛弃自己的“视界”,置身于文本的“视界”,而是在理解一开始,理解者的“视界”就进入文本的“视界”,随着理解的深入而不断扩大、丰富自己的“视界”。
而理解者的“视界”不断与传统“视界”融合的过程,被伽达默尔称之为“视界融合”。
但是融合后的“视界”不是同一,而是包括着差异和相互作用,既包括解释者的“视界”,也包括文本的“视界”,是一个新的更大的“视界”,新的“视界”又构成新的传统的一部分,从而给我们提供了理解的新的可能性。
另外,时间间距也不像古典释义学所理解的那样,是一个消极的因素,相反,它是一个积极的因素,正是通过时间间距,我们才能过滤掉不适当的个人成见和功利性的看法,以便正确理解文本的意义。
意义的发现是一个无限的过程,每一代解释者对文本都有自己的理解。
伽达默尔的解释学否定古典释义学的方法论和认识论的立场,不强调追求对文本解释的客观性,并且认为恢复作者的原意是不可能的,进而从本体论的立场出发,强调每一时代的人对文本都可以做出自己的解释,文本意义的发现是一个无限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