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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弼“执一御万”哲学观与《文心雕龙》“乘一总万”方法论

王弼“执一御万”哲学观与《文心雕龙》“乘一总万”方法论关键字:方法论,王弼,哲学观,文心雕龙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85(2004)03-0086-05“乘一总万”是《文心雕龙》的一个重要范畴,是贯通于本体论、文体论、创作论及批评论的主神经,对全书理论和结构框架都有重大作用,使之体大而不杂乱,思精而不浮泛。

但人们对这一思想却鲜少触及,故本文详探它在《文心雕龙》的具体体现同时,也对它的直接“施事者”王弼“执一御万”、“举本统末”哲学观予以考绎,揭示刘勰对这富有深厚底蕴的思想继承和通变的关系。

一、王弼“执一御万”思想是对前代思想的改造、整合、提升王弼《周易略例·明彖》:“物无妄然,必由其理。

统之有宗,会之有元……故自统而寻之,物虽众,则知可以执一御也;由本以观之,义虽博,则知可以一名举也”。

执一御万则繁而不乱,众而不惑,是体察万物、把握宇宙的钥匙,于汉人总揽人物牢笼象数的方法论是一场革命,但它的形成决非闭门造车的产物,而是汲取《周易》、老庄以及孔子思想营养,融会贯通自成一家的结果。

《周易·系辞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邵雍把此创造模式概括为“一分为二”:“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犹根之有干,犹干之有枝,愈大则愈小,愈细则愈繁”。

“太极”、“一”为世界的本原,“执一”则众理皆存,万物成位,“易简则天下之理得。

”(《系辞上》)无疑《周易》在把握世界本体方面已经有“以少统多”的观念。

由太极衍生的八卦,除乾坤二纯卦(父母卦),其余六子卦“阳卦多阴,阴卦多阳。

其故何也?阳卦奇,阴卦耦。

其德行何也?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系辞下》)。

韩康伯《周易注》曰:“夫少者多之所宗,一者众之所归。

”阳卦以少者——一阳为主,阴卦以少者——一阴为主。

如果抛开阳尊阴卑君子小人的道德标准,阴阳卦的属性完全是以少者的性质所决定,少为多所从,多为少所制。

“小成”的八卦如此,大成的六十四卦与万物万理的关系呢?《系辞上》:“八卦而小成,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同上),广大悉备的《周易》正是通过六十四卦以彰往察来显微阐幽,弥纶万理,以少统多。

我们说,尽管《周易》没有直接揭橥出“以一御多”的概念,但它从林林总总的事物中凸显出“太极”一易理,本身就孕育着“理一分殊”的理致,贯通着“以一御多”的认识论和方法论。

在汉代它依然得以延续,这充分体现在京房“金钱代筮法”上。

《项氏家法》有记载:占者掷三枚铜钱,以背面为阳,正面为阴。

皆背为老阳,皆面则为老阴,两背一面为少阴,两面一背为少阳。

那么面背不同时,则撷取少者,此取爻法与《周易》之阴阳卦的断定法(“阳卦多阴,阴卦多阳”)思路相同,所以金钱占筮术是《易》道“以一御多”观的具体实践。

但这种思维方式属于弱势文化(注:《论衡·自纪篇》:“充书文重。

或曰:‘文贵约而指通,言尚省而趋明……语约易言,文重难得。

玉少石多,多者不为珍;龙少鱼众,少者固为神。

答曰:……盖文多胜寡,财富愈贫”。

“或曰”者代表了汉代“以少驭多”弱势文化,而王充则代表“以多胜寡,繁而不省”的强势文化。

),充盈于汉代易学史的是繁琐驳杂的象数学,人们对观照万物“末象”有极大的热情,“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揽人物”可见一斑。

不过森然万象是难以穷尽,且愈理愈棼,因此不免陷入谶纬迷信中不能自拔。

从这个意义上说,王弼所开展的扫象阐理《易》学革命就具有了重要意义。

如果说“以一御万”的命题于《周易》尚处于涵融未发状态,那么王弼就自觉地去寻探它的几微,敏锐地把握它的律动。

“物无妄然,必由其理”,“繁而不忧乱,变而不忧惑,约以存博,简以济众,其唯彖乎!乱而不能惑,变而不能渝,非天下之至赜,其孰能与于此乎?”(《周易略例·明彖》)。

他明确提出“以一御万”的思想,倡扬义主说,卦主说,以少来驾驭主宰多,以本质来统观现象,以宗主来总摄众庶。

“义主说”指象生于义,应得意忘象。

《周易》是假象寓意,非为象而象。

王弼说:“夫易者象也。

象之所生,生于义也。

有斯义然后明之以其物。

故以龙叙乾,以马明坤,随其事义而取象焉……统而举之,乾体皆龙;别而叙之,各随其义。

”(《乾·文言》注)象随义而取,对《说卦》列举的112例象,如乾为健,为马,为君等,坤为顺,为牛,为母等,以义为主,不可象汉人拘泥于具体卦象,对号入座而捉襟见肘,“而或者定马于乾,案文责卦,有马无乾,则伪说滋漫,难可纪矣。

互体不足,遂及卦变,变又不足,推致五行,一失其原,巧愈弥甚”(《周易略例·明象》),滋漫出互象、半象等逸象,迷离破碎,故王弼在“随其事义而取象”的基础上提出了“得意忘象”。

“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象生于意而存象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象也;言生于象而存言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言也。

然则,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

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

”(同上)象是意之象,具有象征功能,“触类可为其象,合义可为其征”(同上)。

王弼愤激于汉人胶柱于“象”以致曲意弥缝的解《易》方式,而强调以义(少)来统率象(多),此义主说的实质,是《系辞下》“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旨远”精髓的开拓。

“卦主说”是指一爻为一卦之主。

一卦六爻唯变所适,表面上互不相涉,实则有一个“宗主”。

《明彖》曰:“夫众不能治众,治众者,至寡者也;夫动不能制动,制天下之动者,贞夫一者也。

故众之所以得咸存者,主必致一也;动之所以得咸运者,原必无二也”。

至寡治众,主一咸存,故一为众主,众为一臣。

六爻但“可举一以明”(同上),其大体有主卦之主,成卦之主,一阴主五阳,一阳主五阴四种。

主卦之主,指居中之爻,或二爻,犹以五爻为多。

中爻具备“杂物撰德,辨是与非”(《系辞下》)的气质,举一立主,唯其是荷,“夫古今虽殊,军国异容,中之为用,故未可远也,品制万变,宗主存焉”(《周易略例·明彖》)。

如《革》九五以中正之德信孚他人,以刚猛之气“虎变”,故为革故鼎新之主。

其余《乾》九五、《井》九五、《渐》六二等皆为宗主。

而“成卦之主”,是卦义因之而起的一爻,它不同于“主卦之主”讲究卦德卦位,而专主卦义。

《略例下》:“《履》卦六三,为兑之主,以应于乾;成卦之体,在斯一爻”。

六三在上卦之下,故有“履虎尾”之象,卦义“小心践履”因之而成,故“三为《履》主”(《履·彖传》王注)。

《屯》初九、《大畜》上九等成卦之主皆为卦所以然者。

这两大类是“卦主”说的基本条例,都体现了“以一统多”的特点,而作为从前二者分析出来的特例[1]。

一阴主五阳、一阳主五阴更为突出。

“夫少者,多之所贵也;寡者,众之所宗也。

一卦五阳而一阴,则一阴为之主矣;五阴而一阳,则一阳为之主矣”(《明彖》)。

卦主皆因六爻中阴阳本身的力量对比而决定,《@①》初六、《同人》六二、《复》初九、《师》九二等十二爻皆因以少制多而为卦主。

“卦主说”主要目的是阐发“六爻之间的主从现象,达到从整体上领会一卦大义的解《易》效果”[1](P177),它与“义主说”一样旨在于“约以存博,简以济众”。

二“说”作为批判汉《易》的理论武器,体现了“易简”之理,显示出《周易》蕴涵的“以一御万”观念所达到的高度,但在王弼哲学观中,它不是最高范畴,故应纳入“以无为本”、“举本统末”本体论体系中。

《老子》四十章王注:“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

有之所始,以无为本。

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三十八章王注:“守母以存其子,崇本以举其末,则形名俱有而邪不生,大美配天而华不作。

故母不可远,本不可失”。

《论语·阳货》“予欲无言”王注曰:“予欲无言,盖欲明本。

举本统末,而示物于极者也”。

“举本统末”显然是王弼融通、开掘、发扬《周易》思想的结晶,不可否认也参会了老庄、孔子思想,从而指向了形上的本体论,也切进了形下的方法论,成为人类思想史上的一大高标。

王弼《老子指略》曰:“《老子》之书,其几乎可一言而蔽之。

噫!崇本息末而已矣。

”[2]崇本息末为《老子》哲学的根本。

道是世界的本体,摄万殊于一(无)。

《老子》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十九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庄子·达生》“通天下一气耳”,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崇本”,然而“息末”,灭弃了万物的差异性,致有“齐物”之论(“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之说,“外死生,无终始”之谈。

王弼显然接受了老庄“崇本”、“守母”的一面,但也没有忽视“全有”,“守母以存其子,崇本以举其末”,“能尽理极,则无物不统。

极不可二,故谓之一也”(《论语·里仁》“吾道一以贯之哉”注),舍弃了“息末”的观点。

王弼“统末”观某种程度上受益于孔子博而致一、一以贯之的滋养,《阳货》:“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智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道德的提升是以多学多识为前提的,通过“多”的积累或熏陶,以跃升到“一”的境界(注:后世儒家只执一端,见“博”不见“一”,司马谈《论六家之要指》:“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

”),而“一”是始终贯通“多”的命脉。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哉!”(《论语·里仁》)。

仁道内涵极为丰富,惟有将“忠恕”这一仁道本质浸润于各种道德规范中,才能经受住对道德的操练与考问,“一”才能“多”。

“一以贯之”的取向或许是从《易》得到启示,“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述而》),睿智的他自能将其中“以一御万”的《易》哲抉择而出,用于建构道德体系,以道(一)隐帅他人文关怀的具体行为(多);也用于体认事物,如他透过《诗》三百篇卷诗行,以一言“思无邪”蔽之,博(多)而能简(一)。

可见孔子与摒斥“多”的老庄不同,采取了重“一”更崇博的态度。

这样“一以贯之”之道作为内在的向度,为王弼的“举本统末”所接受。

他注“吾道以一贯之哉”曰:“夫事有归,理有会。

故得其归,事虽殷大,可以一名举;总其会,理虽博,可以至约穷也。

譬犹以君御民,执一统众之道也。

”不过,王弼将孔子的“仁道”会通为“无”,《述而》“志于道”王注曰:“道者,无之称也,无不通也,无不由也。

”而且王弼把举本放在第一位,统末放在第二位,认为举本可不必博求,“一以贯之,不虑而尽矣。

”(韩康伯引王弼解《系辞下》)虽有不同,但“一以贯之”为王弼接受且成为诠释话语却是不争的事实。

王弼思想的伟大之处在于用慧眼透过迷象,挖掘《周易》精髓,并用与此心弦相契的老庄、孔子相互绎释。

胡渭《易图明辨》说:“今观弼所注《易》,各依彖爻立解,间有涉于老庄者,亦千百之一二,未曾以文王、周公、孔子之辞为不足贵而糟粕视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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