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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实业救国第一人

张謇:实业救国第一人如果说有一个人,最集中、最全面地体现了本世纪中国资本家阶级的精神性格和行为特征——保守折中而不忘进取,软弱摇摆而不失坚韧,忧国忧民而不尚空谈,谨慎求稳而不惧风险,崇洋开放而不丢传统,工于心计而不乏同情……则非张謇莫属。

毕竟,“在一个思想界需要摸索前进、个人人格的影响被用以弥补纲领模糊的时代里,资产阶级表现得优柔寡断是不足为奇的”。

立宪基础,首在地方自治。

——张謇(《预计地方经费厘定地方税界限应请开国会文》,1908)……教育犹花,海陆军犹果也,而其根本在实业。

——张謇(《对于救国储金会之感言》,1910)张謇农家而寒士也,自少不喜见富贵人……然兴实业则必与富人为缘,而适违素守,又反复推究,乃决定捐弃所持,舍身喂虎。

认定吾为中国大计而贬,不为个人私利而贬,庶愿可达而守不丧。

自计既决,遂无反顾。

——张謇(《大生纱厂股东会宣言书》,1925)张季直先生在近代中国史上是一个很伟大的失败的英雄,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他独力开辟了无数新路,做了30年的开路先锋,养活了几百万人,造福于一方,而影响及于全国。

至于因为他开辟的路子太多,担负的事业过于伟大,他不能不抱着许多未完的志愿而死。

——胡适(《南通张季直先生传记序》,1929)百年百人排行榜第十四位张謇:实业救国第一人(1853.7.1.~1926.8.24.)【清咸丰三年(癸丑)五月廿五日生,终年73岁】清宣统三年辛亥,西历1911年10月10日晚8时,年届花甲的张謇,在汉口登上日轮“襄阳丸”返江宁(南京)。

隔江远眺,他看到了火光,却不知那就是武昌起义的信号。

他此次莅汉,是为出席“大维纱厂”开工庆典,并借机跟当地军政要员、巨商富贾搞公关,为自己的“大生资本集团”趟路子。

但张謇不光是生意人,也是江苏省咨议局议长和有全国声望的立宪派首领。

3个月前他去河南,密访下野后蛰居的袁世凯;接着进京,受到清廷最高执政者醇亲王款待。

其间所谈,多半不是生意。

辛亥年末,他在京、宁、汉之间斡旋,继而被孙中山、袁世凯先后聘为内阁部长。

不过,即使在担任高官期间,他的主要精力仍在大生集团上。

跟胡适说他是“很伟大的失败的英雄”有所不同,在费正清看来,在民国诞生这一“中国政治复兴”时期的“统治阶级的新人”中,张謇乃是第一位代表人物;他一生演出的,则是一个“颇为成功的故事”〔注1〕。

张謇,字季直,号啬庵。

生于江苏南通一普通农户。

幼习八股,15岁中秀才,后因家境窘迫,外出谋生。

23岁做了清军统领吴长庆的幕僚,随赴朝鲜平乱。

其间,他数次提携袁世凯,被袁视为恩师;又因幕主受到李鸿章猜忌,渐知仕途险恶。

据说,他曾先后婉拒两广总督张树声、直隶总督李鸿章礼聘入幕,有“南不拜张,北不拜李”的清誉〔注2〕;其原因,是他“鄙视”洋务派首领之“无能和误国”〔注3〕。

32岁时,他考取顺天乡试第二名举人,引起帝师翁同龢注意,但其后连续4次会试均落榜。

40岁前,他共参加各级考试20余次,“仅直接消磨在考场中的时间累计即达120天,折合2 880小时”。

待他完全厌倦科举、只因老父恳求才勉强答应最后一次去应试〔注2〕,却高中状元。

有传闻说,他的夺魁跟翁同龢做手脚有关,证据之一,是南通地方上专为此命名的“果然亭”,后来被张謇改作“适然亭”〔注4〕。

高龄举人张謇时值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救亡与维新思潮涌动。

张謇以新科状元加盟“帝党”主战派,单独上书弹劾李鸿章。

奏章刚递上,接父丧电报,遂请假回乡守制。

在家乡,他接受署理两江总督张之洞委派,主办团练。

不久,马关条约签定,日本获种种优惠,即将大举投资江南;而在京城,新旧党争愈演愈烈,维新运动屡屡受挫。

1895年夏,张之洞建议张謇办企业。

于是他创办大生纱厂,3年建成投产。

以后又办了多家纱厂和榨油、面粉、铁冶、轮船及盐垦公司、淮海实业银行,形成资本集团,鼎盛时总资本三四千万元。

论者指出,张謇以及另一位状元陆润痒的下海,“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惊世骇俗,对于视‘工商’为‘末业’的中国传统社会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他们弃官从商,对于“走着一条曲折坎坷道路的中国民间资本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注2〕。

另有史家强调:此类“名义上的商办企业……最初的成就,也要归功于其主办人因有官方的关系而能取得的官方支持”——由于国内市场有限,政府财源不足,加上进口货及在华外资的竞争;以至“经济成就和政治权力的结合,曾经是当初公行等垄断事业或盐商的特征,并且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又在国民党中国有其表现,在〔新〕中国早期工业化时期,这种结合也没有分裂过”〔注5〕。

至于张謇下海的个人动机,有论者谈到,他任翰林时,一天慈禧回宫,赶上暴雨,他随众迎驾,眼见许多白发老臣跪在没膝积水中匍伏,“惶恐万状,不敢仰视,宛如一群落汤鸡”。

乃“顿生悲凉,不禁喟然长叹:做大官是如此下贱,这不是胸怀大志的人所能忍受的”〔注2〕。

张謇从未远离政治。

大生纱厂开工不久,他父丧守制期满,回京销假,正赶上百日维新。

因深知政坛矛盾错综复杂,他对变法“既疑且惧”。

曾劝康有为“勿轻举”,劝翁同龢“赶紧离京远祸”,自己也于戊戌政变前夕回到南通,故未受大的牵连〔注3〕。

其后,他投身“晚清新政”及立宪运动,特别是在家乡力倡地方自治,成效尤著。

跟其他维新人士一样,张謇向来注重教育。

他以经营实业部分盈余和劝募所得,先后创办通州师范学校、女子师范学校和十余所职业学校,以及图书馆、剧场、医院等。

后将纺织、农业和医学三校扩为专科,再并为南通大学。

在家乡以外,他也倡议或参与资助设立了吴淞商船学校、水产专门学校、中国公学、复旦学院、南京高等师范等。

清末江苏学务处成立,张謇被推为议长,又任中央教育会会长。

清廷还以三品衔聘他为商部头等顾问官。

1906年,他跟江浙闽三省人士组织预备立宪公会,任副会长。

1909年,江苏咨议局成立,任议长。

随后,他发动各省咨议局代表进京联合请愿开国会,给清廷施以沉重压力。

民国部长张謇辛亥革命期间,在张謇心目中,能领导共和国走向稳定的人,惟袁世凯,而非孙中山。

民国元年,他被孙中山委为南京临时政府实业总长,但不到职;中山以出让国家权益换取日本财团援助时,更愤而公开辞职。

他在南京、北京间斡旋调停,对促使南方把政权移交袁世凯,起了关键作用。

1913年,应袁之邀,张謇出任农林、工商二部总长兼全国水利局总裁;次年,二部并为农商部,仍任总长。

旋因不满袁搞独裁,乃辞职南归,继续其实业、教育和地方自治事业。

20年代,由于天灾人祸,大生集团下属各企业负债累累。

1923年,张謇被迫以其核心企业大生一厂向银行押款还债。

两年多后,大生各厂及欠大生款项的各公司,全部被债权人接管〔注2〕。

近代史教科书里,一向把戊戌维新和辛亥革命定性为“资产阶级”运动。

然而,不论改良派康梁、严复、谭嗣同,还是革命派孙黄、章太炎、蔡元培,他们的家庭或本人成份,都算不上资产阶级。

张謇虽出身贫寒,但其职业和生活来源却表明,他才是货真价实的资本家、企业家。

海外史家指出,19世纪末,其实中国还没有资产阶级;“相反,正是这些维新派首创了资产阶级,或者可以说是发明了资产阶级。

像张謇等士绅文人,在甲午战败后之所以突然开始投资办现代企业,主要是出于政治和思想动机。

其行动是由于在思想上改变了信仰,或者受其他思想感染所致。

只是在1905到1911年中国工业出现之后,利润的诱惑才占了上风,经济收益才变成主要动机。

中国的资本主义,长期以来具有某种出于自愿的理想主义的特点”〔注5〕。

自洋务运动以来,中国工商企业的体制,由最初“官办”,到“官督商办”,经“官商合办”,演变为“商办官助”和“绅领商办”。

在这过程中,“绅商”渐从“官商”分化出来,成为不再担任官职的绅士企业家〔注5、注2〕。

对比当时最著名的“南张北周”,应有助于领会“官”、“绅”二“商”的微妙区别:“在周学熙恋栈官位时,张謇已辞去了一切公职。

这个决定不是轻易作出的。

……周学熙和张謇在他们寻求财政后盾和管理支援的方式上也大相径庭。

周学熙面向的是他的官场同寅,张謇则求助于商界。

”〔注5〕近年学者指出:“在官与商这两大社会阶层之间,绅商以其‘兼官商之任’的双重身份,模糊了官商界限。

他们往往上通官府,下达工商,即所谓‘通工商之邮’,构成官与商之间的缓冲与媒介,担负起既贯彻官府意图,又为工商界代言的双重使命。

”〔注6〕不难理解,凭借这种双重身份,包括张謇在内的“绅商”们,搞“封建式垄断”甚至挪用公款之类〔注7〕,亦属难免。

纵观张謇一生,论政治作为,他参预了戊戌变法,在立宪运动和民国草创时期起了重要作用。

然而,作为民国政府农工商政策大计的主持者,其独立建树十分有限;作为立宪派头面人物,常显得缺乏远见和主动性;作为几派势力间的调停人,做的多是传递信息一类事;作为国家公务员,他也曾以权谋私〔注2〕。

论经济业绩,大生集团鼎盛期的规模,跟北方周学熙集团也只旗鼓相当;就开拓国家工业化基础而言,其作用未必大于盛宣怀;大生集团的破产,更使其客观效果被弱化。

至于他兴办教科文事业,影响虽广,而功效毕竟主要见于其家乡一隅。

张謇一家单论以上每一方面,张謇的影响都未必最卓著。

但如果说有一个人,最集中、最全面地体现了本世纪中国资本家阶级的精神性格和行为特征——保守折中而不忘进取,软弱摇摆而不失坚韧,忧国忧民而不尚空谈,谨慎求稳而不惧风险,崇洋开放而不丢传统,工于心计而不乏同情……则非张謇莫属。

毕竟,“在一个思想界需要摸索前进、个人人格的影响被用以弥补纲领模糊的时代里,资产阶级表现得优柔寡断是不足为奇的”〔注8〕。

窃以为,本世纪中国实业界精英的社会影响,明显逊于思想、政治及教科文界的同级别人物。

如史家所指出:“在中国这部历史长剧的发展中,中国经济,至少在本章〔1911-1949〕限定的年代里,没有占据显要位置。

它只是一个配角——也许有几句台词——听命于帝王、官僚、外交官、将军、宣传家和党魁的摆布。

”〔注8〕正因此,本榜经济人物的比例既小,且多排在较后位次。

至于张謇如此靠前,乃因除前述种种业绩外还应看到:作为两江总督刘坤一的幕僚,他在晚清“新政”策划期间也曾发挥重要作用〔注2〕;作为“温和派中较激进的人(‘进步的立宪派’)”,他称得上是辛亥革命的“领导人”之一;而且,以他为首要代表的“新绅士”阶层之经济利益和政治要求,“可能真正代表了一次社会革命的开始”。

〔注5〕〔注1〕〔美〕费正清,《伟大的中国革命》(1986),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年中译本。

〔注2〕张学君,《实业之梦——张謇传》,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

〔注3〕朱信泉,《爱国实业家教育家张謇》,载熊尚厚主编《民国著名人物传(第三卷)》,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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