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之意义及读法王念孙序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曰:《说文》之为书,以文字而兼声音训诂者也。
凡许氏形声读若,皆与古音相准,或为古之正音,或为古之合音,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循而考之,各有条理。
不得其远近分合之故,则或执今音以疑古音,或执古之正音,以疑古之合音,而声音之学晦矣。
《说文》之训,首列制字之本意,而亦不废假借。
凡言一曰,及所引经类多有之,盖以广异闻,备多识而不限于一隅也。
不明乎假借之指,则或据《说文》本字,以改书传假借之字,或据《说文》引经假借之字,以改经之本字,而训诂之学晦矣。
吾友段氏若膺,于古音之条理,察之精,剖之密,尝为《六书音均(古韵字)表》,立十七部以综核之。
因是为《说文注》一书,形声读若,一以十七部之远近分合求之,而声音之道大明。
于许氏之说正义借义,知其典要,观其会通,而引经与今本异者,不以本字废借字,不以借字易本字,揆诸经义,例以本书,有相合无相害也。
而训诂之道大明,训诂声音明而小学明,小学明而经学明,盖千七百年来无此作矣。
则若膺之书之为功也大矣。
若夫辩点画之正俗,察篆隶之繁省,沾沾自谓得之,而于形声读若,转注假借之通训,茫乎未之有闻,是知有文字而不知有声音训诂也,其视若膺之学,浅深相去为何如耶?余交若膺久,知若膺深,而又皆从事于小学,故敢举其荦荦大者,以告缀学之士云。
嘉庆戊辰五月,高邮王念孙序。
严可均《说文翼叙》曰:夫《说文》者,经典之总龟也,孔子写六经,河间得先秦古书,皆古文,经师不尽识,故属读不同,误解亦不少。
诸儒渐次是正,其绪论具见于《说文》,而非观其会通不得也。
何者?《说文》皆本字,经典多
假借,且以隶写古籀,而古籀相沿,又多疑文惑体,轶出《说文》外,十常二三,浅儒昧于形声,未极古籀之变,泥守本字,失其假借。
以此治经,扞格抵牾,在所不免。
然此轶出《说文》外十常二三者,以形声求之,《说文》无不有,非遗漏也,即所假借,亦不离本字远也。
唯不知形声,故不知假借也。
夫六书象形、指事、会意、转注,厥谊明瞭。
形声者,据形为谊,依声为读,左形右声,右形左声,上形下声,下形上声,随势移易,正反向背,唯变所适。
或声兼谊,或但取其声,或省或不省,或取同类为行,或取声近为声,往往一字而十数异体。
《说文》仅收其一,一可包十数也。
假借者,或取形近,或取声近,或取偏旁半字,望文改读,声随谊转。
《说文》列字十数,十数可贯于一也。
故会而通之,然后能治经,然后能极古籀之变,而见《说文》之所择者精,所赅者广也。
张之洞《劝学篇·内篇·守约第八》曰:惟百年以来,讲《说文》者终身钻研,汩没不反,亦是一病。
要之,止须通其大旨大例,即可应用。
大旨大例者,解六书之区分,通古今韵之隔阂,识古籀篆之源委,知以声类求义类之枢纽,晓部首五百四十字之义例。
至名物无关大用(如水部自有专书,示部多列祭礼,舟车今制为详,草虫须凭目验,皆不必字字深求者也)。
说解间有难明,义例偶有抵牾,则缺之不论(许君书既有脱逸,复多奥义,但为求通六书,不为究极许学,则功力有限断矣)。
得明师说之,十日粗通,一月大通,引申触类,存乎其人,何至有废时破道之患哉!若废小学不讲,或讲之故为繁难,致人厌弃,则经典之古义茫昧,仅存迂浅俗说,後起趣时之才士,必皆薄圣道为不足观,吾恐终有经籍道熄之一日也。
黄
侃先生《文字学笔记》载:看《说文》三法。
一、专繙常用字。
凡《毛诗》所有字。
二、须知说解体例。
凡云“从某,象某”之上文定为下文“从某,象某”而发。
三、比较的看法。
即联贯之看法。
又载:治《说文》之方法。
一、就六书分之。
(亦为求之之法。
)二、以见经不见经分。
(经学不徒以训诂了之,但不得不由训诂入,训诂明未必义理即明,但训诂尽明,义理亦未必不明也。
)或见群书不见群书。
三、孰为文,孰为字。
四、《说文》引经。
(《说文》每引经一句,以证一字。
)五、分别小篆与古文、籀文。
次求偏旁。
(如弌,古文一。
古文从一,知一亦古文也。
弌言古文一者,言为小篆所无也。
)六、求说解声韵。
七、求相次。
八、求形声。
黄先生又云,《说文》之研究法有七。
一、视字形与音义相应否。
二、问音与得声相应否。
三、问音之所从来。
四、问义之所从来。
五、问与之同音、义者,无论为正字,为俗字,尚有否。
六、问今日语言释此字当云何。
七、问此字犹存于今日语言否。
又曰,《说文》五百四十部亦有可增省者。
又发现《说文》说解中字为本文所无者。
《说文》用汉代字释古字,用汉时音释古音,故往往说解中有其字而本文无之。
又曰,《说文》者,一切字书之根柢,亦即一切字书之权度也。
《尔雅》者,一切解释古书之根柢也。
《广韵》者,一切音韵之根柢也。
附录《尔雅》之意义:严元照《尔雅匡名》自序曰:名,文字也,匡之为言正也。
吾于《尔雅》,为之正其其文字而已。
《尔雅》之文字正,而后可以治经。
……自宋以降,小学日微,《尔雅》一经,久为学者所不道。
是以说经之儒,新义臆说,
日烦月滋,脱略诂训,成书甚易。
书益多而经义益汩,则不读《尔雅》之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