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标与城市肌理—城市建筑的"兼济"之道?图为:捷克布拉格图为:德国柏林从地标说起在全民关注房地产的当今,“地标”早已成为炙手可热的热门词汇。
这个原本源于户外广告行业的专有名词一经引入,便天然地激起城市建设者和土地开发商的争雄之心。
必须承认,对“地标”的追逐有其合理性。
中国正处于建设现代城市的热潮之中,而最能够体现现代城市张力、活力的无疑是商业文化,于是类似帝国大厦的恢弘建筑成为了“地标”的标杆。
另一方面,作为城市符号的地标是城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建筑学意义之外,还有着更为影响深远的文化意义。
然而,随着城市的高速扩张和发展,城市房地产开发陷入了对地标性建筑的片面理解和狂热追求,造就了城市建筑比高比大比豪华阔绰的趋向。
来看看这些不断被刷新的高度:广州双子塔(在建)约530米、北京泛海国际双子塔(在建)505米、厦门双子塔(在建)620米,目前重庆又拟建全球最高摩天双子塔,其高度必然要超过620米。
更不用说如今在各大城市涌现出的体量庞大、造型新异的各种建筑。
更有甚者,“未经过消化的舶来品破坏了原有城市的文脉与肌理……一幢幢不讲究工程、不讲究结构、不讲究文化的标志性建筑在各地拔地而起。
”在地标泛滥之际,呼吁对城市肌理的尊重显得尤为有意义。
意大利新理性学派的阿尔多·罗西在《城市的建筑学》中将城市的构成分为地标和肌理两部分。
相较于地标,肌理意义更为宽泛。
就建筑来讲,肌理是构成这座城市的一般建筑物以及它们的组合方式。
例如北京的肌理,就是它的四合院、胡同以及民俗民风等一系列构成城市气质的要素;上海的肌理,就是它的石库门老建筑。
肌理对于城市意象的锻造是强烈而持续的,它不仅从物质环境建设角度表征了一个城市的发展,更从人文美学角度解说了一个城市的历史文脉,影射着人们活跃的生活场景。
任何独立、隔绝于城市肌理之外的建筑,都是对城市文脉的割裂和对城市美学的破坏。
大师的未尽之笔1961年,建筑大师梁思成在《人民日报》上陆续发表了5篇名为《拙匠随笔》的专栏,受到了广泛的欢迎。
1962年连载中止,但经先生遗孀林洙女士整理发现,除了已发表的外,他还计划了其后不下十篇的文章内容。
其中一篇的标题即为《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
建筑是应当独善其身,还是兼济天下?梁思成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还要在构思这篇文章之前很多年。
在1950年1月22日的营建学研究会上,梁思成讲到:“个人自由主义使近代的建筑成为无纪律的表现。
每一座建筑本身可能是一件很好的创作,但是事实上建筑物是不能脱离了环境而独善其身的。
结果,使得每一个城市成为一个千奇百怪的假古董摊,成了一个建筑奇装跳舞会。
”虽然《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一文最终也未能面世,但梁思成先生的预见和判断却已然浮现。
他明确地说,那些孤零零处于“高高的山崖上”、“葱幽的密林中”或者“无人的沙漠上”的建筑,无论多么优秀,都只能表明“个人自由主义的建筑之失败”——因为“它经不起城市环境的考验”。
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兼济天下”和“独善其身”可以解释为建筑对待城市肌理的两种不同的态度——延续与突变。
肌理的延续是以背景的方式存在,呈现的是一种谦虚的态度;而肌理的突变以视觉中心的方式出现,体现的是一种傲慢的姿态。
一个最容易被人想起的例子是央视新大楼,设计者将其视为建筑艺术的先锋试验,所有者为其令人瞩目的风格而自豪,而民众则极尽嘲讽,归根究底是对这种傲慢姿态的不满。
进入新世纪,中国经济社会快速稳步发展,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使得“逃避现实,脱离群众,单独地去寻找自己的世外桃源”式的建筑越来越淡出人们的视野,“兼济天下”成为迫切的需要。
这个“天下”,即是城市的肌理。
我们城市的未来一方面,城市肌理的形成是城市历史延续的结果,另一方面,它也反映着一定时期内的社会价值倾向,包括意识形态的导向和对商业利益的追逐。
单体建筑对城市肌理的割裂和破坏还是有限的,但在生产力空前发展、科学技术水平不断提高、建设量极其巨大的当今,现代城市的发展必然要对建筑和建筑学提出更在“兼济天下”之上的要求。
吴良镛曾经对“北京的巨型结构的游戏”提出更深的忧虑:……建筑的规划决策、城市的整体规划与设计每每缺乏科学的论证,而土地一旦被占用,不合理的城市结构一旦摊开,就难以逆转,对未来将会造成极大的被动。
这就不仅仅是对城市肌理局部的破坏,而是整体的毁灭。
苏北有两个县级市仅用1年多时间,将旧城区夷为平地,重新建了一座新城,这种不尊重城市肌理、割断历史的所谓“大手笔”,一度还被宣传为城市改造的典型。
令人欣慰的是,在有识之士的推动下,广义的建筑学正走向建筑学——地景学——城市规划学的融合。
当代城市的设计和运营不仅关乎功能的划分、街道的谋划和建筑的布局,更重要的是对生活在其中的人和他们的活动的组织和统筹,以及对他们的利益的合理分配。
而令我们对城市未来更具信心的,则是经过十几年的淘汰和砥砺,相当一部分房地产开发企业也逐步意识到自身对于城市、城市肌理的责任。
福星惠誉在多年旧城改造经验的基础上,开发了以城市自然环境为重心的水岸星城、以城市社会环境为重心的福星惠誉·国际城,以及万科的茂园、华润的橡树湾,都可称为是开发企业在保护、丰富城市肌理上作出的自觉尝试。
案例链接“批判地重构”下的柏林二战期间,柏林市中心超过80%的建筑都被毁坏了,取而代之的是现代主义的城市景观。
到了20世纪80年代,现代主义日益遭受批判,一些规划开始认识到现代主义模式过于强调车行,整个城市看似现代化和国际化,却没有体现出柏林的特征,于是,试图恢复传统城市的空间品质,成为柏林城市建设的理想目标,1987年西柏林国际建筑展览会期间,由建筑师R克里尔设计的Ritter街区住宅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特点,现存历史街道肌理被保留下来并被限高22m的新公寓住宅所填充,这种模式就是“批判地重构”,成为历史街区更新的指导思想,这种思想对城市形态的演变起了重要的作用,是对城市肌理的一种缝合和延续。
?近年来在国际设计领域广为流传的两种倾向,即崇尚杂乱无章的非形式主义和推崇权力至上的形式主义,形成了强烈对比。
非形式主义反对所有的形式规则,形式主义则把形式规则的应用视为理所当然;尽管二者的对立如此鲜明,但在本质上他们却是同出一源,认为任何建筑问题都是孤立存在的,并且仅仅局限于形式范畴。
出于获取愉悦、表达象征或者广告宣传的目的,大量的先进技术手段被用于满足人们对形式的热切追求,这已成为当今时代的一大特征。
从分析形式的风格和类型,到表达复杂的形式构成,再到构筑最奢华的形式梦想,其中的技术手段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先进和发达,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屈从于对形式主义的幻想、好奇和迷恋。
——亚历山大·楚尼斯专家论道正如希腊学者亚历山大·楚尼斯所说,无论是“崇尚杂乱无章的非形式主义和推崇权力至上的形式主义”,都是把建筑孤立的做法。
而放眼世界,但凡具有影响力的建筑,大多依循着注定的城市肌理。
今天,对于城市来说,建筑除了为人们提供一处得以栖息的空间,更多的则是让城市根脉在时代的进程中得到延续,并以此传承历史所赋予城市、居民特有的品格与内涵,并推动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武汉,这个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中西合璧的城市,正处于两型社会建设的热潮中,怎样在轰轰烈烈的旧城改造进程中保持独特的城市文脉,彰显出城市魅力,成为了时下最新的研究热点。
为此,我们采访了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中南设计院建筑规划方面的专家,共同探讨新时期下武汉城市与建筑的发展脉络,寻找大武汉的城市肌理之美。
陈汗青:弘扬楚文化丰富城市肌理陈汗青,1946年生人,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现任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院长。
是我国设置工业设计工程硕士领域先行者,是武汉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博士点的学术带头人。
陈汗青教授从事高教专业设计教学三十多年;早在十七年前就是《设计概论》课程的主讲教师,该课学生作业曾多次在省内外获奖。
一个城市具有鲜明特色的文化肌理和文化结构,就能够形成明确的城市风范,让人过目不忘。
而这种文化底蕴一方面是通过语言、观念、习俗等无形的文化形态体现出来,另一方面则是通过建筑、街道、山川、河流等一系列城市有形景观要素体现出来。
“正如武汉,它是一座富有悠久历史文化名城”,午后耀眼的阳光撒到的士的玻璃窗上,并没有影响到坐在我身旁的陈汗青教授精神振奋、侃侃而谈,陈教授作为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事务繁忙,常常往来于各大城市间讲授艺术与设计学科的尖端前沿,我们的采访便从陈教授赶去机场的路上开始。
明末清初,武汉是全国四大名镇之一;百年之前,中国近代工业在这里发祥;辛亥革命前,作为全国三大租界之一,汉口的领事馆最多时达27个之多;大革命时期,它曾一度为国民政府所在地。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在当前轰轰烈烈的旧城改造建设中,一些不合理的建筑淹没了武汉历史名城的个性,一些盲目追求大规模的建筑破坏了武汉城市的文化肌理。
”陈汗青教授面色凝重地讲道。
在陈汗青教授眼里,凝聚武汉楚文化地标性的建筑仍然是黄鹤楼和江汉关,“黄鹤楼的标志性意义不在于它建得有多高,而在于它特有的文化内涵”,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莫不争相登临吟诗,给后人留下宝贵的文化遗产,也成就了武汉的文化标杆。
1923年建成的江汉关,近百年来一直是武汉的地标性建筑,承载了汉口的近现代辉煌。
说起江汉关,陈教授眼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从艺术的角度来看,江汉关融入了希腊古典式和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风格特色,它的大楼四周的建筑物都比它低很多,这样更能凸显出江汉关既庄重又典雅的一面。
”原本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也由于愉快的讨论而缩短了距离,我们的谈话也从武汉当前的建筑设计谈到武汉未来的城市建设中。
“文化是建筑的灵魂。
武汉在城市建筑中,要依据楚文化的内涵通过艺术与设计,使得新的建筑文化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共同达到增值,丰富武汉城市肌理。
”面对武汉城市建筑的未来规划,陈汗青教授这样提议到,从肌理性建筑方面讲,一方面,所建建筑都要重视武汉城市的轮廓线,相互协调配合,整体上形成一种景观,另一方面,要凸显武汉集群各自的特点,如商业群,工业群,文化群,这些集群的特点构成整个武汉建筑的肌理;再一方面,考究建筑的色彩也对城市肌理有很大影响,要利用其现成材料的本色,形成独特丰富的色彩。
“这其中涉及到武汉城市整体形象的设计,色彩的调和能否蕴含武汉楚文化的基调,这些都是我们当下需要深入研究的问题。
”陈教授说道。
地标与肌理,是城市发展历程中的一对矛盾体,陈汗青教授认为,在城市建设过程中,城市设计逐渐成为沟通城市与单体建筑的一座桥梁。
城市设计不仅包括建筑学、规划学,也包括艺术与设计,它更强调城市的文脉与和谐。
一方面我们要避免毁掉那些与城市文脉相承的建筑,另一方面,在重建中也要讲究新建筑与周围建筑的和谐、与整个城市气质的和谐,建筑精品工程,过了若干年后还能变成一种文化,一种古迹,一种品质在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