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训练一分析情节特点和作用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卖眼镜的宝应人汪曾祺他是个卖眼镜的,宝应人,姓王。
大家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合适。
叫他“王先生”高抬了他,虽然他一年四季总是穿着长衫,而且整齐干净(他认为生意人必要“擦干掸净”,才显得有精神,得人缘,特别是脚下的一双鞋,千万不能邋遢:“脚底无鞋穷半截”)。
叫他老王,又似有点小瞧了他。
不知是哪位开了头,叫他“王宝应”,于是就叫开了。
背后、当面都这么叫。
所以“王宝应”也觉得自己本来就叫王宝应。
卖眼镜的撑不起一个铺面,也没有摆摊的,他走着卖,——卖眼镜也没有吆喝的。
他左手半捧半托着个木头匣子,匣子一底一盖,后面用尖麻钉卡着有合页连着。
匣子平常也是揭开的。
匣盖子里面二三十副眼镜。
平光镜、近视镜、老花镜、养目镜。
这么个小本买卖没有什么验目配光的设备,有人买,挑几副试试,能看清楚报上的字就行。
匣底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以说是小古董:玛瑙烟袋嘴、“帽正”的方块小玉、水钻耳环、发蓝点翠银簪子、风藤镯……这些东西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寻摸来的。
他寄住在大淖一家人家。
清早,就托着他的眼镜匣奔南门外琵琶闸,哪里人多,热闹,都可以看到他的踪迹。
王四海耍“大把戏”的场子外面、唱“大戏”的庙台子下面、放戒的善因寺山门旁边,甚至枪毙人(当地叫做“铳人”)的刑场附近,他都去。
他说他每天走的路不下三四十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生的劳碌命!”王宝应也不能从早走到晚,他得有几个熟识的店铺歇歇脚。
李馥馨茶叶店、大吉升油面(茶食)店、同康泰布店、王万丰酱园……最后,日落黄昏,到保全堂药店。
他到这些店铺,和“头柜”“二柜”“相公”(学生意的)都点点头。
就自己找一个茶碗,从“茶壶捂子”里倒一杯大叶苦茶,在店堂找一张椅子坐下。
有时他也在店堂里用饭:两个插酥芝麻烧饼。
他把木匣放在店堂方桌上,有生意做生意,没有生意时和店里的“同事”、无事的闲人谈天说地,道古论今。
他久闯江湖,见多识广,大家也愿意听他“白话”。
听他白话的人大都半信半疑,以为是道听途说。
——他书读得不多,路走得不少。
可不只能是“道听途说”么?他说“十八鹤来堂夏家”有一朵云。
云在一块水晶里,平常看不见。
一到天阴下雨,云就生出来,盘旋袅绕。
天晴了,云又渐渐消失。
“十八鹤来堂”据说是堂建成时有十八只白鹤飞来,这也许是可能的。
鹤来堂有没有一朵云,就很难说了。
但是高邮人非常愿意夏家有一朵云——这多美呀,没有人说王宝应是瞎说。
除了稀世之宝,王宝应最爱白话的是各地的吃食。
他说淮安南阁楼陈聋子的麻油馓子风吹能飘起来。
他说中国各地都有烧饼,各有特色,大小、形状、味道,各不相同。
如皋的黄桥烧饼、常州的麻糕、镇江的蟹壳黄,味道都很好。
但是他宁可吃高邮的“火镰子”,实惠!两个,就饱了。
他的白话都只是“噱子”,目的是招人,好推销他的货。
他把他卖的东西吹得神乎其神。
他说他卖的风藤镯是广西十万大山出的,专治多年风湿,筋骨酸疼。
他说他卖的养目镜是真正茶晶,有“棉”,不是玻璃的。
真茶晶有“棉”,假的没有,戴了这副眼镜,会觉得窨凉窨凉。
赤红火眼,三天可愈。
有一次他拿来个浅黄色的烟嘴,说是蜜蜡的。
他要了一张白纸,剪成米粒大一小块一小块,把烟嘴在袖口上磨几下。
往纸屑上一放,纸屑就被吸起来了。
“看!不是蜜蜡,能吸得起来吗?”蜜蜡烟嘴被保全堂的二老板买下了。
二老板要买,王宝应没敢多要钱。
二老板每次到保全堂来,就在账桌后面一坐,取出蜜蜡烟嘴,用纸捻通得干干净净,觑着眼看看烟嘴小孔,掏出白绸手绢把烟嘴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擦了个遍,然后,掏出一支大前门,插进烟嘴,点了火,深深抽了几口,悠然自得。
王宝应看看二老板抽烟抽得那样出神入化,也很陶醉:“蜜蜡烟嘴抽烟,就是另一个味儿,香,醇,绵软!”二老板不置可否。
王宝应拿来三个翡翠表拴。
那年头还兴戴怀表。
讲究的是银链子、翡翠表拴。
表拴别在纽扣孔里。
他把表拴取出来,让在保全堂店堂里聊天的闲人赏眼:“看看,多地道的东西,翠色碧绿,地子透明,这是‘水碧’。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
不贵,两块钱就卖,——一根。
”十几个脑袋向翡翠表拴围过来。
一个外号“大高眼”的玩家掏出放大镜,把三个表拴挨个看了,说:“东西是好东西。
”开陆陈行的潘小开说:“就是太贵,便宜一点,我要。
”“贵?好说!”经过讨价还价,一块八一根成交。
“您是只要一个,还是三个都要?”“都要!——送人。
”“我给您包上。
”王宝应抽出一张棉纸,要包上表拴。
“先莫忙包,我再看看。
”潘小开拈起一个表拴:“靠得住?”“靠得住!”“不会假?”“假?您是怕不是玉的,是人造的,松香、赛璐珞、‘化学’的。
笑话?我王宝应在高邮做生意不是一天了,什么时候卖过假货?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玉不怕火,‘化学’的见火就着。
当面试给你看!”王宝应左手两个指头捏住一个表拴,右手划了一根火柴,火苗一近表拴——呼,着了。
(有删改)1.联系全文,概括王宝应的形象特点。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答案①平凡渺小;②勤劳节俭;③能说会道(见多识广);④自尊。
2.本文中多次叙述王宝应“白话”珍宝、美食,有何作用?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答案①有利于刻画王宝应能说会道、会做生意的特点;②从侧面展现了和谐美好的乡土人情,人们倾心于王宝应编造的奇闲趣事,忽略和谅解他的瞎编乱造;③为后面王宝应善于推销自己的货物做好铺垫;④多次叙述,丰富了小说的内容;⑤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答出四点即可)3.汪曾祺小说往往描绘优美和谐的社会风貌,具有平淡质朴之美,本文是从哪些方面体现这一特点的?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答案(提示)可从语言(简洁朴实)、人物(简单善良)、情节(平凡生活)、主题(无强烈道德评判)等角度回答。
4.小说结尾戛然而止,这样安排有什么艺术效果?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答案①给小说平添一份幽默,也道出了难以言说的辛酸和无奈。
②全无悲剧情节的煽情,不作渲染和发挥,使主题的表达更具模糊性。
③这样的悲剧式留白使小说余韵不绝,使读者对王宝应的人物命运有更多的想象空间。
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百无一用[意大利]卡尔维诺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斜照进街道,杂乱地照亮这条街。
阳光从料想不到的缝隙里射出来,打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的脸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记不清他是停在那里还是往前走着,可以肯定的是,他离我越来越近,因此或者是我朝他走去,或者是他向我走来。
他高大而消瘦,穿着一件浅色的雨衣,一把紧紧卷起的雨伞利落地挂在胳膊上。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毛毡帽子,也是浅色的,帽檐又宽又圆;底下紧挨着的是眼睛,大大的、冷冷的、亮亮的,眼角带有奇怪的闪光。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根手指夹在书里,好像是为了标记那个位置似的。
很快,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静止的目光打量着我,从头到脚。
我立即把目光转向别处,但是每走一步,我就扫视他一眼,而每一次我都看见他离我更近,并且望着我。
最后,他停在了我的面前,几乎抿着的嘴唇,正要摆出一个微笑。
这个男人从衣袋里抽出一根手指,慢慢地,用它向下指着我的双脚。
这时他才讲话,用一种有点儿谦卑的、极低的声音。
“对不起,”他说道,“您一只鞋的鞋带开了。
”真的。
鞋带的两端垂到了鞋的边缘,拖拉下来,被踩脏了。
我的面颊微微地红了,嘴里嘟哝了一句“谢谢”,我俯下了身子。
在马路上停下来系鞋带是令人讨厌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停在人行道的中间,还会被人碰到。
浅色眼睛的男人低声告别后,就马上离开了。
然而命运却注定我又遇到他:还没有过去一刻钟,我就又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望着一个橱窗。
那时候,一种不可解释的冲动攫住了我,我想趁他正专心地看着橱窗的时候,转过身,退回去,或者赶紧走过去,希望他没有注意到我。
不,已经太晚了,这位陌生人转过身来,他看见了我,望着我,还想对我说些什么。
我站在他面前,很害怕。
陌生人讲话的声调更加谦卑了。
“您看,”他说,“它又松开了。
”我真想消失,我什么都没有回答,弯下腰,愤怒地努力系鞋带。
我耳朵里嗡嗡响,觉得周围走过并且碰撞我的人,还是上一次就碰撞我、注意我的那些人,他们低声说着嘲讽的话。
不过,现在鞋带系紧了、结实了,走在路上,我既轻松又自信。
这会儿,我甚至怀着一种无意识的自豪感,希望再次巧遇那个陌生人,好为自己恢复名誉。
刚刚沿着广场转了一圈,我竟发现自己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又在那条人行道上,刚才催促我前进的自豪感突然之间被惊慌代替。
陌生人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一种遗憾的表情,他向我靠近,轻轻摇着脑袋,像是为某个不受人控制的自然事实而惋惜。
往前迈步的时候,我担心地瞟了一眼那只让我内疚的鞋子:鞋带系得又紧又结实。
然而,让我沮丧的是,陌生人继续摇了一会儿脑袋,然后说道:“现在,另外一只鞋的鞋带松开了。
”这时候,我的感受就像是在噩梦中。
我显露出一副反抗的怪相,用牙齿咬住嘴唇,像是不让自己发出诅咒,我又开始在街上弯下腰,暴躁地使劲系鞋带。
我站起来,眼睛下面的脸颊火焰一般灼热,我低着脑袋走开了,只想要避开人们的目光。
但是那天的痛苦并没有结束:当我吃力地急急忙忙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感觉到蝴蝶结一点儿一点儿地滑开,结扣则越来越松,鞋带正在渐渐散开。
刚开始,我放慢了脚步,似乎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可以维持那一团不稳定的平衡了。
可是我离家还很远,而鞋带的两头则已经拖在地上,这边那边地甩来甩去。
于是,我走得气喘吁吁,像是在逃开疯狂的恐惧:害怕再次遇到那个男人无法逃避的目光。
人们的目光似乎在我周围密集,仿佛林子里的树枝一般。
我钻进了遇到的第一个门廊,躲了起来。
然而,在过道的深处,在半明半暗之中,我看见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站在那里,双手搭在紧紧卷起的雨伞的伞柄上,似乎是在等我。
我起初惊讶得张大了嘴,随即大着胆子挤出笑容,我指着松开的鞋带,想阻止他说话。
这位陌生人点点头,露出他那忧伤的表情。
“是啊,”他说,“两只鞋的鞋带都开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门廊更安静而适合系鞋带了,虽然我后面的高处站着一个浅色眼睛的男人,他看着我,不放过我手指的每一个动作,而且我还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中间,打乱我的动作。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现在我不再感到任何痛苦,我甚至还吹起口哨,第无数次重复着该死的系鞋带动作,不过这一次系得更结实。
我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