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一起聊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曾国潘。
这位老人家可算是被他的后人们给玩坏了,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对曾国潘这个人可没啥好印象,因为历史教科书告诉我们,他的外号叫“增剃头”,是一个刽子手,是镇压农民起义太平天国的一个“恶棍”但是后来呢,随着年岁渐长,读的书越来越多,我们知道中国近代很多大牛人物比如说毛泽东、蒋介石,提及曾国藩,都会有一种爱戴甚至是崇拜之情。
所以可见,曾国藩是一个当时标准当中的一个成功人物。
所以后来曾国藩的形象就变了。
在中国地摊文学上,他是成功学著作的一个重要作者。
前几年流行一句话:“经商要读胡雪岩,当官要看曾国藩。
”那么,曾国藩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成功不成功呢?他当然很成功。
按照当时的标准,他28岁中了进士,少年得志;然后就是十年的京官生涯,从一个普通的翰林,连续提拔七次,如果按级别上说,提了十级,到了吏部的侍郎,就是今天的中组部副部长,副部级的高官。
可谓顺风顺水,青云直上。
他当了侍郎之后,家里出事,母亲去世,他就按照当时的规矩,回老家湖南丁忧守制。
没料想,赶上了太平天国兴起,于是他投笔从戎,响应皇帝号召,组织了家乡的团练,这就是著名的湘军。
湘军可不得了,不仅在当时战功赫赫,而且也是中国近代军阀的老祖宗。
曾国藩这后半辈子就是带领湘军跟太平天国死磕到底,愉悦皇上,最终磕赢了,灭掉了太平天国。
这功劳实在是太大了,但却给清政府出了一个大难题,因为没法封赏了。
功劳实在太大,对清朝来说几乎是再造之恩。
如果按照原来咸丰皇帝的想法,咸丰曾在生前悬赏过一个赏格——谁帮我灭了太平天国,我封他一个王爵。
即王爷。
你今天听起来没什么,皇帝封一个王爷不就随口一说就行了嘛。
实则不然。
在当时清政府那么复杂的一个制度环境下,自打三藩之乱吴三桂死后,汉人怎么可能当王爷呢?清朝就是封王爷要不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人,要不就是朝鲜、蒙古这些外藩可以封王。
旗人,那是奴才,封不了王,汉人就更别说了,那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给外姓封王,这是一个大大的赏格。
所以后来咸丰死后,留下慈禧、慈安两个妃子,俩人一看太平天国也被灭了,这王爷呢,舍不得封,就给封了一个一等毅勇侯,即侯爷当中的一等。
曾国藩这个人当然更牛的是后来功成身退,而且有一个善终。
这在帝制下,那么大的一个功臣,最后能有一个善终,这也是不得了的官场的生存能力。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人。
其实如果非要说曾国藩这个人有什么缺点呢,就是,这个人,他比较笨。
当时有黑他的人说,你就是一个赐同进士出身,即三甲出身的进士就看不起他。
因为当时如果考进士,一共分三档:一甲——状元、榜眼、探花,称作进士及第;二甲——人数稍多,称为进士出身;三甲——称为赐同进士出身,就是皇上可怜你,赏赐你,你的身份就如同进士。
中国古代有个词,叫做“如夫人”,就是小妾,小妾如同夫人。
你看这差到哪里去了,这赐同进士就相当于小妾和夫人的区别。
所以当时有个对联叫做:替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
许多人这么黑曾国藩。
这其实没什么道理。
因为按照当时的人口基数来算,三年才考一次京考,然后得出那点进士,数量实在是很少,比今天的清华北大的学历那要金贵很多,所以曾国藩还算是一时之人杰。
政策早研究(zhczyj)这里讲曾国藩笨,是说他小时候。
他小时候是真笨,曾28岁考取进士,但是他考取秀才23岁,前后考了七次。
当然这里有基因的问题。
他老爹叫曾麟书,一辈子到43岁才考取秀才,考了17次,还不如他儿子呢。
曾国藩小时候读书就不是属于那种才气纵横的人,你去看晚清的著名人物,中秀才都很早,这是一个智力的象征。
比曾国藩年龄小的左宗棠,左宗棠14岁就中了秀才,而且是全县第一。
曾是考了七次,而且是全县倒数第二。
梁启超16岁就中了举人,李鸿章17岁中了秀才,所以曾国藩读书开窍是比较迟的。
曾国藩后来,包括他成功后就一直讲,说我这个人才气不行,包括同时的左宗棠,后生的梁启超之辈都说,曾国藩这个人一生不以才气见长。
后来曾国藩总结自己一生“四大堑”,前两次都与智力有关。
第一次是他考秀才,第六次依旧考得不行。
然后学台大人就张榜公布,说这曾国藩给他四个字的评语——文理太浅。
但也是可造之材,这秀才你是当不上了,给你搞一个身份,叫佾生。
《论语》里有一章《八佾》,八佾就是儒生们在祭祀的时候跳的一种舞。
就说我们在学习的时候,你这个佾生可以来伴舞。
你想,这是一个多大的屈辱。
所以曾国藩把这个当做人生中第一次奇耻大辱。
第二次就是他在跟咸丰皇帝打交道的时候。
咸丰1850年上台。
1851年时,曾给咸丰出主意,说我们现在要给皇帝讲课,叫做日讲。
咸丰皇帝说,这个想法不错啊,你做个方案。
然后曾国藩就做了个方案,还把日讲的讲堂画了一个布置图,给同僚看。
可是所有同僚看了都说,这图画得太丑了,给谁看,谁都嘲笑他这个图。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农家出身的腼腆少年,怀着一种壮烈的心志想干一件事,结果干出来让所有的人都嘲笑,这也是曾国藩认为的一次奇耻大辱。
所以历史上,尤其是少年、青年时期的曾国藩,给我们的感觉是一个笨笨的形象。
这里面牵涉到一个字——“笨”。
中国人说人笨,通常是三个字:第一个字是愚,第二个字是蠢,第三个字才是笨。
这三个字不同,含义也有区别。
所谓愚,上从隅,下从心,隅指山脚或墙角,合起来就是这个愚字就是指一个人钻牛角尖,不开通、死心眼、一根筋,钻到角落里难以自拔。
所谓蠢,春字下面两条虫,就是春天到了,虫出来了,它一通乱动,所以乱动为之蠢。
笨是最难解释的,所谓笨,竹字头,把一个竹子破开后,你会发现里面有一层薄薄的洁白如纸一层东西,那它跟笨蛋有什么关系呢?很多女孩子当时古人形容,说这个女子很笨,指的是她像白纸一样的纯洁简单,后来这个简单的意思,才演化为笨蛋的笨。
我们说曾国藩“笨”,指的就是他的简单,因为他从小接受的一整套儒家教育,那世界是很简单的。
只要上者仁义,感化下面的人,下面的人每个人都恪守本分,文官死谏、武官死战,那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个朗朗乾坤。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社会发展模式,但这太简单了,简单到根本没法运作。
《红楼梦》里贾宝玉讲过,什么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骗人的。
但曾国藩就相信这一套,而且身体力行,把这样一个简单的世界图景和道德准则不仅用于要求自己,而且用于要求其他人;不仅用于要求普通人,而且用于要求皇帝。
举个例子:咸丰皇帝上台之后,咸丰与道光性格截然相反。
道光又抠门又死心眼,咸丰是个公子哥性格,又好色,又爱听戏,心眼儿也比较活络。
他上台之后,就按照一般的惯例,求直言,大家都说说,我有什么缺点错误,给我提提意见。
这个时候,一般臣子都轻描淡写,简单地提提诸如领导不爱惜身体啊之类的意见。
而曾国藩却老老实实地写了一封奏折,里面说了皇帝三个毛病:第一条,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第二条,徒尚文饰,意即只喜欢搞表面上那一套;第三条,刚愎自用,出尔反尔。
这三条意见放在现代,哪怕是一个领导给一个90后下属说这样的意见,人家也会急眼,更别说当时的皇上了。
果然,咸丰皇帝当时拿到这个奏折勃然大怒,后被身边大臣拦住,曾算是捡回一条命。
曾国藩可不只是跟皇帝这么来劲,他跟自己的同僚也是一样,都是把自己要求自己的道德标准拿出来,一模一样的要求别人。
所以曾国藩开始时在长沙混的并不好,后来去了江西,在江西也呆不下去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咸丰六年),他的父亲有去世了。
于是曾国藩不得不抱着一股怒气,回家丁忧守制。
这事实上就等于剥夺了曾国藩的兵权。
所以湘军崛起的第一阶段(从湘军诞生一直到曾国藩回家丁忧守制的这一阶段),是曾国藩年轻时混的特别窝囊的一个阶段。
一个坚持自己道德标准的人,在现实面前,把自己的理想磕得粉碎,还得不到皇帝的理解和支持。
所以曾的年轻时代,真的可谓是因笨而郁闷。
失落苦闷的曾国藩一回到湖南老家就病了,患的是怔悸之病,也即失眠。
且在守孝的几年间,而且他跟自己老家的几个兄弟处得非常不好。
当然,曾国藩是一个受过系统的正统的儒家教育的理学家,他的理学造诣也十分强,有一套自己的修身方法。
在这两年期间,他也确实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包括读了很多老庄的书,渐渐地这个心态就平复下来了。
后来曾国藩在回顾自己的经历说,我出山前的一段时期,我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看别人什么都不对,但是丁巳、戊午两年后,我觉得我心性大变,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百无一能,而我看别人,能从别人身上看到很多长处。
很多人的人生在精神上,境界脱胎换骨,往往都经历过这样的变化。
再次出山之时,(他给从文官到武官,所有他将有可能打交道的官员都写了一封请教的信(惠乞指针),甚至礼贤下士,拜会了长沙县令这样在官场上受人脸色的小官。
曾国藩这个时候变得圆滑,所以你看,这个时候的曾国藩,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以自己是圣贤自期的儒家士大夫了。
他几乎就变了一个人。
包括跟自己的下属打交道。
在他出山第一时期时,他对待属下比较苛刻。
但看保举一事,曾国藩打下武昌时,保举属下的比率仅为3%,而同时期与他齐名的胡林翼在打下武昌时,对下属的保举率则为30%。
然而在曾国藩第二次出山后,曾的保举几乎到了滥保的程度。
在太平天国被灭掉之后,经曾国藩保举出来的地方督抚一级的大员有24个,三品以上的官员,任实职的有50多个。
所以他后来也不把保举当个事了。
再比如说军纪,第一次在自己带兵的时候是非常严守军纪的。
但曾国藩二次出山时,就是变了一个人。
放任军队抢东西,只要不太破底线,他在军纪执行上就没有刚开始那么严。
故事到这里,或许你会觉得,这不就是一个人堕落的故事吗?原来一个以圣贤自期的人,后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曾国藩的故事越来越像一个圣贤变得市侩,一个有理想变得没理想的堕落故事。
那我们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故事呢?要知道,曾国藩的故事,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你或许已经在心里给曾国藩的人生画了一条曲线,一条人生堕落的曲线。
但如果你要真的这么想,真是冤枉他了。
曾国藩一生都对自己有严格的道德标准,一生都是一个廉洁自持的官员。
《曾国藩的正面和侧面》一书,它的作者是张宏杰先生,该书整理了大量曾国藩一生的史料,曾国藩的后半辈子,当了12年的总督,其中10年的两江总督,2年的直隶总督。
按照张宏杰的计算,当这两任总督,他基本可以结余一百八十万两白银,这当然包括正俸,正俸很可怜,一年只有一百五十两,包括朝廷给的养廉银,一年一万八千两,还有18万两的陋规。
但是这个陋规可不是非法收入,这是朝廷和官员之间达成默契的一笔合法收入,所以总共算下来,曾国藩卸任时,他应该有一百八十万两的蓄积。
但是曾国藩临死的时候,他的积蓄是多少呢,只有一万八千两,只相当于1%,而且这1%是他本来准备自己告老还乡之后养老用的,结果没用上,因为他在两江总督的任上死了,然后办丧事将这一万八千两花光了,因为他交代自己的儿子,办丧事不准收礼。
所以原则上讲,曾国藩是一个没有留下遗产的人,除了在湘乡的一栋房子和里面的藏书。
曾国藩一辈子对自己的私生活要求非常严,吃饭就是用一个瓦盆,见很多客人穿着破衣邋遢,因为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京官,穿那么好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