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中的民族元素探析
关键字:民族性传统风俗自然四季物哀幽玄
摘要:川端康成创作的核心,就是日本民族文化的灵魂。
不仅是对传统民族风俗和地域的写照。
更是对民族传统文化和精神的继承。
本文以《雪国》为例,探析其民族元素。
1、对日本传统风俗的继承
(1)艺妓
众所周知的艺妓,就是日本特有的一种艺人的形式。
川端笔下的艺妓们,多是迫于生计的女子,舞女薰子就是这么一个年幼的艺妓形象。
而在《雪国》中,川端更是详尽地描述了艺妓们的生活状态及艺术表现。
驹子刚出场时,作者写:“……亭亭玉立地站着一个女子,她的衣服下摆铺展在乌亮的地板上,……看到衣服下摆,岛村不由得一惊:她到底还是当艺妓了么!”可见下摆不平铺合拢的穿和服方式,就是艺妓专门的标志。
在艺妓的表演形式方面,川端也着重地进行了描写,她们演歌跳舞,弹琴敲鼓。
琴是类似琵琶的三弦琴;歌是日式的长歌;舞也是日本的传统舞蹈,只有动作。
艺妓从衣着装饰到表演方式和乐器,都是纯日本式的,一再成为川端小说中女主人公的职业和故事发展线索,自然可见这一职业在日本民族中的代表性和川端自己的喜爱之情。
(2)和服
和服则是更具普遍性和代表性的日本民族服饰,至今每逢重大节日或祭典,每个日本人都会入沐后郑重其事的穿戴起来。
川端小说中对于和服的考究也是细致入微的。
从面料到底衬,从图案,花纹到装饰,腰带,都是大有讲究。
并且和服的颜色和花纹,式样和装饰,则多次成为川端描述出场人物的重要纽带。
《雪国》中作者借岛村的活动详尽地叙述了绉纱的制作过程:“在雪中缫丝,织布,在雪水里漂洗,在雪地上晾晒,从纺纱到织布,一切都在雪中进行。
”这样才能保证绉纱做的夏装的质地,甚至连保存也是惊人地讲究:“每年都要把不知是谁穿过的估衣送去产地”“雪晒”,连曝晒法都是长久流传的。
(3)颜色
自古以来,日本人认为处于黑白、红白之间的朦胧色是最美的。
在《雪国》中常常出现的红与白、黑与白的配合以及和多种颜色的配色。
红与白配色主要表现的是鲜艳的美。
红是带有刺激性的颜色,而白则是洁净的象征,两者对比则会显得格外的美。
川端用这种配色表现女性形象的美貌和纯洁,例如:“镜里映照的雪景闪着白光,姑娘维红的面颊浮现于白雪中,委实是难以形容的洁净,难以形容的美。
”黑与白配色主要表现的是悲伤的感情和悲哀的气氛,黑往往与寂静、沉默、哀怨、痛苦联系在一起,黑与白的对比会大大强化黑的艺术效果,川端常常用它来表示悲哀、死亡的场景,这反映了日本人的审美趋向。
《雪国》的一切似乎都是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展开的,雪、花、月,都是白色的,白在日本人的色彩美中是最美的,日本人偏爱白色,白色是纯洁的象征,在川端康成的作品中,随处可见白色意想的出现。
代表美丽与哀愁的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日本作家的笔下,代表了日本民族对于人生苦短,命运无常的沉思。
雪,来时悄无声息,去时杳无踪迹。
当它飘然降临,会将人世间的芜秽全部掩盖,其情景何其壮观。
然而冬去春来,冰消雪融,一切的美丽又消失了,一切的丑陋有又暴露了。
悲哀继续,美不永存,只留下了更加落寞的心灵。
(4)民俗民风民情
虚幻人物叶子头上包着毛巾,叉开穿着雪裤的双腿,一边打红小豆,一边唱着
民歌:蝶儿、蜻蜓,还有蟋蟀,在山上鸣叫惆啾,金琵琶,金钟儿,还有纺织娘。
叶子人浴时所唱的拍球歌中所唱的内容也都与动、植物有关。
古老的三弦琴的弹奏,是雪国姑娘必备的技艺。
那清脆悦耳的琴声,代表着艺妓们的性格与品行,拨动着雪国人的心,诉说着雪国的寂静与悲凉。
客栈主人拿出的京都产的古老铁壶所发出的柔和的水沸声,微弱的铃声以及身穿和服的驹子走来时所发出的同铃声相似的细碎的脚步声,构成雪国的生活画卷,反映了雪国的日本人那纤细、敏锐的感觉以及它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这一切无不向人们展示着日本的传统文化。
除此之外,作者用大篇篇幅介绍唯有雪国才有的雪硕奋中缥丝织布工艺以及“雪晒”的习俗。
直到如今,岛村仍然把自己的给纱拿去“雪晒”。
对这一传统工艺的特别介绍,烘托了雪国姑娘的冰清玉洁,诉说着她们那吃苦耐劳、无私奉献的精神。
2、日本的自然四季
日本民族认为自然是生命的母体,是生命的根源,人生与自然相融合要通过人对自然的怜爱才能达到。
日本人把自然看成是美的情感的根源。
川端康成继承了日本文学家对自然美的抒写,并在作品中发扬这一传统,在他的小说中,他不遗余力地表现大自然的美,写尽了自然风景。
川氏是将人的思想感情、精神注入自然风物之中,把主观色彩揉进自然景物里,从而达到物我一体的境界,将无情的自然风物变得有情。
作者通过自己的叙述来描述自然四季作为故事的发展背景,使读者可以迅速地感受到日本特殊的四季征候,身临其境。
比如《雪国》中岛村对驹子、叶子的恋情与相思主要是在冬天,因为冬天使人生活节奏放慢,使人关注内心,富于遐想。
《雪国》对自然的大量描写,特别是自然与人的感情的密切契合,鲜明地再现出日本文化的特质,带有浓浓的民族风情。
川端康成是日本文化的弘扬者,是日本美的探索者。
日本人对季和季物的亲和和敏感,一般带有浓厚的人情味。
他们从一草一木,空中悬月,敏感地体悟着四季时令的萌芽与凋落,时间的永恒流转和万物的生生不息。
四季交替、生命轮回的不可逆转是《雪国》的精神所在。
3、日本传统“物哀”的继承
日本四面环海,气候温和,人的衣食住行来自于自然,人与大自然处于亲近以存的关系中。
日本人把自己看作自然界的一部分,思想感情沉淀于自然之中,把这种人与自然的关系推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在日本人追求和谐的过程中,作为生命个体与社会群体必然有些冲突,大概这就是日本传统悲哀的根源。
“物哀”是日本民族独特的美学思想,它在日本文化史上有着悠久的历史。
川端康成在《雪国》的创作过程中充分继承和发扬了日本文学这种“物哀”的传统。
《雪国》中驹子对岛村所怀有的不能指望的爱情,岛村对叶子那纯真的爱的向往,驹子、叶子为了行男所做出的牺牲以及爱的徒劳,都是与死亡联系在一
起的,驹子聪明勤奋、对生活有着种种美好的渴望,但现实中却只能以陪酒卖笑为生,爱情成为一场独舞。
她的悲哀,她无法言说的哀愁散布在《雪国》的每一个角落。
叶子有着菩萨般的仁爱心肠最终却葬身火海,使人感到一屡哀哀的悲愁,充分展示了作者所具有的日本式的物哀情调和他思想中的深重的幽玄理念和东方式的虚无主义精神。
“物哀”这种审美观念表现在心灵感受上则主要强调“瞬间美”。
这是一种随瞬即逝的瞬间感受,是当时当景产生的微妙情绪。
在注重自身内心感受的日本人来说,现实的物只是普通的物,只有特殊环境下展现出的美的瞬间,这才是永恒的。
众所周知,樱花是日本国的象征,虽未正式将其列为国花,但在每个日本人的心目中,它都是最美丽的花,不光因为它盛开至极致时繁艳的美丽,更因为樱花花期如此之短,不过一周时间就该全然凋零了。
沉寂一年,只为这一周的韶华绽放,不得不说这瞬间绽放的美在日本人心中才是极致的美,才是永恒的。
正如川端认为的:个体生命短暂,“瞬间真实”的美比凡眼所见的美更加动人,也更加永久,是不灭的美。
所以他钟情于以死亡来诠释生命,以死亡来求得永恒。
叶子之死,死得那么必然,那么不可抗拒,仿佛只是为了获取永恒的自由而解脱了躯壳,生的平凡与死后的永恒,只由一个死亡的瞬间联系着。
这可能也能解释为何日本作家自杀频率如此之高,连川端自己也未避此律。
《雪国》的字里行间弥散着轻烟般的忧愁,并且具有哀婉,细腻的格调。
这种对于人生的哀愁,是川端康成多愁善感的产物,更与日本物哀文化内涵相契合.对于人生的悲哀贯穿在其中,这与物哀文化中突
出哀愁,感伤,孤寂的情感倾向是一致的。
这是日本传统物哀文化底蕴深入到作家笔下的人物心灵中的表现。
4.对日本幽玄理念和东方式的虚无主义的继承
佛教自印度经中国传入日本后,似乎正好契合了这个民族精神上的孤岛漂泊,思维上的注重因缘、偶然性的文化心理。
《雪国》就是川端康成感悟生命、感叹人生虚无,参禅悟道以及虚无思想的宣泄地和传播载体。
作品营造的意境,人物的命运都潜藏着虚无的影子,蕴含着佛教的玄机。
川端康成选择了一个天远地偏的冰冷环境作为故事发生地,实际上这是作家心目中的一个封闭的理想禅境,是一个寂静清澄的心灵世界。
在这样的禅境中,男主人公岛村是在空虚的自我放任中寻找寄托。
作家还假借岛村以表达他的虚无思想,真正的美是虚无的,对现实的美的追求是徒劳的,人生不过是一场梦。
小说中驹子把自己的爱寄托在一个虚无的岛村身上,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终也不过是投来徒劳的回报。
在此,作家通过驹子的梦想幻灭来表明,命运就是这样,无论如何努力,到头来都挣脱不了命运无情的网,人生就像一场梦。
叶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幻想般的存在,作家在故事的最后巧妙的设置了叶子的结局来深化了作品的虚无内涵,在这里叶子的死体现了日本式的回归自然,归于本心的自在永恒的佛禅虚无宇宙观。
无处不是在写日本,从外在风貌和思想精神两个层面写出了日本人民的生存状态和生活理想,表现了日本民族的灵魂。
本文试图通过对川端康成小说中对日本景观,传统技艺,风俗民情描写的分析,挖掘出他思想中具有共性的“日本化”的精神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