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
“黄昏”意象
B13汉语言文学一班
李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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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卞之琳诗歌中的“黄昏”意象
在中国文论中,“意象”是中国古典诗歌的核心审美范畴之一,“意”和“象”最初是一种相互独立的哲学思辨的关系。
“象”最早出现于中国古代文化典籍中,南朝的刘勰最早把美学概念的“意象”提了出来,从创作构思的角度论述了“意中之象”的生成。
“意象”不仅是中国古典诗歌的核心审美范畴,也是西方现代诗歌的重要命题。
作为现代派的诗人卞之琳,其诗歌深受中国的李商隐、姜夔、温庭筠等花间词派和西方的波德莱尔、艾略特、魏尔伦等象征派等的影响,诗歌风格呈现出中西合璧的风韵。
袁可嘉认为其“上承‘新月’,中出‘现代’,下启‘九叶’”,但相比较而言,卞在创作中更多的是受艾略特、瓦雷里等后期象征派影响,显现出浓厚的“欧化”及“古化”倾向,因此而成为三四十年代中国现代派诗歌之间的一座桥梁。
与中国古典诗歌相比,新诗之新,在于诗歌语言、形式、技巧所具备的现代特征,在于从构建意境到提炼意象地转变。
意象在现代诗歌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每个诗人的诗歌创作都离不来意象的选取和运用,孙玉石先生说,现代派诗歌的主要特点是朦胧性、意象性和多义性,而朦胧性和多义性的形成是意象性的结果。
作为现代派代表之一的卞之琳诗歌朦胧多义,与他的性格和经历有关,意象的选取更是苦心经营的结果,意象的运用也是起了极大作用的。
在对卞之琳诗歌的详细阅读与统计下,其诗歌意象分类众多,有黄昏、寒夜、荒街、梦、泪、桥……等庞大而丰富的意象群。
其中出现最多的是黄昏、夕阳、荒街、古城。
“意象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诗人无以言传的感受与领悟”,而且不会自动生成需要诗人自主摄取物象来寄托他的诗情,而他的诗情和物象、意象摄取跟他的艺术个性密不可分。
1934年叶公超嘱托卞之琳翻译艾略特的论文《传统与个人才能》。
艾略特在文中提出:“是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
”真是受艾略特的影响,卞之琳诗歌几乎不关于“我”的直接抒写,他害怕公开自己的感情,克制、冷却自我感情,将诗情与诗思最大限度的沉淀,查阅诗人的性格和生平,在自序里他写道:“我写诗,而且一直写的抒情诗,也总在不能自已的时候,却总倾向于克制”,故意做“冷血动物”,对自己
这个时期的情绪做“冷淡深挚”的描述。
卞之琳在他早期的作品创作(1930年-1939年)中,显示出了自己独特的诗情人情。
1930年秋冬之际,卞之琳刚刚进入北京大学读英文系,在北平“有意无意地表面上逃开了革命叛徒集团统治下的残酷的现实”,却始终无法摆脱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沦落的凄凉之感。
不像别的有政治觉醒的学生那样投入政治活动振臂一呼,卞之琳彷徨苦闷,他曾用“小处敏感,大处茫然”来概括这一时期的自己,在风云际会面前,诗人茫然不知所措,“总不知要表达或如何表达自己的悲喜”。
所以就以凭吊开端,写一些有怀旧怀远情调的抒情诗。
而他写抒情诗,就像我国多数旧诗一样,“着重‘意境’,”是还要精炼含蓄,与古代切合,又像西方的现代诗注重暗示性,前期诗作里经常会有李商隐、姜白石的《花间》词风的痕迹,晦涩、含蓄深远,意义不可言传。
在1930-1937年间的60首诗歌,意象主要是极具代表性的“荒原”意象,比如古城、荒街、夕阳、黄昏、影子,分别在空间、时间上体现“荒原”意识,而且还有游荡的孤影、浪人、异乡人等等意象,作为抒情的寄托物、象征物,并赋予它们萧瑟、颓废的感情色彩。
前期诗歌中,经常出现的意象有两大类:空间上有古城意象、荒街意象。
如1930年的《影子》中的“古城”、“田野”;《西长安街》中的“荒街”;1932年的《几个人》中的“荒街”;《寄流水》中的“古屋”、“秋街”;《白石上》中的“废园”、“荒街”;1933年《古城的心》中的“古城”等等。
虽是一处一地的古城也有不同的特点:或是寂静朦胧、衰败沦落之中的“微弱的悸动”,只听得晚上七点市场的脚步声,让人昏昏欲睡(《古城的心》);或是在斜阳下令游子徘徊的寂寥的古城,形影相吊,对影成三人(《影子》);一处一地的荒街也风格各异,寄托不一般诗情:在《西长安街》里,蓝天红墙悠长的巷子里走着的老人,长街里只有老人的影子、手杖的影子、枯树各人的影子,就像人生一般,这长街曲折漫漫前路无人,像极了诗人当时的人生际遇,独自沿着道路彳亍前行,徘徊彷徨。
另一类是时间上的夕阳意象、黄昏意象。
如1930年《远行》里的“黄昏”,《傍晚》里的“夕阳”、“半夜”;1932年《一块破船片》里的“夕阳”;《白石上》里边的“夕阳”、“黄昏”,以及一系列与黄昏、夕阳有关的意象如“斜阳”、“西去的太阳”、“落日”、“晚上七点半”等等时间上的概念或意象,余晖未尽、残败懒怠是其特点。
还有“倚着西山的”、“持续的蝉声牵住的”、
“撩拨发影的”等等表现。
而夕阳是一个最最经典的传统意象,请看1930年的《傍晚》一诗:
倚着西山的夕阳
站着要倒的庙墙
对望着:想要说什么呢?
怎又不说呢?
托着老汉的瘦驴
匆忙的赶回家去
脚蹄儿敲打着道儿——
枯涩的调儿!
半夜里哇的一声,
一只乌鸦从树顶
飞起来,可是没有话了,
依旧息下了。
1930年
全诗三节十二行,每一节营造了一个意象画面,三个画面是以傍晚、黄昏为背景,整体笼罩在夕阳下。
西山、夕阳、庙墙、老汉、瘦驴、古道、乌鸦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意象罗列,而是特别典型的中国古典诗词意象的整合:我们不禁会联想到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老汉归家,孤旅的人儿却断肠在天涯。
此处也体现了他的创作诗歌的“欧化”技巧,他自己说过喜欢表达“西方的戏剧化处境”,显然是受到波德莱尔写“巴黎街头穷人、老人以至盲人的启发”。
还有1931年的《长途》,描写挑夫的辛苦生活,旷野、蝉声、白热的路途、西去的太阳都是借鉴西方象征主义意象的运用,不直接进行浪漫主义抒发,而是应用一系列的象征物包括意象场景,正和艾略特的诗学理念暗暗契合。
其实,卞之琳诗歌的古典因素十分显著,除了最为典型的“黄昏”意象外,流水、镜子、月、梦、窗、鱼、雁等意象也十分经典。
主要是因为其骨子里的传
统文化因素作用的结果。
有受传统人文而写爱国情怀的《西长安街》、《酸梅汤》;关心普通人民的《寒夜》、《一个和尚》;充满哲理韵味的《鱼化石》、《寂寞》等等。
这些诗作完全不同于卞诗中的黄昏,往往蕴含哲理,但也体现出现实主义倾向。
以《寂寞》为例,
乡下孩子怕寂寞,
枕头边养一只蝈蝈;
长大了在城里操劳
他买了一个夜明表。
小时候他常常羡艳
墓草做蝈蝈的家园;
如今他死了三小时,
夜明表还不曾休止。
此诗仅八行,但呈现了一个人从童年到死亡的静态而缓慢的一生。
“蝈蝈”、“夜明表”,“死了三小时”、“不曾休止”,一组组对比,生前的无限操劳无穷无尽,身后的无限寂寞不曾休止,蕴含时间不灭的哲理。
就这类诗往往比黄昏意象的诗更有可读性,但这正表现“黄昏”意象的诗歌的特殊性。
前文已论述过其特殊诗情才情,这里不做赘言。
总之,卞之琳这一特殊文学现象是那个时代心态的缩影,值得探究。
参考文献:
○1卞之琳.人与诗:忆旧说新增订本.[M].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年4月第二版.
○2卞之琳.十年诗草.[M].安徽教育出版社.
○3廖玉萍.徐志摩诗歌语言艺术.[M].语文出版社.2010年9月第一版.
○4董卫民.卞之琳诗歌意象的美学特征.[J].淮阴师院学报.2002年4月第24卷.
○5张洁.浅谈卞之琳早期诗歌中的“夕阳”意象.[J]山师学报.2011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