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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存天理灭人欲”理论的重新认识

朱熹“存天理灭人欲”理论的重新认识理和欲,讲的是伦理道德和物质欲望的关系。

朱熹总结先秦以降诸家“理”、“欲”之争的得失,融会贯通儒家的“理”、“欲”观,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主张。

“天理”不是天的道理,而是指千百年来人类社会所规定的共同遵守的道德伦理。

“人欲”也不等同于人的欲望,而是指人们对于物质生活的过度追求和愿望。

自宋明以降直至清末,随着“程朱理学”上升为官方哲学,这一观念也被制度化、法制化,上升为道德纲领,成为封建统治阶级麻痹人民的思想武器。

“五四”运动打倒了“孔家店”,新中国成立推翻了旧道德,“程朱理学”从圣殿的宝座走向被批判与否定,“存天理灭人欲”被作为封建礼教的典型代表,朱熹被作为罪魁祸首,长期受到批判。

今天,我们反思传统文化,有必要对此作一番剖析,厘清理论的实质、作者的本意和统治阶级利用之间的关系,以正本清源,为时所用。

一、从人文礼教的角度重新认识“天理人欲”学说朱熹“存天理灭人欲”说是不是封建礼教?从理论上予以辨析是有必要的。

为此,我们首先要明确:什么是礼教?什么是封建礼教?除了封建礼教,是否还有其他礼教?中国是礼义之邦,自古以来,就建立了礼教的思想体系。

先秦时期流传下来《周礼》、《仪礼》、《记》就是最古老的礼学典籍。

《礼记·曲礼》说,为了使人“自别于禽兽”,圣人起,“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

这就是说,圣人制定礼来教人,目的是使人自觉地区别于禽兽,走向文明。

这应当是对礼教最早的解释。

《礼记·经解》载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

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

疏通知远,《书》教也。

广博易良,《乐》教也。

洁静精微,《易》教也。

恭俭庄敬,《礼》教也。

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这说的就是古代的“六经”之教。

其中,“恭俭庄敬”就是礼教的结果,是指严肃认真、节俭收敛、庄重恭敬,包含了思想认识和行为态度。

可见,礼教是关于礼的思想观念和行为规范的教育。

封建礼教,顾名思义,是指反映封建社会特有的社会现实和思想观念的礼教。

封建礼教反映了封建等级观念,具有鲜明的阶级性:它代表着封建地主阶级的利益和最高统治集团的利益,却不代表全民的利益。

所以,封建礼教也就成为封建统治阶级剥削、压迫人民的工具。

封建社会的礼教起源《周礼》,它产生的基础是周代的封建制度。

但那个时代的“礼教”,在春秋战国时,便已“礼崩乐坏”。

秦以后实行中央集权制,已无“封建礼教”的社会基础。

汉代尊儒术复周礼,但所复之礼也与周礼大相径庭。

即使周代之礼,也并非都是糟粕。

周行分封,诸侯王、卿大夫都有自己的封地,思想自由,可行自己之政;王畿即周王自己的封地却很小,但诸侯国都去朝拜他,这中间使各诸侯国凝聚在一起的就是礼教。

周公佐成王,一沫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尚礼如此,故使近者悦,远者来,天下归心,这都是礼的力量。

当然,宋明以后,理学盛行,统治者大力宣扬“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以加强思想控制。

所以,笼统地说封建社会只有“封建礼教”显然是不合适的。

在封建礼教形成的过程中,人文礼教也在积淀过程中形成。

人文礼教是人们在长期的社会实践过程中,不断积累和认同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和谐的关系和规范的行为。

子产说:“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礼包含了对天地自然与人类社会的全部内容。

人文礼教反映的是人类生存环境的共性、人的共性、民族的共性,是千百年来民族精英认识社会、改造社会的经验总结。

孔子讲仁、义、礼、智、信,讲“为政以德”;老子讲“无为”,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孟子讲仁政,讲“浩然之气”,讲“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周易》讲“自强不息”,讲“厚德载物”等,都不属于封建礼教的内容,而是人文礼教的内容。

笼统地把中国古代礼教称为封建礼教,并予以全面否定和抛弃,这将混同礼教的普遍性与特殊性,抹杀人文礼教与封建礼教的质的区别。

封建礼教,是封建制度、封建意识在礼教中的反映,反映了封建时代的特殊性。

随着时代的发展,封建礼教理所应当受到批判,但不能因此而殃及人文礼教。

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说,应当放在人文礼教中加以认识和评价。

二、朱熹“存天理灭人欲”说是对先儒要论的总结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说,是总结前代儒家重要典籍的核心理论命题而归纳出来的。

《朱子语类》卷十二云:孔子所谓“克己复礼”;《中庸》所谓“致中和”、“尊德性”、“道学问”;《大学》所谓“明明德”;《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明天理,灭人欲。

这段话用一句话归纳了《论语》、《中庸》、《大学》、《尚书》四种经典的核心理论命题:“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明天理灭人欲。

”显然,朱熹并不认为“明天理灭人欲”是自己的理论发明,而是先代圣人从不同角度,用不同语言形式表达出来的相同内容。

我们不妨就此作些分析。

一是孔子所谓的“克己复礼”,语见《论语·颜渊第十二》: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朱熹解释说:仁指本心之全德,战胜自己的私欲谓之克己,礼就是天理的简称。

为仁是保全其心之德的原因。

在朱熹看来,人心之全德,莫非天理,但它也不能不坏于人欲。

所以,为仁者必当有以战胜私欲而复于礼,使事事皆能出于天理,那么,本心之德也就能够复全于我了。

可见,这里讲的克己,也即战胜自己的私欲,实际上也就是“灭人欲”的意思。

讲复礼,也即回归天理,实际上也就是“存天理”的意思。

朱熹指出,孔子坚信两点:一是这个日子不会太远,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极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二是因为为仁由己而非他人所能预,又见其机之在我而无难也,所以人人都可行仁。

二是《中庸》所谓的“致中和”、“尊德性”、“道问学”,分别见于《中庸》之第一章和第二十七章。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温故知新,敦厚以崇礼。

张载有“心统性情”之说。

心能感物而生情。

其未发时则为性,性即理也,无所偏颇则谓之中。

发而为情,情有喜怒哀乐,其中节则谓之和。

所以,未发前的中,已发后的和,中和即是最高境界。

朱熹认为“致中和”,也就是把心推至到“中和”的最高境界。

人的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

所以,未发前的中,已发后的和,便非人人都能做到。

“致中和”的“致”,是“推而极之”之意,此心充满仁爱,充满天地生物之心,充满天理之心,是平日庄敬涵养之功积累而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

这个“致”即谓学习修养,“致中和”即“存天理灭人欲”。

下一条讲“尊德性”,尊者恭敬奉持,德性是我们所接受的天地间正理正道,可说就是天理。

“道问学”讲的是修养问题,即通过格物致知,不断提高我们对天理天道的认知。

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

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

所以归根结底,这里讲的还是“存天理灭人欲”问题。

三是《大学》所谓的“明明德”,《大学》开篇即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朱熹认为,明德即天理天道,是“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的心理机能,“明明德”即使此德常明。

人虽有此明德,“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

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

”亲民当作新民,革其旧之谓也。

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

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

言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

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

可见,《大学》的纲领说的也是“存天理灭人欲”的道理。

四是《尚书》四句教讲的人心道心说,《尚书·大禹谟》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大禹谟》记录的是舜禅禹之言,大意是说:人的道心是精微难见的,而人心是危殆难安的,若道心隐微,而人心盛旺,喜怒哀乐各随其欲,就会为国家带来灾难。

所以要追求人心道心的统一,才能永远居于中和之境。

朱熹说:“程子曰:人心人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

惟精以致之,惟一以守之,如此方能执中。

此言尽之矣。

惟精者,精审之而勿杂也;惟一者,有首有尾,专一也。

此自尧舜以来所传,未有他议论,先有此言,圣人心法,无以易此。

”可见,朱熹是赞同程颐以人欲天理训人心道心的。

朱熹还指出:“道心即人心也,人心即道心也。

放之则二,精之则一。

桀纣非无道心也,放之而已。

尧舜非无人心也,精之而已。

自人心而收之,则是道心;自道心而放之,便是人心。

”所以,是收之还是放之,这便是修养功夫。

综括以上所言,我们可以发现,四部儒家重要典籍的核心理论讲的都是“天理人欲”问题,而且这四种典籍也并非随意拈出。

孔子思想的主体范畴是仁,“克己复礼为仁”便是行仁的核心观念。

《尚书·大禹谟》选的是舜禅位于禹时谆谆告诫之言,这四句话历来被称为“圣门心法”。

《大学》是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德之门,于此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

《中庸》乃孔门传授心法,致中和是最高境界,尊德性、道问学是修德凝道之大端。

朱熹正是在充分理解了古圣先贤推行人文教化的要旨的基础上,才将它高度概括,而提出“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明天理灭人欲”。

三、朱熹“存天理灭人欲”说的是修养问题朱熹对天理人欲有过充分的概念解析。

在朱熹看来,“天理”之于人,是“心之本然”:“盖天理者,此心之本然,循之则其心公而且正”。

“心之本然”,也就是未受气禀物欲所蔽的未发状态,循其本然而能表现为公且正,是无一毫人欲之私的本然状态。

“天理”又是善的,因为“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人性本善,善性即天理。

“天理”之于社会,便是仁义礼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所谓天理,复是何物?仁义礼智岂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岂不是天理?”也就是说,天理是普遍存在的,天地万物都是禀受天理而生的,天理是纯粹的至善本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在天理的轨道上进行。

与之相对,人欲则是人在生活活动中突然而生的。

“天理本多,人欲便也是天理里面做出来。

……人生都是天理,人欲却是后来没巴鼻生底。

”“没巴鼻生底”是说人欲并不像天理那样于心之本体中本有,而是在后天活动中主体自己陷溺而致生的。

人欲是不善,是“恶底心”“。

物欲昏蔽,便是恶底心”。

人欲是心的疾病“。

人欲者,此心之疾罤,循之则其心私而且邪。

”也就是说,人欲是人在后天因受物欲昏蔽而致的疾病状态,循其病态则表现为私且邪。

关于天理与人欲的关系,朱熹认为,它们是相对的,又是相联系的,“天理人欲同行异情”。

朱熹说:“天理人欲常相对。

”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

”这里讲的相对存灭,完全是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只有质的变化,没有量的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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