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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类书的目录学演变

论类书的目录学演变[摘要]千余年来,类书在目录学中的位置不断发生变化,先是被载入史部,后又被置于子部,甚至还有不少学者提议于四部之外为其另立一部;即使在子部中,类书先是被归入“杂家”,后又被置于“事类”、“类书类”、“类事类”之中。

类书在目录学中的演变根源于不同时代的类书发展状况,更体现了古人对类书的认知与评价。

[关键词]类书目录学演变我国目录学源远流长,历代目录学著作层出不穷,目录学不仅是学者读书治学的门径,更从不同角度展现了中国古代学术的发展演变。

类书是古籍中辑录各种门类或某一门类的资料,按照一定的方法加以编排,以便于寻检、征引的一种资料汇编。

类书始于《皇览》,历代皆有编纂。

由于类书本身的特殊性,类书在目录学中的位置多有变迁。

或被载于史部,或被载于子部,甚至还有不少学者提议于四部之外为其另立一部;即使在子部中,类书先是被归入“杂家”,后又被置于“事类”、“类书类”、“类事类”中。

类书在目录学中的位置变迁,所展现的绝不仅仅是类名、位置、隶属的简单变动,其必然根源于历代类书编纂的发展与演变,所反映的恰恰是一千余年来的类书发展史、学术史。

1 《皇览》与史部的关系“类书”这个名称出现比较晚,北宋欧阳修等人编纂《新唐书》时,在子部设立“类书类”,正史目录中才出现“类书”这个名称,并广为沿用至今。

那么,北宋之前类书被称作什么呢?五代薛居正修《旧唐书》时将原属于《隋书》子部“杂家”的类书独立出来,称之为“事类”,列于子部第十五类,可见北宋以前类书是被称为“事类”的。

什么是“事类”呢?刘勰《文心雕龙·事类篇》载:“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也。

”陈松雄《齐梁丽辞衡论》又载:“盖事类者,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也……延及南朝,隶事最富,凡情韵之倾泻,事理之铺陈,莫不吐胆呕心,经营刻画。

或借古语以申今情,或用先典以明近理。

”在文学家的眼中,“事类”是一种文学创作手法,是借古言今,是征引、引用,是用古人之言辞、典故表达今人之思想、情感。

作为类书代名词的“事类”则是对典故、故事的辑录、整理,并按照分门别类、以类相从的方法排列组合起来的资料汇编。

“事类”有时亦被称为“类事”,古今学界对两者等同互用的现象比较多。

唐宋以来,类书在目录学中多是位列于子部的,但是类书之祖《皇览》在目录学中的最初位置却并不属于子部。

西晋荀勖编纂《中经新簿》时将《皇览》归于史部,这又是为什么呢?《隋书》卷三十二《经籍志序》载:“魏秘书郎郑默,始制《中经》,秘书监荀勖,又因《中经》,更著《新簿》,分为四部,总括群书……三日丙部,有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

”《中经新簿》之“丙部”就是后来的“史部”,其子目有“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四类,而引起学界关注最多的就是“皇览簿”,或言其是《皇览》之别称,或言其为《皇览》之簿。

笔者认为其应该就是《皇览》。

当然,笔者更关心的是,《皇览》这一类书之祖为何会被划入史部。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三五《类书类序》载:“类事之书,兼收四部,而非经非史,非子非集。

四部之内,乃无类可归。

《皇览》始于魏文,晋荀勖《中经部》分隶何门,今无所考。

”《四库全书总目》的编纂者皆是博学硕儒,很显然他们是不会不知道荀勖《中经新簿》将《皇览》归人史部之事的。

但他们为何明知故问?很明显是无疑而问,这恰恰说明清儒对《中经新簿》将《皇览》归入史部是不理解、不赞同并表示质疑的。

姚名达先生在研究《中经新簿》时,同样遇到了这个问题,其曾提出疑问:“《皇览》何以与《史记》并列?”余嘉锡先生在《目录学发微》中引用明人胡应麟的说法,对《皇览》何以与《史记》并列这个问题做了初步解释,其认为史部在《中经新簿》时代刚刚从经部脱离,独立不久,书籍不多,为了使四部之间卷帙匀称,于是荀勖将无类可归的类书暂时附入了史部。

这种解释是有一些道理的,因为荀勖时代,史部的确刚刚独立,书籍不多,难免会有拉郎配的嫌疑。

但是必须要搞清楚一个基本前提:荀勖编纂《中经新簿》肯定是根据西晋时期的藏书情况做出的分类,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作出的编目,绝不会是随随便便的拉郎配;就算当时史部新独立,书籍不多,但是拉人入伙之事,肯定也是要选择志同道合的人,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将《皇览》拉人史部。

也就是说,《皇览》与史部至少是要有些渊源的。

乔好勤先生之《中国目录学史》对于苟勖为何将《皇览》归入史部的解释最为恰当,也最能反映当时的历史现实。

其言:“丙部所记《皇览》一书,是我国最早的类书,依今日看自当别为一类,但那时是当作历史资料汇辑看待的,列之于丙部并不错。

”为了更清晰地说明这个问题,要全面分析“史记”、“旧事”、“杂事”与“皇览簿”的异同。

前文讲过,北宋之前,类书是被称作“事类”或“类事”的,《中经新簿》之“史记”、“旧事”、“杂事”与“皇览簿”放在一起的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将“史记”、“旧事”、“杂事”与“事类”、“类事”放在一起,就有可比性了。

“史记”指前代之正史,如《史记》、《汉书》、《东观汉纪》等;“旧事”大体就是前代流传下来的稗官野史,如《汉武帝故事》、《西京杂记》等;“杂事”即是“杂史”,如《战国策》、《吴越春秋》等;而《皇览》则是“事类”集,“事类”又多是从诸书中采撷而来的故事、典故、前贤言行、圣哲旧事,当《皇览》将众多采撷自群书的“事类”分门别类地排列起来之时,俨然就是乔好勤先生所说之历史资料汇集。

作为历史资料汇编的《皇览》与史部之“旧事”、“杂事”的确有相类之处。

加之,《皇览》是魏文帝曹丕敕纂,其重要性、资料性就更是备受重视,荀勖时代肯定是要将之作为重要典籍对待的,一部极重要且与史部书有诸多相似之处的《皇览》被归入史部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此外,《皇览》的史料价值也广为后世史学家所重视,《史记》等史书的注疏中大量征引了《皇览》之内容,足见《皇览》的史料价值;对《皇览》辑佚本进行考察时可以发现,其内容就如史书一般,尤其是《冢墓记》所记载的内容皆为古代帝王圣贤之冢墓位置,无疑就是一部历史资料汇编。

但是后来《皇览》为什么脱离史部转入子部了呢?这主要缘于《皇览》与史书之间的差异。

虽然《皇览》可看作历史资料汇编,甚至在一段时间内还可以以假乱真,但是《皇览》与史书的差别毕竟还是较大的。

史书是著作,是史家在收集到众多史料之后,进行加工,重新撰写出来的生动鲜活的著作;而类书是资料汇编,就算是运用不同的编纂体例,类书仍然是述而不作,仍然是对资料的整理加工、排列组合。

随着时代的发展,类书与史书的差别越来越大。

此外,六朝时期是中国史学急速发展的时代,史学的自觉意识得到充分的发展,主要表现在:史籍数量的增多,史书体裁的丰富,史官制度的完善,史家队伍的壮大,史学思想的成熟。

迅猛发展起来的史学再也不需要拉人入伙,这就必然导致类书之祖《皇览》被排挤出史部。

2 从“事类”到“类书”殆至唐初,魏征等人修纂《隋书》之时,被迫从史部分裂出来的类书被收入了子部“杂家”。

为何说是被迫?因为那时的类书是无家可归的,不然也不会依附在子部“杂家”之中。

也就是说,《隋书》的编修者把当时他们认为暂时无法归类的著作,如类书、佛教典籍,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又不足以单立门类安置它们之前,只好将之暂时置于“无所不包”的杂家之末。

当然类书与杂家也是有几分渊源的。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到编纂《旧唐书》的五代时期,类书家族已经发展得较为壮大了,此时的类书已经可以自立门户,于是《旧唐书》子部出现了一个新子目“事类”。

胡道静先生介绍说,类书在子部里独辟成为一类,是始于唐开元时毋煲编《古今书录》。

《古今书录》已佚,但五代刘晌《唐书·经籍志》是循《古今书录》辑成的。

这样看来,类书的独立还可以提前至开元时代。

到北宋时期,欧阳修等修《新唐书》时,将“事类”这个子目的名称改为“类书类”。

从“事类”到“类书类”的转变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其实不然。

首先,“事类”与“类书”二词强调的重点不同,“事类”一词强调的是“事”,主要是表示“事”、“故事”、“典故”的类,而“类书”一词强调的则是“类”,以类相从、分门别类的“类”。

其次,“事类”与“类书”相比,“类书”更能展现唐宋以来类书发展的新情况。

类书在魏晋南北朝最主要的编纂模式主要是辑录“事类”,但随着类书的发展,类书编纂模式逐渐增多,辑录“事类”之外,又有了辑录“词语”、“句子”、“诗文”等新的编纂模式,尤其是《艺文类聚》之后的类书编纂明显多样化。

汪绍楹《校艺文类聚序》载:“《艺文类聚》改善了以往类书偏重类事,不重采文,以及随意摘句,不录片段的缺点”。

胡道静言:“《艺文类聚》是中国古代类书发展中的一个转折,它在辑存文献的方法、方式上有一重大特点,和它以前的类书及以后的大多数类书非常不同,从而构成了它自己在类书群中的独特之处,就是把“事”与“文”两条龙并成了一条龙,变更了类书的常规体制。

”可见,《艺文类聚》之后的类书编纂彻底摆脱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只重辑录“事类”的模式。

面对迅猛发展起来的编纂模式多样化的唐宋类书,原先代表“事类类书”的“事类”一词,显然已经无法表现唐宋以来类书迅猛发展带来的新变化,于是博学多识的欧阳修大胆做出了修正,即将“事类”改为“类书”,以展现唐宋时代急剧发展的类书编纂新情况。

到元代,脱脱等人编纂《宋史》之时,将子部“类书类”的子目改为了“类事类”,这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呢?与“事类”相比,“类事类”强调的重点依然是“类”,也就是说,“类书类”与“类事类”所强调的重点是一致的,表明“类”仍然是类书之核心。

宋代以来,“类书”与”类事”多被目录学者所提及并使用到目录学著作中,但“类书”的使用频率明显高于“类事”,而“事类”被用作目录学子目的现象就很难见到了。

3 唐宋以来关于类书目录学位置的争论唐宋以来,类书的数量越来越多,影响也越来越大,诸文献学家、目录学家、藏书家在图书编目分类的过程中,面对肴馔经史、渔猎子集,六合之内,靡所不载的类书,开始越来越多地对其目录学位置提出修正意见,不断探讨变更类书的目录学位置,以更加准确地彰显类书的特殊性质。

郑樵《通志·校雠略》云;“臣于是总古今有无之书为之区别,凡十二类:经类第一,礼类第二,乐类第三,小学类第四,史类第五,诸子类第六,星数类第七,五行类第八,艺术类第九,医方类第十,类书类第十一,文类第十二。

”郑樵的目录学分类极具特色,突破了四部分类法的藩篱,对图书进行十二分类法,而类书被列为十二类之一,足见郑樵对于类书的重视,亦可见南宋时期类书的地位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已经从子部之子目上升到十二部之一。

明代学者胡应麟对类书的目录学位置也提出了新的看法。

他分析了诸类书的性质,认为类书与经、史、子、集皆有交叉,而偏偏放在子部里,有些不妥,他建议在维持四部分类法的同时,把类书地位提升,脱离子部,置于四部之末,即把类书放在第五部类之中,即在四部之外另立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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