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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生死场

浅谈《生死场》与萧红的女性主义女性是生命的创造者,没有女性,就没有人类。

然而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中,女性始终处被动甚至是弱势的地位,女性的人格与尊严从未真正地受到过认可。

而在中国,这样一个传统的男权至上的社会里,对女性的轻视与残害从古至今从未真正地退出过历史,女性始终是一个被奴役被无视的群体,她们中的大多数一直处在沉默无言的状态里。

萧红是一个身心俱受摧残的不幸女性,一个被家庭、爱情和社会所放逐的灵魂,她一生艰难跋涉,在极端父权制社会的压制下,一直处于一种悲凉寂寞的状态。

在她个人生活方面,她本身就是个在男性傲慢、虐待和一个以女性为玩物而不是平等地位的畸形社会制度下的受害者,这样的被男性伤害的经历从亲情家庭再到爱情婚姻贯穿了她短短三十一载人生的始终。

出生于封建地主家庭的萧红九岁时便丧母,在她眼里,儿时承担着她双倍情感的父亲是“没有热气的鱼类”1,没有情感,一个整天咳嗽吐痰以保持其父亲尊严的怪物,这样的父亲,让萧红对他避而远之。

父亲对于萧红,也许并没有比其他作父亲的更凶残,但他对萧红心灵的伤害却是深重的。

在读书时代,萧红被父亲做主许配给当地驻军统领之子,萧红为抗婚而离家出走,与父亲的决裂,造成了她心灵的严重创伤,使她终身都有一种漂泊无家的惨痛与孤寂。

正是因为父亲的压迫性管教,让她亲身感受到来自父权制的伤害,孕育了她对男权、封建制社会的叛逆思想。

而她的情感世界同样也是荒草丛生。

少女时期感情受骗,被人抛弃在旅馆做人质,这种打击对萧红而言是毁灭性的。

在她与父亲决裂逃离家庭后遇到萧军相依为命,但两人性格不合,常常产生矛盾冲突,萧军的大男子主义更伤害着她敏感脆弱的心灵,即使后来离开了萧军,她的婚姻爱情道路依旧是坎坷曲折。

正是这样的人生经历让萧红认识到,尽管每个女人的命运千差万别,但其生存本质是没有根本差异的,无论是锦衣玉食的贵妇或是贫困潦倒的村女,她们都是男权统治压迫下的奴隶。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萧红将她的视角对向了在这个弱势群体中最无助的一类——农村女人,在同一个阶级中,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处在何等残酷的地位,如果《生死场》中乡村农民的生存境遇是如同奴隶一般的话,那么乡村妇女的生存境遇就是“奴隶的奴隶”。

萧红在《生死场》中所描述的是一群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受尽摧残与折磨后再默默死去的乡村妇女,在漫长的岁月中、在几乎处于停滞的生命状态下重复着这种轮回。

然而她们又是善良而无辜的,无数女人在青春时怀着对爱情的向往中步入了婚姻走进了家庭,然而这种结合是她们爱情“喜剧”的结束,人生悲剧的开始。

婚后的她们无一例外地成为了男人驱使的奴隶和泄欲的工具,整部《生死场》就是用女人的呻吟和血泪凝聚成的一潭苦水。

一、爱情与婚姻女性悲惨的一生首先是从她们幻灭的爱情开始的。

文中的金枝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少女,她的出现,是在赋有诗情画意的菜圃中,她在小河边钓鱼被清澈的歌声吸引,她在摘柿子的时候想着心上人走丢了神,这是文中少见的温情脉脉的场景。

她追求美好的爱情,大胆地违悖传统的道德观念,与自己所爱的人结合。

成业在与金枝一场疯狂的浪漫之后喜滋滋地回到家里告诉婶婶他要娶金枝时,作为过来人的婶婶马上猜到了河边发生的事,她并没有为成业高兴,而是完全悲伤下去。

她说:“等你娶过来,她会变样,她不和原来一样,她的脸是青白色,你也再不把她放在心上,你会打骂她呀!”面对热恋中的侄子,婶婶一句话就揭穿了成业恋的并不是人,不过是肉欲。

果不其然,金枝在与成业结合以后,丈夫并不爱护她,甚至因为丈夫的泄欲而导致了早产,女儿在生下来不足一个月就被丈夫活活摔死。

《生死场》中的妇女们体验不到为人妻为人母的快乐,两性伦理中只剩下心灵的荒凉,纯真的爱情也早就遭到幻灭。

爱情在这里被男人赤裸裸的欲望代替了,在男人眼里,女人只是丈夫的工具和奴隶。

男人在女人们身上榨取着青春的容颜、性欲的满足和廉价的劳动力,却从未把她们当成与自己相濡以沫的爱人一般对待。

然而爱情对于女人来说是何其重要,甚至是她们是为生命第一性的东西!但是在萧红的小说里,爱情是沉默的缺席者,萧红这是通过爱情的空缺更深层次地揭露出那个时代身为女性的悲剧:在男权社会里,女性只是作为一个性别符号,没有真正作为人的尊严和价值,必然会在无爱的痛苦中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2二、生育与母性在《生死场》的第六章《刑罚的日子》中,萧红描述了一个独特的女性生育世界。

她先写房屋后草堆上的狗的生育,再写猪的生育,最后再写到女人的生育。

“暖和的季节里,全村忙着生产”,金枝“在炕角痛苦着脸色,她在那里受着刑罚”;麻面婆因生产疼痛而嚎叫,“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五姑姑的姐姐即将生产的时候,“光着身子,像条鱼似的”在灰尘中爬行、号叫……整个村子里,人和动物的生产互成喧嚣的背景,活在男权社会里被压抑的女性,其生育被降低到了动物的地位。

在这里,生与死的描写都是纯粹动物性的,没有一点抽象意义上的概念,“生”就是女人的生育,它一点都不伟大,她们作为男人泄欲的对象以及无节制无保障的生育就是她们的生存状态。

生育,这一本是人类最崇高、最圣洁的创造性行为,在萧红笔下却成为女性的苦难之源,血光与死亡昭示着女人所经受的是不可逃遁的无价值的生命浩劫。

女性进行人类生命的创造相当意义上已经失去了主动的有意识的成分,而只是一种被动的无意识的生产。

我们看得到“乡村女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的表象,但同时我们也应该发现,生育这一本来应该属于女性的神圣天职在这里却只停留在动物的水平面上,女性完全失去了人格与尊严。

生殖活动的神圣感荡然无存,新生命的产生并不是来源于爱情的喜悦和对孩子的向往,而是来自于男人发泄之后留下的痛苦的后遗症,女性处于一种不得不生育的状态,正是这样,女人天生的母爱因为生育的痛苦而变得迷茫。

“爱”的意识已然消失,“母性”被剥夺。

三、死亡与归宿月英“从前是打鱼村最美的女人”,“她是如此温和,从不听她高声笑过,或是高声吵嚷,生就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比落到棉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但是在丈夫石头般的冷漠与摧残下,被折磨成了形状可怕的怪物:她的眼睛,白眼珠完全变绿,整齐的一排前齿也完全变绿,她的肉发烧焦了似的,紧贴住头皮,她像一头患病的猫儿,孤独而无望。

美丽如花的女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生命的尽头只有凄惨而荒芜的乱葬岗收留她。

3萧红是以身体的畸变来展现乡村女性可悲的生存状态的,《生死场》前十章冲意者受病痛折磨所致的身体变形与死亡毁形的种种可怕之处。

月英身后的砖头,那是异常冷而硬的意象,它与那些灭绝人性的故事交织在一起,象征着残忍、冷酷与荒凉。

正是这一幕幕冰冷的画面告诉我们,那时候中国人人性死灭、心灵冷漠、情感荒芜的精神现实。

《生死场》中展现了女性各种形态的死去,包括疾病、受虐待、生产带来的死亡以及自残导致的死亡,这是生而不得的女性最后的归宿。

萧红通过生与死相亲相伴、相生相克的哲理性表述,体现了她对人类生命脆弱、不堪一击悲剧性思考。

在她眼里,女人似乎永远无法摆脱难产、衰老、疾病、瘟疫、饥饿、自杀等一系列形式的死亡,似乎死亡才是她们的目的,坟场才是她们永久的归宿与家园。

而生,如蝼蚁般为死而生,只是为了继续扩大那片坟场与荒山。

但是文中金枝的命运尽管也如其他女性一样命途坎坷,但萧红并未给她安排一个像其他女人那样悄悄死去的结局。

金枝在丈夫死后到都市去谋生,虽然逃脱了日本鬼子的奸淫,却未能逃出当地流氓的掌心,以至于她后来发出了“我恨中国人”的呼声,受着丈夫和强奸者的双重凌辱,她恨男人超过了对日本人的恨。

她忍饥受迫、受尽凌辱,仍然找不到活路。

回到乡村后,她产生了当尼姑的念头。

于是她来到尼姑庵,准备削发为尼。

但是人去庵空,她连最后这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世界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金枝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无法想象金枝后来的生活,萧红也没有做出解答,金枝这样的女性如何才能获得解放?这是当时只有二十三岁的萧红所无法回答的问题。

四、坚韧与抗争《生死场》的女性大多数都是在生与死之间做着挣扎,那么王婆这个人物是在生死之外的,几乎只有她才对生命的本质有真正的领悟,而不是局限在轮回的生与死中。

这个饱经风霜、受尽折磨的老农妇,在苦难的生活中有着高尚可贵的品质。

她每天都在含辛茹苦地劳动,要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

尽管王婆命途多舛,但是苦难并没有改变她作为人的善良本性。

在村中,她几乎成了妇女们的核心,人们尊敬她、信赖她,她也不计成本用心去帮助他人。

她在快生产的麻面婆和李二婶子之间来回地奔波照料着;像亲人一般对待被丈夫虐待的月英,为她擦洗身子,这些都充分体现了王婆温厚的性格与同情心。

4心灵的重创并没有让王婆失去希望,她顽强地生活着,成为“生死场”中挣扎得最顽强、最有韧性的人物。

为了种麦糊口,她丢掉了三岁大的女儿,可是她连眼泪都不敢掉一滴,仍然“整个秋天没有停脚,没讲闲话”,拼命劳动用血的代价来换取麦子的丰收。

儿子被杀后,她悄悄教导烈性的女儿去报仇。

在“镰刀会”失败后,赵三向地主妥协,王婆“同他激烈争吵”,痛斥他“初看起来还像一堆铁,后来越看越像一堆泥”了。

日本鬼子的入侵激起了她的阶级反抗性,一个女人,自觉地加入到男人的队伍中,承担起保卫家园的重任。

她“像个守夜的老鼠”守在会场的门外,为抗日村民站岗放哨,她还经常为地下党收藏文件、枪支,巧妙地躲过敌人的眼线……虽然是长在哈尔滨郊外的一个小农村,但王婆身上却具有新时代的精神,让我们看到了当时中国广大妇女求得解放的出路。

“我最大的悲哀和痛苦便是做了女人”,萧红生前最后一句话道尽了她作为女人一生的痛苦与悲凉。

正是由于她切身的女性遭遇,让她的文学创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对妇女命运的思索和妇女自身生存境况的叙写。

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如何实现自身的价值,如何保持自己人格的独立与精神的自由,这些都是摆在每个女性面前迫切而严重的问题。

作为女性,也许一生会经历很多坎坷与磨难,但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独立追求,都锲而不舍地向更高的人生境界攀登,去活出女性的自信、充实、品味与价值。

我想这就是萧红给我们的人生启示。

引用及参考书目:1、《萧红研究》(《北方论丛》丛书第四辑)哈尔滨师范大学印刷厂1983年版2、《萧红评传》(葛浩文著)北方文艺出版社1985年3月版3、《走进萧红世界》(单元著)湖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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