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之经典叙事学解读[摘要] 《野性的呼唤》是杰克·伦敦的代表作,小说以十九世纪美国的淘金潮为背景,讲述了一只名叫巴克的狗离开人类文明世界,历经艰险磨炼而最终野性复苏,回归狼群的故事。
本文运用经典叙事学理论,从叙述视角、形象塑造和叙事语言的陌生化对小说进行解读,试图揭示出这部小说在叙事方面的独到之处以及其对小说主题表达所起的作用。
[关键词] 《野性的呼唤》;经典叙事学;叙述视角;形象塑造;陌生化《野性的呼唤》是杰克·伦敦最负盛名的小说,主要讲述了一只名叫巴克的狗从人类文明回归到狼群原始生活的故事。
巴克是一只品种优良、体格健壮且经过文明教化的狗。
它本在温暖的加州一位大法官家里过着优裕闲适的生活。
后来被法官的园丁偷走,辗转卖到了北部寒冷偏远、盛产黄金的阿拉斯加,成了一只拉雪橇的狗,在此过程中,它目睹了人与人、狗与狗、强者和弱者之间的冷酷无情和生死斗争。
为了生存,它放弃了人类教化给它的优雅和道德原则,变得凶悍、机智而狡诈。
巴克与生俱来但却被人类文明暂时同化的野性逐步被唤醒,并最终在狼群的召唤之下,回归到永恒的荒野之中。
这部小说生动地展现了充满冒险和野性的淘金生活,并将极端艰苦条件下“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客观现实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人以强烈的心灵震撼。
小说的叙事技巧也独具匠心。
本文将采用热奈特、里蒙·凯南等人的经典叙事学理论及研究方法,从叙述视角、形象塑造、叙事语言的陌生化三个方面对该小说进行分析,以期更好地理解和把握《野性的呼唤》及杰克·伦敦其他小说的思想主题和艺术手法。
一、叙述视角“叙述视角”(point of view),通常也被称为“叙述聚焦”(focalization),指叙述者与所述故事之间的关系[1]52。
法国叙事学家热奈特在其1972年出版的《叙事话语》一书中,对叙述视角进行了专门的研究。
他明确提出了“谁看”(who sees?)和“谁说”(who speaks?)的区分[1]54。
他选用“聚焦”一词,并将叙述聚焦分为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三大类。
零聚焦属于一种全知叙述者的聚焦,叙述者比任何人物知道的都多。
内聚焦是指聚焦者处于故事内部,通过故事中人物的眼睛来观察故事,叙述者只说某个人物知道的情况。
外聚焦指叙述者说的要比人物知道的少的情况。
《野性的呼唤》采用了零聚焦即全知叙述者的聚焦模式。
这样一来,叙述者似乎被赋予了一双上帝般的眼睛,可以自由自在地全方位支配故事中的叙述对象,从容地讲述故事,甚至可以使小说内容变得通体透明而一览无余。
全知叙述者“犹如一位先知,对故事结局、人物命运了如指掌”[2]25。
例如,小说的开篇写道“巴克不看报,否则它就会知道要有麻烦了”[3]1,就是对巴克后来被盗以及其他一系列遭遇的预言。
全知叙述者“不是故事中的人物,无论他/她/它叙述的是人物的内心活动还是外部言行,他/她/它的观察位置一般均处于故事之外”[4]215。
如小说第一章中对巴克的生活环境、所处地位、生活方式和身世血统的叙述。
“巴克住在阳光灿烂的圣克拉拉谷地的一座大宅子里,这宅子是米勒法官的。
宅子远离大路,绿树掩映,从树缝里能瞥见宅子周围的凉棚。
几条蜿蜒的碎石路穿过宽阔的草坪通向宅子”“这里有个很大的马厩,由十几个马夫和仆人管理着”“还有一个供米勒家人在炙热的下午消暑之用的水池”“这一片区域都是由巴克统治的”“但巴克既不是待在屋子里的狗也不是待在狗窝里的狗,这整个的区域都是它的领地”[3]2。
“它的父亲‘艾尔莫’是一条巨大的圣伯纳犬,一直是米勒法官的亲密伙伴,巴克现在也是如此。
不过它没有它父亲那么重,它只有140磅,因为它的母亲是一条苏格兰牧羊犬[3]3。
”通过这些叙述,读者对巴克有了较为全面的第一印象:它生活的法官家环境优美,设施齐备,童仆众多,是一个典型的富贵之家。
巴克与法官家里其他的狗相比卓尔不群,有一股王者之气,受到普遍的尊重,且与主人关系十分融洽。
巴克独特的气质令人赞叹,给人与众不同的感觉与期待。
这也预示着它野性回归的必然性。
接下来全知叙述者讲述了巴克的一系列遭际:被从法官家偷走——数次转手、经受磨炼——回归荒野。
这些遭际是以巴克主人的变换为主线的:法官——红衣人——弗朗索瓦、佩罗——苏格兰混血儿——查尔斯、哈尔、梅塞德斯——约翰·桑顿。
其中,红衣人让巴克明白了棍棒法则:“它是战胜不了一个棍棒的人的”“它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课”“那根棍子便是个启示,它向巴克揭示了原始法律的作用”[3]9-10。
这为巴克走向荒原、回归野性奠定了基础。
弗朗索瓦和佩罗是公正的主人,对巴克也很是欣赏和爱护。
随这二位主人在冰天雪地里拉雪橇的过程中,巴克更深刻地理解了“獠牙和大棒”法则。
它认识到”没有什么公平竞争,一旦倒下,你就死定了。
所以它永远不会倒下”[3]14。
巴克变得机智而勇猛,甚至有几分凶残。
最终它伺机而动,果断出击,打败斯皮茨而成为狗队的首领。
巴克是位天生的领导者,在它的治下,雪橇狗们个个卖力,狗队秩序井然,十分高效。
完成任务之后,巴克被卖给了一个苏格兰人,而弗朗索瓦和佩罗也“像其他人一样,永远地离开了巴克的生活”[3]46,主人的不断变换为巴克后来珍视与桑顿的情谊埋下了伏笔。
巴克在苏格兰人手下效力的时间并不长。
这之后的查尔斯和哈尔则是残暴和无知的主人。
他们根本不懂如何合理地安排行程,不明白怎样有效率地在雪地里行进,对待雪橇狗也只知道用鞭子驱打,不让它们有喘息之机。
“巴克含含糊糊地感到,这两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并不可靠。
他们对如何做事一无所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善学习的特点愈发明显地暴露出来。
他们无论干什么事都是松松垮垮,毫无秩序可言:安顿一个很邋遢的帐篷要费去半夜的时间,而第二天早晨要用半个早晨来拆帐篷。
雪橇装的也很松散,总需要在某个时候停下来重装一遍。
有好几天他们一天走不了十英里,还有几天就根本出发不了”[3]61。
最终,由于无知、贪婪与固执,哈尔他们连人带狗葬身于刚刚消融的河流之中。
巴克,由于“恍惚有一种末日迫近的预感”[3]68而拒绝继续为哈尔拉橇,即使哈尔将它打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就在哈尔残虐巴克之时,约翰·桑顿救了它。
在桑顿的精心治疗下,巴克很快得以恢复,与主人也产生了真挚的感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爱。
正是这种爱促使巴克两次不顾危险挽救了桑顿的性命,并将它从走向荒野的路上拖了回来。
桑顿被哈伊特人杀死后,巴克咬死了仇人,为主人报了仇。
而桑顿的死也让巴克失去了与人类的最后一线联系,它的野性彻底恢复,走向了狼群出没的森林。
在全知叙述模式中,视角的选择具有高度的自由性。
《野性的呼唤》借用全知叙述模式的基本框架,通过叙述视角的独特选择和自由转换,让读者从不同的角度去感受巴克的经历、变化以及它野性苏醒和走向荒原世界的过程。
“叙述者在全知叙述的过程中,通过叙述视角自由而了无痕迹的转换,从不同角度进行透视,使叙事视角具有了自人看狗、自狗看狗、自狗看人的多重性”[5]116。
自人看狗主要体现在叙述者对巴克的描写及巴克的各位主人对巴克的评价上。
在人的眼里,巴克聪明、善于学习、感官灵敏、凶猛狡诈、野性十足,是一条独一无二的好狗。
自狗看狗体现在巴克对狗的世界和其他狗的认知之中。
巴克善解狗意,它知道斯皮茨阴险虚伪,比利的好脾气,乔和索莱克斯的暴躁等。
它对其他狗的善意也十分理解并能够友好相处,以礼相待。
在它刚被桑顿解救时,斯基特狗像个医生似的总来探望它,“那时斯基特就像母猫疼爱小猫般的热情和体贴”“在巴克体力逐渐恢复的时候,斯基特和尼格这两个可爱的朋友就来找巴克,怂恿它参加各种可笑的游戏”[3]71。
自狗看人的代表事例是巴克对人类尤其是它的几位主人的感觉。
“和法官的儿子们一起去打猎,一起去旅行,那是一种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和法官的孙子们在一起,它扮演的是一个威武的保护者的角色。
和法官在一起,它体会到了有尊严感的友情。
但那种炽热的接近于疯狂崇拜的爱,却是只有和约翰·桑顿在一起时才能够产生的”[3]72。
二、形象塑造《野性的呼唤》总体构思巧妙,作品以人格化了的狗巴克为主人公,通过巴克野性回归的过程,生动地展现出了淘金时代美国人敢于冒险、追寻财富的精神状态和社会达尔文主义对当时的人们所产生的影响。
小说塑造了一个雄姿英发、能力超群、勇猛机智、有情有义的巴克和一系列栩栩如生、性格各异的人物和雪橇狗的形象。
里蒙·凯南在《叙事虚构作品》一书中认为,人物塑造可以由直接定义和间接呈现两种方式来实现。
间接呈现即通过行动、话语、外表、环境、类比等来加强人物的性格特征。
其中,行动可以分为“实现行动”“省略行动”和“思索行动”[6]61。
巴克具有超强的意志力,在被红衣人毒打而不得不表现出屈服的样子时,它的心却依然桀骜不驯:“它虽然被打倒了(它知道是这样),但却并未被击垮”[3]9。
巴克在残酷的竞争中成功的生存下来,主要依赖于它强健的体魄、超人的速度和令人折服的学习和适应能力。
明白了“獠牙与大棒”法则后,它被迫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为生存而拼杀。
初到荒野雪原时,它不知道怎样保暖睡觉,直至“发现比利躺在雪底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个毛球似的”,“原来它们是用这种办法的呀!”巴克欣喜若狂地“也给自己挖好了一个洞,学比利紧紧蜷缩着身子”。
弗朗索瓦赞扬道:“我说什么来着,那个巴克学得真快”[3]18。
“当雪花落在脚上结成坚硬的冰块时,它会用牙齿把结在脚趾中间的冰块咬掉。
口渴时,要是刚好走到冰河,它就选择冰层较薄的地方,然后用坚硬的前脚把冰敲开,顺利地喝到水”[3]24。
巴克对主人的无限忠诚和热爱也让读者叹为观止。
在一家酒吧里,他的主人桑顿拉架时,肩膀被布尔顿打了一拳,巴克立即“直向布尔顿的喉咙扑去”[3]77以保护主人。
小说结尾巴克疯狂地咬杀哈伊特人的行为也是它对主人挚爱的一种极端体现。
“自有叙事虚构作品以来,外表一直用来暗示人物的性格特征”[6]65。
在《野性的呼唤》中,这一陈述不仅适用于巴克,在其他形象身上也有充分的表征。
如斯皮茨“它很友好,但友好中却透着几分奸诈之气”[3]11。
这很符合它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阴险行径。
再如查尔斯和哈尔的形象:“查尔斯是一个中年人,面色苍白,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
八字胡硬生生地向上弯曲,嘴唇无力地垂在胡子后。
哈尔也就二十岁左右,腰间装满子弹的弹夹上直挺挺地挎着一把大自动手枪和一只猎刀。
那是他身上最显眼的地方。
而这恰恰说明他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新手”[3]55。
这种形象恰如其分的反映出他们自大无知、残忍暴力的形象。
三、叙事语言的陌生化文学创作中的陌生化就是对叙述技巧、习以为常的语言修辞进行艺术加工,使人们即便面临熟视无睹的事物也能有新的发现,化腐朽为神奇,从而有效地表达作者的创作思想[7]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