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文学”与韩少功小说及《爸爸爸》讲义【教学目的与要求】掌握寻根小说的鲜明特征,强调以现代意识对传统文化的革新、改造。
理解《爸爸爸》中所体现出对民族文化、民族精神重新进行审视和思辨。
【阅读书目】《月兰》(中短篇小说集),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飞过蓝天》(中短篇小说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诱惑》(中短篇小说集),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马桥词典》(长篇小说),作家出版社1996年《面对神秘而空阔的世界》(随笔集),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年【思考与练习】作为文化寻根小说的代表作之一,《爸爸爸》所代表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寻根倾向?一、“寻根文学”与韩少功的“寻根意识”“文革”后的文学史上,1985年是很重要的一年。
在此以前,作家们的主要工作集中体现在对历史的反思和对现实的批判方面,虽然也出现了汪曾祺等作家所开辟的民间世界的空间,但毕竟是个别人的创作,没有引起文坛的广泛注意。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对“人”的自觉意识进行了深入的挖掘,并在作品中力图解放“人”的生命与价值,但一些作家却发觉即使抛开暂时的政治、道德因素,人也不可能像动物那样,进入绝对自由的生存空间——一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着人类,制约着“人”的心理、行为模式,这就是“文化”。
许多作家希望能够从“民族文化心理”层面上,把握本民族成员“理解事物的方式”,从而解答为何中国会出现“文革”全民动乱乃至中国自盛唐以来国势为何衰落的疑问。
一些作家认为中国自“五四”新文化革命以来出现了长时间的“传统文化断裂”时期,于是希望以文学来弥补这一“文化断裂带”。
阿城认为:“五四运动在社会变革中有着不容否定的进步意义,但它较全面地否定民族文化的虚无主义态度,加上中国社会一直动荡不安,使民族文化的断裂延续至今,'文化大革命'更其彻底,把民族文化判给阶级文化横扫一遍,我们甚至差点连遮羞布也没有了。
”韩少功也认为:“五四以后,中国文学向外国学习,学西洋的,东洋的,俄国的和苏联的;也曾向外国关门,夜郎自大地把一切'洋货'都封禁焚烧。
结果带来民族文化的毁灭,还有民族自信心的低落。
”郑义也认为,只有“跨越文化断裂带”,我们才有可能“走向世界”。
(《跨越文化断裂带》)其他文章还有:郑万隆《我的根》,李杭育《理一理我们的“根”》,阿城《文化制约着人类》等等。
在他们的讲述中,有着一个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中国文学应该建立在广泛而深厚的“文化开掘”之中,才能与“世界文学”对话。
1985年文化寻根意识的崛起,在政治和文化的多重关系下直接带动了文学上的实验,唤起作家艺术家对艺术本体的自觉关注。
所谓“文化寻根”意识,大致包括了以下三个方面:一、在文学美学意义上对民族文化资料的重新认识与阐释,发掘其积极向上的文化内核(如阿城的《棋王》等);二、以现代人感受世界的方式去领略古代文化遗风,寻找激发生命能量的源泉(如张承志的《北方的河》);三、对当代社会生活中所存在的丑陋的文化因素的继续批判,如对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层结构的深入挖掘。
这虽然还是启蒙主义的话题,但也渗透了现代意识的某些特征。
(如韩少功的《爸爸爸》)。
但这三个方面也不是绝对分开的,许多作品是综合地表达了寻根的意义。
当代文学创作中的文化寻根意识最早体现在朦胧派诗人杨炼的组诗里,包括他在1982年前后写成的《半坡》、《诺日郎》、《西藏》、《敦煌》和稍后模拟《易经》思维结构写出的大型组诗《自在者说》等,这些作品或者在对历史遗迹的吟赞中探询历史的深层内涵,或者借用民俗题材歌颂远古文明的生命力,或者通过对传统文化的想象来构筑人生和宇宙融为一体的理念世界。
在小说领域里,则是起于王蒙发表于1982年到1983年之间的《在伊犁》系列小说,为后来的寻根文学开了先河。
1983年以后,随着贾平凹的《商州初录》、张承志的《北方的河》、阿城的《棋王》、王安忆的《小鲍庄》、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佬儿》等作品的发表和引起轰动,许多知青作家加入到“文化寻根”的写作之中,并成为这一文学潮流的主体。
王安忆的创作此时完成了她的“三级跳”,发表了将民族优良传统美德与封建文化积淀奇特地糅为一体的《小鲍庄》。
而郑义的《老井》、张宇的《活鬼》、李杭育的“葛川江文化”小说、郑万隆的《异乡趣闻》等,都对文化“寻根”群起响应。
朱晓平的《桑树坪纪事》、《桑塬》,铁凝的《麦秸垛》及李锐的《厚土——吕梁山印象》也当属于此类。
此外,冯骥才的《三寸金莲》、《阴阳八卦》等并未推出过“寻根”口号,却以实际行动在民族文化层面上作了深入开拓。
认为文化涵盖着社会,文化制约着人类的阿城,在作品创作出寻找到的是以庄禅为代表的道家哲学。
他的《棋王》阐述的是人道、棋道、食道在“道”上的统一。
王一生作为一名下放知青,在那个混乱的世道中,痴迷于“汇道禅于一炉,神机妙算”的棋。
他对“棋”的态度,其实正是他人生的态度。
他以棋来排遣人生痛苦,追求心灵的清净和精神的自由。
这样就达到了对喧嚣尘世的超越、对人生苦闷的超越。
也许,他对现实的态度不无消极,“无为的”。
但他对棋的一种精神寄托其实也是对当时丑恶现实的一种抗争,因而又是“无为无不为的”。
而“无不为”中潜藏有儒家文化中的进取精神。
在这里,《棋王》就表现出一种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精深认识。
这就使此作成为文化“寻根”的一个颇为成功的范例。
中华民族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中华民族文化又积淀深厚、因袭沉重。
当文化“寻根”文学直面正视、挚着追寻这一传统文化时,势必使这类作品在整体上具有一种深邃的意境,许多意象都具有一种象征性的特点。
这一文学一般分为两种倾向:一是对优良民族文化传统的颂扬,呼吁将这一文化传统发扬光大;一是批判民族文化中的不良痼疾,强调以现代意识对传统文化的革新、改造。
这两种态度的并存,很容易使我们从作品所营造的深邃意境中感受到一种不无困惑、矛盾复杂的心态。
文化“寻根”文学将文学溶解在文化之中,或者说将文化弥漫在文学中,这使其具有一种十分独特的美学蕴味。
当它恰巧选中“文化”来与现代主义文学相对峙时,这一美学蕴味就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了。
二、《爸爸爸》:文化反思与批判韩少功,1953年生于湖南长沙。
1977年开始文学创作,韩少功是以“知青文学”名世的。
韩少功在《文学的“根”》一文中,第一次明确阐述了“寻根文学”的立场,认为文学的根应该深植于民族文化的土壤里,这种文化寻根是审美意识中潜在历史因素的觉醒,也是释放现代观念的能量来重铸和镀亮民族自我形象的努力。
韩少功的“寻根文学”体现出一种新的文学思维,即对人类生命本体和生存方式的关怀。
韩少功的《爸爸爸》、《归去来》、《女女女》等小说都带有这方面的探索意义,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批判意识和忧患意识,在对民族历史文化进行探寻、反思的同时,十分注重对现实生活的观照;在遵循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同时,不断向现代派小说吸取有益的营养,特点是对魔幻现实主义的技法进行移植、借鉴,小说语言带有浓郁的乡土色彩和地域特点。
这些,使他成为人们公认的有成就的“寻根”作家。
《爸爸爸》是韩少功“寻根文学”的代表作。
他主张文学创作对民族文化、民族精神重新进行审视和思辨,希望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之迷的具体实践。
在《爸爸爸》中,作者以现代意识来审视一个原始部落里的生存方式,用象征的方法描绘出个体生命、种族生命以至人类整体的生命存在之间的关系,以及生存的艰难过程爸爸爸(梗概)在那重峦叠嶂、白雾茫茫的深山老峪里,有人叫鸡头寨的村子。
村名叫鸡头寨,是因为它背靠鸡公岭的头部。
寨子里有个叫丙崽的人,他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别人也说不清谁是他的父亲,他娘对此又讳莫如深。
这丙崽是个永远长不大的怪人,谁也不晓得他究竟有多少岁了。
他一无所能,永远是孩子式的身影,儿童般的智能。
他只会说两句表示相反感情的话,一是“爸爸”,二是“×妈妈”。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鸡头寨有个仲裁缝,非常受人尊敬。
仲裁缝的儿子叫仁宝,常常到山外去闯荡,知道许多山里人不懂的东西。
这使得他很有身份,寨子里的人都敬他几分。
只有丙崽娘对他不以为然,因为她曾看见仁宝对母牛探究过点什么,又曾对此着实张扬了一番。
这使仁宝极为恼火,于是就时常去拿永远长不大的丙崽出气,还骂出外来的丙崽娘是妖怪,生下丙崽这个小怪物。
这一年,天时不顾,年成不好,寨子里的人们决定要祭谷神以祈年丰。
祭品就是永远长大不的怪物丙崽的头颅。
当刽子手举起大刀,正要砍向丙崽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霹坜。
人们都惊呆了,以为这是天意,丙崽这才活了下来。
但事情总不能不了了之,于是人们又请来一位巫师指点迷津。
巫师郑重地相看了鸡头寨的风水,断然指出,鸡头寨年成不好,原因是鸡精作怪。
只有炸鸡公岭上鸡头,才能够获得大丰收。
要炸鸡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必然要惹怒岭下的鸡尾寨。
鸡尾寨是富庶的山庄,人杰地灵,出过一些读书人和带兵的官。
人们说,这全靠鸡屁股拉屎养肥了块土。
听到鸡头寨要炸掉鸡头的消息,鸡尾寨人十分愤怒,坚决不同意他们这么干。
为此,两个寨子就吵起架来,动起了手脚。
为了预测事变的前途,人们牵来一头牛,一个强壮的大汉脱光上衣,喝了一大碗酒,手起刀落,无头的牛向前倒下去了。
人们欢呼起来,因为这预示着将诸事顺遂。
丙崽也来看热闹,被溅了一身一脸的牛血。
丙崽娘拼命往家拉他,他只是翻着白眼,望着祠堂那边,咕哝着那句老话:“×妈妈。
”同占卜的结果相反,鸡头寨和鸡尾寨打冤家又失败了,被对方杀得尸横遍野。
为了鼓舞士气,大家聚集在祠堂里,按照古老的仪式,分吃牛和鸡尾寨人的肉。
仁宝这时忽然回来了。
目睹此情此景,他总觉得像要开始什么似的。
于是,他见人就作心情深重的嘱托或者告别,可又总不见他走。
寨子里的人们决心去打官司申冤,仁宝又是“既然”、“因此”、“所以”了一番,仍然没有任何结论。
这时,人们忽然想起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觉得丙崽十分神秘:他只会说“爸爸”和“×妈妈”两句话,莫非就是阴阳二卦?大家决定打一打这活卦。
然而丙崽却只会翻白眼,最后用手指定了一个方向,咕哝了一句“爸爸”他指的方向是祠堂的一个檐角,有人认定这意思是要用火攻,打冤家的仇杀又开始了。
但一仗下来,鸡头寨又少了许多人头。
寨子里的狗兴奋起来了,这遍地尸体足够它们啃的。
它们甚至啃红了眼睛,有时睡熟了的人也会被啃上一口。
粉米越来越少了,人们陷于空前的饥馑之中。
丙崽娘上山去一直没有回来。
丙崽等不到娘,就毁坏了家里的一切,出去找他娘。
鸡头寨人在惨败之后不得不迁移远方了。
按照祖训,寨子只能留下青壮男女和几头牛接传香火,所有的老弱一概不留。
丙崽回到寨子后就被仲裁缝灌了半碗毒汁,仲裁缝自己也悲壮地死去,整个寨子的老弱没有留下一个。
留下的人烧毁了寨子,唱起古歌,告别故土,要走向那茫茫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