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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戈医生》的解读

以人性烛照现实——对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的解读摘要:本文通过对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文本的细致梳理,试图说明作者对日瓦戈这一形象的塑造是对于俄罗斯1905年革命,尤其是1917年十月革命以来的历史的反思,在不尊重人的价值,人的尊严得不到保障的历史境遇中重新呼唤对于人的价值的尊重。

关键词:《日瓦戈医生》人性自由人的价值帕斯捷尔纳克在被迫拒绝领取诺贝尔奖金两个多月后,于1959年1月写了一首名为《诺贝尔奖金》的诗作:我完了,像一只被围猎的野兽。

别处自有人在,有自由,有阳光,而我身后只是一片追捕的喧嚷,回顾逃出已然无望。

昏暗的林子,水塘岸边,横着松树放倒的枝躯干。

周边的通道全被堵截,一切已无所谓,悉听尊便。

可我干了什么肮脏的勾当?是恶棍还是杀人犯?我逼得整个世界正在——痛惜我大地的壮美而泪下泫然。

即使如此,即使行将就木,相信终有一天,善意将战胜,卑鄙和愁恨的凶悍。

1有人解释说这首诗暗喻苏联是一个大型的围猎场,而“自由”、“阳光”代表着西方,诗歌的象征意义是期待着苏联实现政治变革;也有说这首诗是对现实生活的写照,围绕作家获得诺贝尔奖金一事的争论愈演愈烈,作家的住宅周围停了很多汽车,为保护他的性命安全,因其行动受到限制而发出的喟叹,诗中透露出希望最终能够得到公正待遇的期待。

而从苏联社会主义制度成立以来,帕斯捷尔纳克在面对别人对其诗作的攻击和误解时,他总是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人们最终会变得更善良更高尚。

2由此也可以看出帕1转引自(俄)符·维·阿格诺索夫主编《20世纪俄罗斯文学》,凌建侯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458页。

2参见《俄罗斯文学肖像:乌兰汗译作选》(散文卷),收录季娜伊达·帕斯捷尔纳克《回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462页。

斯捷尔纳克对人性的乐观态度,他相信光明能够战胜黑暗,善良终将战胜丑恶,正义最终能够胜利。

帕斯捷尔纳克对人性的乐观态度部分来源于托尔斯泰的影响,在其第二部自传《人与事》中,帕斯捷尔纳克谈及对他一生产生重大影响的人物时写道:“其中一位,伴随我一生,如同伴随大多数人一样,特别是因为我的父亲为他的作品作过绘画,到他家去做客,衷心敬仰他,以至于我们全家上下都渗透了他的精神。

3这个人便是列夫·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主张不以暴力抗恶,以求获得真正的自由和人存在的意义,“基督的教义告诉人们,暴力永远有害,惩罚本身不过是一些人用来对另一些人施行暴力所用的借口,暴力无法铲除暴力,恶无法灭除恶,而减少暴力这种恶的唯一办法是不使用暴力”。

4这种态度在也体现在《日瓦戈医生》一书的主人公日瓦戈身上。

日瓦戈出身富豪家庭,父亲在外挥霍浪荡,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母亲、父亲相继辞世,由舅舅抚养。

舅舅去往国外的时候,把日瓦戈交由住在莫斯科的好友,化学教授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格罗梅科家抚养。

长大后日瓦戈和格罗梅科之女安东宁娜·亚历山德罗夫娜结婚。

一战爆发,日瓦戈以军医身份被派往前线,并和上前线寻夫未果的拉拉(拉丽莎·费奥多夫娜·安季波娃)结识。

沙皇军队溃退,日瓦戈在撤退途中受伤,后留在小城梅留泽耶沃修养,拉拉也滞留于此。

不久,十月革命爆发,拉拉返回故乡尤里亚金,日瓦戈也很快回到莫斯科的家中。

新政权成立后两三年,一方面由于政治立场和当局难于契合,一方面由于莫斯科生活困难,日常用品如柴火、食物紧缺,日瓦戈一家遂决定举家前往岳母父亲的先前的领地瓦雷金诺。

在瓦雷金诺,他们过起淳朴农民一样的生活,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生活之中还有艺术,有普希金、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相伴度过荒凉的冬夜。

在瓦雷金诺安定下来后,日瓦戈时常往来于瓦雷金诺和尤里亚金,并和定居尤里亚金市的拉拉常有往来。

一次,在返家途中,日瓦戈被红军的游击队拉去当军医,在游击队当了近两年军医之后,日瓦戈逃离部队,徒步穿过广阔的土地返回尤里亚金。

后来得知,在此期间,妻子冬妮亚和岳父已返回莫斯科,又被驱逐出境,流亡国外。

日瓦戈此时开始和拉拉同居,但形势不容他们有安宁的生活可过,政治大清洗开始,日瓦戈和拉拉的生活日益艰难,不久,他们又前往瓦雷良诺。

在瓦雷良诺的生活甫开始几天,日瓦戈和医生被迫分离,拉拉跟随科马连夫斯基前往远东,最后到死不得相见。

拉拉走后,日瓦戈在此看到因政治清洗而穷途末路的拉拉之夫(此时改名斯特列利尼科夫)不得已而自杀。

逗留一段时间后,医生离开瓦雷金诺前往莫斯科。

在莫斯科,日瓦戈的生活日益消沉,变得邋遢并和先前管家的女儿同居。

后来,得益于日瓦戈之同父异母弟弟叶夫格拉夫的资助,日瓦戈力图重新行医并开始全新的生活,但由于心脏病发作死于前去新医院就职的途中。

此为小说主人公日瓦戈医生一生行迹之大略,另一条线索是女主人公拉拉的一生。

从日瓦戈一生的行迹来看,他没有把自己的生活投入到革命的滔滔洪流或者剧烈变迁的社会生活中去。

他是一个边缘人,不幸被这股激流卷入,像一株浮萍,时而被裹挟到这里,时而被裹挟到那里,很是身不由己。

由于在3见《俄罗斯文学肖像:乌兰汗译作选》(散文卷),收录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人与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347页。

4金亚娜,刘锟等著《充盈的虚无:俄罗斯文学中的宗教意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第120-121页。

思想上和当局格格不入,日瓦戈不能像好友戈尔东和杜多罗夫那样心安理得地接受当局宣扬的论调,进而轻松地在新制度下获得一席宽松的生存之地。

相反,瓦戈和现实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丧失知识分子的良知和对自身原则的坚守,始终没有停止探索和思考,正如研究者指出“日瓦戈一生都在解决自我和现实的紧张关系,生活的苦难和精神的折磨没能摧毁他,任何恶劣的环境未能改变他对自我的保持。

他的个性不曾被扭曲,思想不曾受到各种思潮影响,他身上体现着人的尊严。

”5尽管命运让日瓦戈颠沛流离,他却并没有消极的等待命运的裁决,而是一直在对这种难以把握的现实进行思考,并力图保持自己的自由和作为人的尊严。

十月革命是二十世纪俄罗斯历史上的重大事件,不仅对俄罗斯人民的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且极大的影响了世界历史的进程。

《日瓦戈医生》通过知识分子日瓦戈医生的命运遭际,显现出了作者对于1905年革命尤其是十月革命以来俄罗斯历史的思考。

康德在其《何谓启蒙运动》一文中写道在启蒙前的时代,统治者把民众当成牲口并充当其保护人,“保护人首先是使他们的牲口愚蠢,并且小心提防着这些温顺的畜生不要竟敢冒险从锁着他们的摇车里面迈出一步;然后就向他们指出企图单独行走时会遇到他们的那种危险。

”6处于1905年革命前夕的俄国正是广大人民没有自由,生活于水生火热中的时代。

他们不仅没有阶级的意识,反而互相在贫困潦倒的生活中以对自己阶级成员的凌辱或折磨来寻求安慰。

铁路工人彼得·胡多列耶夫几度追求一个女人不得成功,便灰心失落,整日酗酒,经常无故折磨学徒尤苏普卡。

同为铁路工人的季韦尔辛出手拦阻,后来思考到“在这个卑鄙、虚伪的世界上,养尊处优的太太竟然用那种眼光看着买力气干活的人;可是,在这个制度下受罪的人,却让酒灌得昏迷不醒,只能在方才这样的作践自己(指上面所提到师傅无故责罚徒弟)中得到某种满足。

”[1]纵使摆脱这种状态只有一步之遥,但民众却无知无觉,显然,作者的同情是在受压迫的一方。

在举家迁往瓦雷金诺途中,医生和名为桑杰维亚托夫的商人谈起关于马克思主义和十月革命。

桑杰维亚托夫认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并对医生说道:“······饿鬼和寄生虫驾驭者挨饿的劳动者,并把他们趋向死亡,这样能长久下去吗?还有其他凌辱和暴虐的形式呢?难道您不明白人们的愤怒、要求正义生活的愿望、寻求真理的精神是合法的吗?您以为在杜马里通过议会制、不采取专政手段就能根本摧毁旧制度吗?”(258~259)日瓦戈不同意桑杰维亚托夫关于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论断,并认为马克思主义太过封闭,医生继续说道:“······我是非常赞成革命的,可是我现在觉得,用暴力什么也得不到。

应该以善为善。

”(259)日瓦戈出身于桑杰维亚托夫所描述的那个社会的压迫者阶级,但他并没有为自己所在的阶级辩护,他看到旧制度的不合理,认为这种压迫人的制度最终会被历史的演进所摒弃。

但是,他并没有盲目的认同当下革命后的现实,他看到许多革命所带给人们的美好理想并没有实现,现实中到处流行说大话空话的风气,“未来的黎明,建立新世界,人类的火炬”(281)等都是因缺乏才能而对辞藻的卖弄,那当下就不是革命目标的实现,而只能作为进行思考的现实出发点。

日瓦戈早年受到舅父韦杰尼亚平的影响,韦杰尼亚平认为“寻求真理的5陈建华主编《中国俄苏文学研究史论》(第三卷),重庆出版社,2007年,第338页。

6(德)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第23页。

只能是独自探索的人,人应当忠于不朽,这才是对生命强有力的称呼”(10);“个性自由和生命即是牺牲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必不可少的两个组成部分······在这个意义上,远古没有历史,历史始于基督降生。

”(10~11)历史开始于基督,是因为远古时期胜者为王,只有残酷的虐杀,而没有相互尊重,因而也没有人性或者对人本身价值的重视。

只有等到新约时代,个人的价值才开始得到重视,因此才开始人的历史,在这里可以看出韦杰尼亚平对于人的独立和自由精神的重视。

这种对独立、自由以及个人价值的重视更为明显的体现在日瓦戈身上。

尽管酷爱历史和艺术,日瓦戈仍选定医生作为职业,他认为就像天赋的乐观或者忧郁不能当做职业一样,艺术也是如此,因此他选择从事对社会公众有益的职业,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自身和他人价值的重视。

十月革命刚发生时,日瓦戈正呆在梅留泽耶沃休养,革命成功的消息传来,看到热情的群众集会之余,医生对拉拉评价说十月革命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机遇,给予了人们天大的自由,仿佛回到福音书时代一般,“革命违反着意志奔腾而出,仿佛是一股被阻滞得过长的空气。

每个人和每件事都苏醒了,获得了再生,一切都发生了转化、转变。

······我觉得,社会主义宛如一片海洋,所有个人的、单独的革命该像无数溪流一样汇聚集中,这是生活的海洋·····这一时期始终渴望能生活得忠诚而有成效!我非常希望能够成为这种昂扬而振奋精神的一部分”(141~142)回到莫斯科,在一次前往医院上班的途中,医生看到成立人民委员会和无产阶级专政的消息,激动不已的跑回家对岳父说道:“多么高超的外科手术啊!一下子就巧妙地割掉了发臭多年的溃疡!直截了当地对习惯于让人们顶礼膜拜的非正义做了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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