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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随想录

书法系的学生常常为从临摹到创作的脱节而苦恼,米南宫从集古字,到不知以何为祖的学习方法最为教师们所推崇,这是一个书法学习的常规途径,更是学院书法教育的普遍方法。如果我们拓宽一些视界,王觉斯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是一种临摹和创作的极佳状态。董香光临帖中有自己,创作中见古人,从来没有分清过临帖和创作的界限。因此,古人的创作状态值得我们去借鉴。
现在的书法界有一些不好的现象,有一群人似乎是为书法展赛而活着,揣摩评委心理,把握国展动向,推测流行趋势,或以量感人,小楷四条屏显露功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或以情动人,将册页做得精美无比,注重装帧而忽视书写。他们力争在某大赛获奖和入展,并以此作为成功的标志。如今为了展览,有备战班、冲刺班、速成班、集训班,一切向展看,变得如此功利啊!若老米在世,他的一句“安排费工,岂能垂世”会不会遭来围攻?倘若哪天没有了展览和大赛,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个活法?
我想我在书法创作时是投入的,当我拿起毛笔,常常有冲动,当毛笔在宣纸上游走,写到兴致浓时,我常常心动过速,莫名而有意识,梁实秋说“写字最能泄露一个人的个性”,的确如此,你的任何一个细节都被毫无保留地记录在纸上,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真实的感。书道妙在性情,我能体会。我现在的创作不想去追求平淡,而是追求绚烂,老了就自然平淡了。有人说书法能养生,而我却觉得我是在用书法消耗着生命。
我在进行书法创作时非常注重笔与纸接触产生出的各种形态,笔通过墨落在纸上,形成各种痕迹。由于笔法的不同,中锋、侧锋、露锋、藏锋⋯⋯裹毫、铺毫、散毫⋯⋯提按、平移、绞转⋯⋯而产生的形态各异。高峰坠石、千里阵云、陆断犀象⋯⋯屋漏痕、锥划沙、折钗股⋯⋯剑脊、圆柱、枯藤⋯⋯妙不可言,美不胜收。真实而不做作,丰富且有韵味,一切以自自然然为上。这些痕迹,既是笔迹,也是墨迹,更是心迹。
让小孩写字作老气横秋状是一种罪过,就如中青年书法家故作稚拙天真状一样可恶。刘熙载说: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当一个人的作品与他的人相吻合时才是最美的,与他的年龄吻合,与他的阅历吻合,与他的性格吻合,与他的性别吻合,与他的思想吻合。我们的书法创作,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加深,会有渐进的变化,总之,创作不能造作,创新不能标新。
责任编辑:吕欢呼
今天的很多书法展,我实在不喜欢看。满展厅的花花绿绿,颜色既多且杂,难道这就是今天我们对色彩的理解吗?作品上左贴一条,右拼一块,莫非这就是今天我们对样式的创造吗?我一直想弄清楚,在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我们的思想力、创造力有没有超越了古人呢?
曾走进某个展厅,头脑一阵眩晕,密匝匝的,就像误闯了小商品市场,让人透不过气来,可能这位办展的书法家想最大程度地利用场租费,不至于浪费。此时的我真想走进博物馆与古人晤对一番,在喧嚣的城市中感受一下片刻的宁静。
在高二适的书法创作中,手札是他的一个亮点。看高二适的手札,让我联想到他的生活和书法状态,自然、率真。看当今某些书法家的手札式作品,却让我感到不自然,虚假、造作。他们故意涂改,明明是抄录古人的诗词,却一再抄错,添添加加,今天的生活已经离开了手写书信的时代,我们就找不到一个其他的和生活紧密相关的书法状态吗?
我常问学生:书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回答是:自然。我又问:你们写的自然,还是五岁小孩写的自然?愕然。当然是没有学过书法的小孩写的自然,他们无所顾忌,一任涂抹,毫不造作。从这个角度看,小孩人人都是艺术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远离了那份自然,而变得越来越拘谨。反过来看,既然小孩这么容易就自然,那么自然就不应该是书法的最高境界。那书法的最高境界究竟是什么?我认为是天人合一,即自然之美与人工之美的结合。故庾肩吾有锺繇、张芝、王羲之之比:张工夫第一,天然次之。锺天然第一,工夫次之。王工夫不及张,天然过之;天然不及锺,工夫过之。
个性一词,在今天的书法界被提得最多,书法家们大谈个性,但恰恰这是一个艺术上并没有太多个性的时代。看展览,读作品集,你会发现,人们一阵风似地追逐流行,作品的面貌何其相似,为什么追求个性的人作品会没有个性?看来对个性的理解各有出入,我认为个性不是张扬,个性不是欹侧,个性不是时髦,个性是你自己。只有坚守自己,才能见个性,哪怕你是内敛的,是平正的,是古雅的。实际上,董其昌是在晚明个性解放思潮影响下的书法家中最有个性的一位,他的平淡与王铎、倪元璐、黄道周、张瑞图都不一样。
在某两个城市之间书法联展的座谈会上,人们先后发言,大谈地域书风,什么江南的秀雅,中原的雄浑。我实在看不出来,轮到我发言时只好避重就轻,免得扫了大家的兴。如今的网络发达,南京的书法几秒之间可以传至新疆,人们互相影响,追逐流行,地域书风可能一去不回头了。网络时代的书法创作所呈现的趋同倾向值得关注,如果有一天全中国都吃川菜了,那真没意思,虽然我最喜欢吃川菜。
都说今人最有展厅意识,但我为什么总觉得博物馆里的古代书法展常常比当下的书法展好看呢?尤其是手卷展最让我哭笑不得,展厅里安装了大量的板子用来展示手卷,一条一条又一条,一层一层又一层,鳞次栉比,目不暇接。原本古人放在手中把玩的东西,很雅,很从容,如今集中起来让你一次把玩个够,很多,很花哨。粗看,形式单一,细读,时间来不及,走马观花,匆匆浏览一过,粗细均不好玩。
创作既需要有意在笔先,又需要有意料之外。意在笔先即是胸有成竹,对作品的整体有一个大致的规划。意料之外是随性而发,在书写过程中并不按照设定的计划,而是即兴发挥。我对后者更有一种期盼,因为它可遇而不可求。“振迅天真,出于意外”是一种很高的创作境界,我常常为此而努力。
中国书法讲究统一,又讲究变化,此中感觉甚微妙。光统一,没变化,则板滞;仅变化,不统一,则花哨。比如用墨,墨仅一色,则如珂罗版印刷,墨分五色,则有画字的嫌疑;比如结构,四平八稳,则死气沉沉,故作挪移,则张牙舞爪;比如用笔,一味平顺,则无奇,变化过度,则有恙;比如章法,上下平直,则状如算子,七扭八歪,则自作多情。要做得恰到好处才妙,不偏不倚、不激不厉,这就是中庸,中庸何其难哉!
创作随想录
书法创作既需要有扎实的、继承传统的功夫,又需要有真实情性意趣的表达,两者若得其一已难,何况不可或缺又兼而有之。前者仰赖薪传和训练,后者专靠感悟和滋养。
书法不仅是技法的表现,更是情性的流露。因而任何专门卖弄技巧的作品都是虚伪的,艺术需要真诚。书法技法的解决,是书法创作前的准备工作,而不代表创作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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