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第3期2008年5月 贵州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G U I ZHOU UN I V ERSI 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 Editi on)(B i m onthly)Vol.10No.3May.2008母性?女性?———对《永远有多远》中白大省的另一种解读肖常纬(娄底职业技术学院,湖南娄底417000)摘 要:铁凝在中篇小说《永远有多远》中,塑造了一个介于母性与女性之间的社会角色白大省,独特的女性心理使她在剖析女性精神世界时也直指男权文化的影响对白大省母性意识的强化与女性意识的背离。
关键词:白大省;母性;女性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509(2008)03-0133-03 《永远有多远》是铁凝发表于20世纪末的一部中篇小说。
讲述的是“我”的表妹白大省:一位在北京胡同长大的女性的生活、情感经历,是一个介于母性与女性之间的社会文化形象。
小说中关注女性生命个体的生存状态,挖掘女性的心理意识,独特的女性心理使她在剖析女性精神世界时也直指对男权文化的批判。
一、仁义、善良的母性意识与形成白大省相貌平平,脾气随和,“最大的与众不同就是永远怀着一腔过时的热情,迷恋她喜欢的男性,却总是失恋。
”“当她七、八岁的时候,就被胡同里的老人评价为仁义。
”只是她的这种“仁义”与“善良”在文本中更多地体现为一种无私奉献的母性。
在传统的文化预设里,提到母亲便想到:无私忘我、奉献牺牲、勤劳等等,这些都让我们想起在《永远有多远》这篇小说中的白大省,这个在骨子里已把自己的女性意识置换为母性的形象。
她勤劳,从小就照顾姥姥,“小学二年级,她就担负起每日给姥姥倒便盆的责任”;奉献与牺牲是母性的另一种伟大,她对弟弟白大鸣的疼爱,也超出了做姐姐的情感,她为弟弟小时候遭受的磨难深感内疚,在母性情怀的驱使下答应给弟弟换房。
在处理自己的恋爱婚姻问题时,她一上来就确定了“我爱他比他爱我更深”的屈尊与奉献式的择偶标准。
她对几任男友的关心、无私的付出更多的已是母性的关怀。
她“把伺候郭宏当成最大的乐事”,又因孩子的一块脏手绢击中了她心中脆弱的部位,捻动了她的母性柔情,而决定和郭宏结婚。
她对关朋羽说“要是咱们两过日子,我什么都不让你干”,任着夏欣在她那白吃白喝外加穷“白活”,整个一副母亲溺爱孩子的心态,而没有未婚男女相处应有的平等。
她的这种对男性母爱般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导致她另一种形式的人性:女性的贫乏与割裂。
正应了美国电影里的一句话“在每个现代女性洁白的衣领下,都藏着一个原始的女人———母亲。
”可见她的这种“仁义”与“善良”只是让她更接近于母性,而远离了女性的本质,女孩对自己本质身份的认识是一种肯定,其基础是等同、延续和对母亲的认同,这使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那么,白大省的这种仁义、善良的性格到底是缘何形成的呢?首先来自于环境的影响。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和缩影。
社会大环境与家庭小环境一脉相连,息息相关。
“我们的父母当时也都不在北京,那几年我们与姥姥相依为命。
”而在与姥姥相依为命的日子里,白大省除了伺候姥姥、照顾弟弟与挨姥姥的骂之外,几乎就没享受到什么母爱与家庭的温暖,“少年家长”的艰辛与成功,促使了白大省超前的坚强和能干,同时也过早地让她承担了母亲的角色。
可以想象,如果:她拥有一个温馨的家庭,姥姥能对她多一点关爱,在她成长的道路上能从亲友那得到更多一些的理解与支持,她又将成长为一个怎样的人?正是这种“缺失”和“距离”强化着她对家庭与爱情的渴望,也让她为了更好地在那个缺少关爱的环境里生存而不得不拥有了更多的仁义和善良。
其次,源自约定俗成下大众对她不可改变的认可。
白大省这种类似于母性的孝顺、奉献的“仁义”性格并非基于小女孩的天性,而是在一个强大的传统文化体系的重新规训下形成的,有来自“我”对这个表姐白大省的评价判断和姥姥喋喋不休的责骂以及胡同里老人的评价;也有她在漫长的学校教育中,一直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她热情地帮助大家,是学生会的干部;还有工作后她以她的善良热情赢得了所有人甚至值班室大妈的夸奖,在自身优势不足的前提下也可以把卖房间的工作做得很成功。
但在她的爱情道路上,郭宏、关朋羽、小玢、夏欣、白大鸣等都是利用她的“仁义”达到各自的目的,白大省在一次次真情付出后一次次失去,正是这个社会大环境让她过早地失去了自我,这种成长环境是促使她的女①收稿日期:2008-04-10作者简介:肖常纬(1973-),女,湖南娄底人,娄底职业技术学院讲师,湖南师大在职硕士毕业,主要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性意识淡薄、母性意识张扬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白大省的身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道德界定,无疑对她是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的。
传统文化教育人要乐于助人、要尊老爱幼、要懂得谦让,这才是一个符合传统文化标准的好人。
所以白大省“仁义”的品性其实并不是白大省所独有的,也不是女性所独有的,而是所有带有儒家文化根性的中国人所共有的,它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同情心,更是“克己复礼”的个性的压抑。
因此,处于这个文化环境的白大省,在生存的技巧方面,也是少得可怜,但她也不刻意去学习,白大省朝着她不想活成那样的模样活了下去,胡同文化给了她仁义善良的母性。
在这种传统文化强大的影响下,白大省养成了一个自觉的习惯。
“我”记得白大省有个让人发笑的习惯,“白大省告诉过我,她看什么东西都喜欢看侧面,……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
就像一个母亲永远只看到了孩子身上的优点。
“大春”的英俊潇洒,姥姥因知道洗甲水而被认定为挺见过世面,关朋羽的小动作让她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夏欣会徒手抓苍蝇,西单小六潇洒自在,这些在白大省那都是一个侧面,一个人的好的一面。
所以白大省眼里只有好人和每个人好的一面,也许正是通过她的这个让人发笑的习惯,铁凝告诉人们:看人要看侧面,世界上没有完人,我们也应该这样去看待和接受白大省。
白大省就只看到了所有人的侧面———好的一面,所以她对所有人都不设防,没心没肺的仁义,而因为这一点,她的世界里有伤痛,但没有仇恨,这是人性———母性的一种宽容。
二、缺乏自我的女性意识与原因如果从女性觉醒、女性解放的角度来审视和观照《永远有多远》的白大省,她的确是一个值得批判的人物形象。
因为,当今的时代男女平等在法律上已得到充分的保证,她却仍然不断地屈从于传统“仁义”的要求,违背自己的本心。
她的女性意识因更多的承载了某种道德、文化和社会内容,而使其中的女性本能、独立意识尚处于边缘位置。
在笔者看来,女性应当有她存在的独立价值,应当意识到这个所谓“独立的价值”的重要性。
对待爱情更应该如此,要想获得真正的爱情,首先就应该自爱。
自爱并不等于自私,自爱不过是自我意识的体现,是自我人格的独立。
但在男权文化长期统治社会的境况下,女性的存在已被预设为他们所希望的那样,白大省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她渴望成为的女性角色恰恰是男性所喜欢所欣赏的女性角色,这正是缺乏自主意识的体现。
白大省的女性意识在与三个男人的恋爱与两个女人的关系中得以充分体现。
那个打定主意要吃女人饭的郭宏,吃她的住她的一切都依赖她,而一个日本女留学生的眼神就足以把他勾的神魂颠倒。
天生喜欢居家过日子的关朋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白大省,所以最终从白大省的“胳膊圈”里钻出来,把自己的怀抱敞开给了妩媚娇蛮的小玢。
坐在无辜的女人家里白吃白喝外加穷“白活”的夏欣,是一个惯于答应的角色,一句“你真好”就让白大省乱了方寸,而结局只是:不可能再有别的发展。
郭宏、关朋羽、夏欣、白大鸣,这些并不是很坏的男人们,却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男人,是白大省这样的女性所要面对的。
他们的所做所为没有像别人要求的那么高尚,但是正是在男性中心已经内化为理所当然、普遍存在的生存条件时,他们对于宽厚善良的白大省的精神和心灵都是一种充满伤痛的挤压。
尽管作者在结尾走出了男女尖锐的对立,但是不容忽视的是在这种女性叙事策略下还是体现了对男性中心的解构。
被世人称赞的白大省并不想成为她现在已经成为的这种人,由于这点是她秘密的梦想,所以西单小六实际上是她心中艳羡的对象。
然而白大省自身却充满着矛盾,一方面她羡慕西单小六,想做那样的身心自由的女人;另一方面她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使她自己的女性意识同道德文化联系在一起,她心灵中的渴望被压抑,但同时又充满了对自由主义情愫的梦想,她渴望自由又约束自己,自觉不自觉地做一个公众心目中的好女孩。
因此,白大省的悲剧不仅仅是得不到男性真正的爱,而是她艳羡的西单小六是她难以学习的,即使她变成了西单小六,她也不会觉得幸福。
因为如果这样,她要承受来自外界和内心的责备。
无论是她的男同学,还是比他学历低的男同事,甚至养活自己都困难的男房客,都对他的善良产生不了爱情,她对男友的那种无私无我和无原则的奉献反而激发不了男性对她的爱恋,铁凝将她们(白大省们)性格中的美德和缺陷一起暴露出来,她希望女性身上有一些野性色彩。
象西单小六和小玢那样,因为这两个女人身上有白大省所没有的女性魅力,她们在男性世界里游刃有余,尽管在公众的眼里她们类似魔鬼。
为此铁凝不无沉重地说:“在中国,并非大多数都有解放自己的明确概念,真正压抑女性心灵的往往不是男性,恰是女性自身。
”白大省这个形象展示了在男权中心社会里女性的压抑和异化。
法国女权主义者西蒙娜・德・波伏娃说过一句著名的话:“女人不是生成的,而是长成的。
”女性走出了封闭的世界,却走不出男性的眼光。
有多少看似新潮和现代的青年女性,心甘情愿地将自己降到男性目光的海平面以下?她们的美丽与青春,她们的学历与修养,她们所有的优势都成为取悦男人的资本,以至于接受了现代教育的白大省也只能提出一个令人心酸的求偶标准。
在男性有着绝对权威的意识里,女性也自觉不自觉地以这一标准来规范自己,作为被认知的存在价值。
男权制度固然是女性悲剧的根源之一,但是,在男性意识形态及文化的强大惯性和阴影中,女性自我意识的混沌和泯灭,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431 贵州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肖常纬:母性?女性?———对《永远有多远》中白大省的另一种解读531参考文献:[1]铁 凝.永远有多远[M].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2002.[2]米 兰.昆德.小说的艺术[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3]铁 凝.关系一词在小说中[J].当代作家评论,(2003),(6):6.[4]戴锦华.真淳者的质询__重读铁凝[J].文学评论,1994,(5):11.[5]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6]铁 凝.铁凝文集(第五卷)[M].南昌:江西文艺出版社,1996.M a tern ity?W om en?———Another I n terpret a ti on of Ba iDa sh i n g i n How Far Is Perpetu ityX I AO Chang-w ei(Loudi Vocati 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417000)Abstract:Tie N ing shaped a s ocial r ole Bai Dashing situated bet w een maternity and women in her novellete How Far Is Per petuity.W ith her unique women’s p sychol ogy,she thought male culture has an i m pact on the enhance ment of Bai Dashing’s a wareness of maternity and the deviati on of her women’s a wareness when analyzing women’s s p iritual world.Key words:Bai Dashing;maternity;women(上接132页)To I nhab it Poeti ca lly———The the m e of na ture i n Lawrence’s litera tureZEN G L an-lan(Depart m ent of Student Affairs,Hengyang Nor mal University,Hengyang421008China) Abstract:I n his novels,La wrence t ook all the things in the nature as his potential writing objects,giving the nature life with flesh and bl ood and pers onifying the nature.Moreover,he created a series of the i m age of the natural s on for the readers and ex perienced directly the existence conditi on of the humanity in the world.A ll of these not only showed the drea m and ideal of the writer,but als o dis p layed the writer’s l onely and painful pondering t o the modern industrial s ociety.Key words:La wrence;nature;s on of nature;poe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