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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意识的不同传达_以_平凡的世界_废都_和_白鹿原_为例
文学是人学,它的基本功能是表现人,直面人类 丰富、复杂的生命形态,与人类相关的一切都可以成 为文学表现的主题。情爱作为人性的基本内容,不仅 是人类生存的客观需求,也是人的生命力和灵魂质 量的检验标准,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为文学创造的天 然主题。它通过描绘两性之间的具有普遍性和独特 性的微妙关系来探索人之为人的独特世界,并展示 出生命形式深入的复杂状态,是文学作品的精神指 向。可以说,文学的笔触在人性上的挥洒,在很大程 度上有赖于对于人类最高尚的感情—— —爱情和人类 最原始的欲望—— —性欲的深刻展示。我国古代的文 学园地中,《红楼梦》、《西厢记》、《桃花扇》、《牡丹亭》 抑或是《天仙配》、《白蛇传》、《牛郎织女》等都是以情 爱为主题的优秀小说和优秀戏剧作品。因此说,凡是 文学作品几乎无法回避情爱的表达,情爱是一个“永 恒的主题”。情爱作为一种人生需要,是一个内涵丰 富的多层面的系统,而完整的情爱应是性爱、情感、 道德构成的稳定的三角形,即所谓欲、情、理三者合 一的“情爱结构”。这一情爱结构在不同的时代、不同 作家笔下总要呈现出不同的倾斜,从而使文本呈现 出不同的美学风格。
贾平凹、路遥、陈忠实都是新时期崛起的陕西作 家,他们都生活在陕西这片贫瘠的黄土地上,接受着 古老深厚的陕西文化的滋养。他们都是出身贫寒的 农家子弟,有着共同的文学爱好,凭着自己辛勤的文 学创作走出农村,开拓出一片文学天地。这就不仅意 味着在题材意义上构成他们作品内容的相似性,同 时更意味着其终生难以彻底剪断乡村文化的脐带, 但是由于更为具体的家庭环境、生活经历等的区别, 使他们在创作方面形成明显的差异。本文试图通过 他们的主要作品《废都》、《平凡的世界》和《白鹿原》 的比较,探讨情爱意识的艺术传达对作品审美品格 与审美价值的意义。
其次,作家对性爱意识的传达采用了“自然化 的、裸露式”①的写实手法。《废都》主要描写的性行为 及性爱场面,动作精细无遗,极尽渲染之能事,而这 是不符合文学的审美本性的。我们知道,检验一部作 品审美价值的高低,不仅在于“写什么”,还在于“怎 么写”。作家对不健康、不道德的性爱关系不仅没有 采取严厉的批评,反而采用自然化的、裸露式的写实 手法,这就使作品失去本应具有的现实批判力度。 “作家几乎完全进入角色,以极贴近人物情感心态的 方式叙写,写得极细致和投入,缺乏应有的间离和超 越”,甚至“由于作者的同情态度,使得庄之蝶的个人 生活的性,有一层瑰丽的光环”②。如,文中对庄之蝶 与柳月性场面的描绘,可以说极尽文雅之美饰,“丰 隆鲜美,艳若桃花,白璧无瑕”。当作家以如此投入的 心情关注男女性爱的畅快与激情时,势必就把性爱 意识中的其他内涵诸如文化、道德、责任、义务等全 部忽略,这样的文学作品如何实现陶冶情操、提升人 性的美学功能呢?
总之,在《平凡的世界》以及路遥其他作品中对 情爱意识的展示集中在人的精神领域,性并不是主 要关注的对象,更没有做过多的渲染。两性之爱缘于 情,止于理,情爱的基本内涵除了性之外,还有感情、 责任与义务等许多社会性内涵。在此,性是合乎道德 的,它与爱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是真善美的产物。这 就使得整个文本呈现出和谐的美学风格,从而满足 了人们对纯洁、善良、崇高的追求。但另一方面,由于 性的缺失使情爱的表现缺乏应有的立体感,有时容 易给人造成海市蜃楼的虚幻感。
二、圣洁的情爱
另一位陕西作家路遥对情爱意识的传达侧重于 人的精神层面,强调情与理的完美融合,此点在《平 凡的世界》中体现得比较典型。
小说中青年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彼此结合,甚 至共同生活的基础是爱情,具体讲主要缘于性格相 投,人生理想的一致等,作品因而呈现出圣洁的审美 倾向。年轻人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是两位负载着 不同文化内涵的异性之间的精神吸引。少平被田晓 霞身为城市女性所拥有的漂亮、知识所吸引,晓霞也
首先,在《废都》中,不道德的性爱是文本的主要 表现内容。性虽是情爱结构中的基本内容,但不是唯 一内涵。同时性爱的产生应以感情、道德为基础,否 则就是不健康的。《废都》主要描写了文人庄之蝶与 一群女性各种性快感及性爱场面。主人公庄之蝶身 为文化人,却利用女性对名人的盲目崇拜,很随意地 与唐宛儿、柳月、阿灿等数位女性频频发生不正当的 两性关系。唐宛儿身为人妻,却贪慕荣华富贵,背叛 丈夫、抛弃幼子,与周敏私奔西京,后又与周敏朋友 庄之蝶厮混不休;柳月名为保姆,暗地里却与主人的 情妇争风吃醋;可见,在此男女之爱的催化剂不是精 神的、情感的、心灵的,而是简单的性吸引。男女之爱 的全部内容即是肉体的享受,性享乐似乎就是人生 的全部意义。他们对性快感的追求必然违背了性道 德的原则,因为性道德要求性行为遵循情感性原 则—— —性行为的发生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性 道德要求性行为遵循社会契约性原则—— —单一的、
两性之爱既有自然属性又有社会属性,既要尊 重个体需要,又要关注社会文化氛围,《废都》中所表 现的性爱不仅抽去了性爱意识中人的社会性,进行 了赤裸裸的性爱宣泄,而且把性爱从整个社会生活 中提取出来,作为人的一种生存过程,绝对地孤立地 进行性描写,缺乏更强烈的更深刻的理的启迪和情 的感染,缺少对人格和人性精神的升华。所有这些现 象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推崇中和之美的民族而言都是 不相符的,也是不符合读者期待视野的。
路遥在其作品中不仅展现了感人至深的美好爱 情,而且还传达了自己对情爱关系中不道德行为的 谴责。如孙玉亭与寡妇王彩娥的麻糊,王满银与南方 女人的鬼混。作家对不道德的性行为在表现形式上 点到为止,没有做场景上的直接铺叙,这样处理的目 的就是避免人们对性的过分关注,而集中探讨情爱 与道德的关系,探索生活的意义、揭示人生的真谛。
三、灵与肉的冲突
相比于前两位作家,陈忠实对情爱意识的传达 是全面的、丰富的、复杂的,别有一番境界。
M534A ISSN 1006-0189
文学
《白鹿原》对情爱意识的展示是丰富的,具体涉 及了情爱结构中性、情、理三个层面。其中有感人至 深的美好爱情,如白灵与鹿兆海,山盟海誓;有摄人 心魄的性爱描写,如黑娃与小娥,他们冲破腐朽道德 的束缚尽情享受生命的活力;有传统文化与伦理道 德规范下的夫妻恩爱,如朱先生与白氏,白嘉轩与仙 草,他们的爱就是情感上的相互依靠,义务中的相互 扶持;而其中最有价值的则是那些性欲、爱情与道德 的冲突,如白孝文与田小娥,白灵与鹿兆鹏,人性中 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的冲突使作品具有了艺术张 力,从而极大地丰富了文本的美学内涵。
白孝文的堕落是性欲与道德的第一次冲突。白 嘉轩的长子白孝文本是一个深受封建正统文化“仁、 义、理、智、信”熏陶的,被族人寄予厚望的未来族长 的继承人。在特殊的情境(戏场)下,他意外地遭遇了 田小娥的性骚扰。他竟然“被强烈的欲望和无法摆脱 的恐惧交织得十分痛苦”,终于禁不住趴到她身上。 此时本能的性冲动与道德良知使他除了恐惧外,从 心底还透过一缕悲哀。于是,动人的销魂之夜却狼狈 地以“轰然一声泄了”结束。这是白孝文第一次灵与 肉的冲突,灵与肉两种力量可以说势均力敌。当身为 族长的父亲在祠堂对其进行公开的惩罚,并断然与 其分家后,白孝文做人的尊严被撕破,传统文化的土 壤中培生的道德感彻底击碎了。于是他可以在大白 天端直地走进小娥的窑洞,而且第一次在小娥身上 做到“得心应手”。面对小娥的惊讶,他自我解嘲道: “过去要脸就是那个怪样子。而今不要脸了就是这个 样子,不要脸了就像个男人的样子了!”④这里的“脸” 其实就是人的尊严、道德、良知等人之所以区别于动 物的社会性,此时,白孝文仅存留下人之所以称为动 物的自然性。从此,白孝文走上一条堕落不归之路。 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他可以卖地、卖房,最 后沦为乞丐,甚至为了一碗饭,可以忍受他人的侮 辱。孝文的堕落对于德高望重的父亲而言无疑是致 命的打击,而他的妻子也很快在屈辱、悲愤、饥饿中 惨死,即使是年幼的孩子也难以唤回孝文曾经拥有 的人性。小说就这样真实地展示了一个人灵魂如何 被欲望抽空,如何从 “人上人”一步步堕落为“人下 人”,他的人生需要怎样逐渐从顶点滑向最底层,由 “自我实现的需要”、“尊重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 下滑到只剩下“生存需要”。
为少平身为农村人身上所涌现的追求意识、吃苦精 神所感动。他们互为对方的人生奋斗塑造了一座丰 碑。可以说,他们相爱的基础是心灵层面的沟通,精 神层面上的契合,这种爱情不仅满足着人的审美需 要,而且还引导着人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在整个爱 情过程中,作家并没有对二人的肌肤相亲进行过多 的描绘。即使是已成夫妻的孙少安与贺秀莲,作家对 他们爱情生活的展示也只停留在精神上的相互扶 持。贺秀莲身为女性,不仅主动从娘家借钱借粮,而 且身体力行地与丈夫一起创业,其中的恩爱表现得 淋漓尽致,特别是当事业陷入破产困境时,秀莲对丈 夫的关心、抚慰,在此作家第一次禁不住将情爱的传 达向性爱推进了一步:“一天的劳累和痛苦之后,他 常常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晚上灯一吹,把脸埋进妻子 的怀中,接受她的亲切的爱抚和安慰。她的两只结实 的乳房常常沾满他的泪水。”此时“他对女性的体验 是非常复杂的:其中包含对妻子、母亲、姐姐和妹妹 的多重感情。温暖的女人的怀抱,对于男人来说,永 远就像港湾对于远航的船、襁褓对于婴儿一般重 要。这怀抱像大地一样宽阔而深厚,抚慰着男儿们创 伤的心灵,给他温暖、快乐和重新投入风暴的力 量”③。在这里,情爱已经超越了两性之间的性爱,而 升华为一种相濡以沫的亲情。这种感情是传统的、道 德的,也是真实的、独特的、深刻的。
MZXS 1 / 2009 75
22 - 167 CN14 - 1034 / I
名作 欣赏
当代文学
当代文学
固定的性伴侣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婚姻是人类 规范两性关系的基本形式;难怪许多读者普遍地认 为《废都》写得很浅薄,很庸俗,甚至很恶心,书中除 了对性的渲染外,没有一点崇高的引人向上的东西, 从小说中任何人物身上,我们几乎都看不到理想,看 不到道德,看不到任何令人憧憬的东西,甚至斥之为 “引导人堕落和犯罪的书”。
一、宣泄的性爱
在中国当代文坛,贾平凹及其创作无疑是一道 独特的景观,尤其是 20 世纪 90 年代出版的《废都》 引起的争议更是激烈。在这部作品中,他对人性中最 本真的性爱进行了大胆的宣达,我们在对其真实性 惊叹之余,还是不由自主地要思考其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