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语言之美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简介:唐诗作为中华灿烂文化的代表,在中国文学史甚至世界艺术史上都有独特而不可取代的地位。
唐诗作为一座不可超越的文化高峰,它的艺术特色及内在质感是任何一个朝代的诗歌所不能表达的。
但唐诗的美感到底源自何处?我认为源自唐诗语言。
本文试着从元古典、音乐、绘画、建筑等角度分析阐释,又从结构比例等数学角度、中国传统五行元素甚至和谐论等美学角度进行阐释,从而发现唐诗语言之美。
正文:不管一首诗如何繁华缛丽,或者如何简单质朴,当把它解构到最后它就只徒留语言;不论情感多么凄凉悱恻,或者如何深沉悠远,当体验到源头它还是只现语言;不论多么高深的思想,也不论多么空旷的意境,离开了语言,就都是那朵未开放的花,那支等待弹奏的古琴。
曾不止一次的说起唐诗之美,这也是唐诗世界里一个最初的也是最终极的问题,因为创造美和发现美本来就是没有先后的。
因此,斗胆用漫话一词,赏析唐诗词语句子,且将妙处试着道来。
唐诗语言之美,首先美在元古典。
这种古典特色的东西在当代被称为中国风,例如中国风歌曲《寂寞沙洲冷》就是根据苏轼的《卜算子》改写的,浓郁的复古气息,鲜明的诗词意象让整首曲子很自觉地带上了时间和空间的双重距离之美,对于唐诗来说,先秦的文学典籍、两汉的诗歌作品以及魏晋的词汇短语就成了唐诗“中国风”的特色的重要来源,可以说,唐诗在遥远的唐朝就已经有了一种古典气息之美,唐代之前诗歌文学已经创造和积累固定了一批经典的词汇、典故、意象和意境。
当唐诗的句子里出现《诗经》里最早出现过的“未央”、“白露”等词,或者诗歌中出现屈原、西施等形象时,这首唐诗已经在无形中与读者产生了第二层距离(第一层为语言本身符号性不具体所产生的距离),加剧诗歌含蓄性,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是唐诗意境产生的重要原因,也是唐诗之美的重要原因。
例如,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六朝古都金陵是前朝形成的古典意象,金陵一词浓缩了说不尽的感慨与兴叹,吴宫和晋代衣冠更是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展开,浓浓的历史感慨情调瞬间化开,李白的这首诗也就笼罩上一层古典气息之美。
诗歌可以简单的化为意象和意境两部分,因此诗歌的古典美也就主要来自意象的古典和意象的经典,或者意象与意境组合二形成的错落的时空感。
唐诗风格多样,每种风格都有独特的个性之美,例如豪放、雄浑,秀丽、沉郁、婉转等字眼常是我们来概括一首诗整体风格时候用的词语,但我始终觉得所有的风格在本质上都是一致的——和谐。
雄浑、悲壮、清丽等词语只是对一首诗歌整体面貌的概括,它内部一定不是一种因素,而是多种因素在相互协调与作用,而风格只是对一首诗给人的第一或者整体感受的形容,例如李白的诗歌特色是豪放,因为太白诗句多用夸张、想象和比喻等手法将诗歌意象进行超现实化的改变,“燕山雪花大入席”、“白发三千丈”、“飞流直下三千尺”以及“桃花潭水深千尺”等句子特色尤其明显,艺术的夸大和想象形成超现实的意境,力的夸张和变形最终要归结到气,具体到李白,也就演化成豪放之气,但我们必须看到李白的豪放是以文学手法和艺术技巧的高超成就为前提的,历来都说“大入席”的比喻和“三千尺”的夸张做得好,实际上就是首先承认了诗歌文学艺术成就,然后在此基础上才有了李白豪放特色的形成,很难想象,一组单纯极度夸张比喻而没有艺术特色的句子会被人认可。
因此每种艺术风格内部都是艺术性和情感性的斗争,两者在根本上是相互作用形成的和谐。
和谐的表现还有很多,首先是两极的和谐,诗歌的对偶和平仄就是这种和谐关系的代表,一种单纯的因素不能形成和谐,只有不同因素“和”的动作才会有诗境“谐”的效果,偶数对是和谐最准确的代表和解释,对偶才能形成对称,对称式最理想的和谐。
平仄则作为诗歌内在韵律结构,起起伏伏,高高低低,急急缓缓形成音律的和谐。
两极和谐的主要表现为两极因素有规律的相互作用,例如唐诗中的数字诗就是代表。
例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夜“对“万树”既是时间对空间也是短暂的一夜寒光与广袤的万树白雪直接强烈的对比,是一种收缩和扩展的对表,而且数字诗总会存在一种暗地里对表,例如岑参此句就有夜色之黑和山雪洁白的对比。
总之两极的和谐在唐诗中体现的极为明显。
另一种和谐表现是五行的和谐,也就是金木水火土的组合美。
美的本质是和谐,和谐的具象化就是具体的美,例如唐诗中经典的意象组合“秋雨滴梧桐”就是雨水和梧桐的组合,也就是水和木组成的和谐;“烟花三月下扬州”一句里,烟字带了火的属性,花的带了草木的属性,“下扬州”也很容易让读者联想到“乘舟下扬州”,水的属性也体现出来,诗句的美也就一下子被组合出来;“独怜幽草涧边生”则是山涧和幽幽草木的属性组合,同时山涧还有泉水的暗示性,读者总会从此句感到涓涓的细流,因此也有水的属性组合。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唐诗以一种潜在的和谐规律营造着诗歌的美。
和谐是唐诗美的根源,诸如此类的和谐有很多,例如动静相形,古今相呈,黑白相衬等两极因素的相互作用,比较简单。
第三种值得的说和谐是“四季与方向和谐”在唐诗中表现,具体说就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和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的展开。
诗歌作为传情达意的题材,一般以写景与叙事为方式,一般视角与内容总会在固定和有限的时空中展现出来,但时间的更替与方向的辗转会使时空在运动中夸大,扩大的时空也是语言赋予唐诗的一种美。
虽然诗歌所写的时间、地点、人物是固定的,但真正称得上佳作的唐诗总是在背后拓展被固定的时间和空间。
这种和谐在唐诗中也有很多,例如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四句,回乐峰和受降城确定了两个方向的坐标点,而不是两个大环境,(因为两处无法展开)“何处吹芦管”则又在两个确定的坐标点之外的一个点,因为回乐峰是“前”,受降城是“外”,“吹芦管”是另一个独立的空间意象,而征人即是士兵,肯定也是和“吹芦管的人”是独立的,即便有重合也是突出的和明显的,这样四个地点就确定了四个坐标,一下子将空间大大拉开,至于季节表现在这首诗中也很明显,“沙似雪”是对黄沙的比喻,但雪本身就是冬天的意象,“月如霜”更是将朗朗明月比作秋之白霜,颈联“吹芦管”芦管是乐器,但仿佛“绿琴”和“玉箫”一样,乐器名称本身就具有丰富的延伸性,芦管让人联想到芦苇,明显的春夏意象,而尾联“一夜征人尽望乡”虽无明显的季节意象,但仔细思考却会发现“归乡”和“回归”都和“四季轮回,春之回归”有密切的联系,因此结局有春色。
将四季和方位概念融入唐诗的句子,无意间就将诗歌的境界在时间上和空间上进行了双重扩展。
这样的例子在唐诗中还有很多,尤其是篇幅较长的诗歌更为明显,再次不再类举。
总之,和谐是唐诗最本质的美。
语言的和谐主要体现在词语组合成句的过程中,因为有“和”才能和谐,和谐的过程也是修饰和重组的过程,无论这种雕饰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这种“和谐的美”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化的方式,但作为和谐美形成的元素——意象本身就是美的,这些意象都具有自然自然属性。
把唐诗语言提炼到最后的时候,就会发现几乎全部的唐诗都是由“山、水、石、泉、风、月、雨、花”等自然意象组成的,例如“千山鸟飞绝”、“一水护田将绿绕”以及“好雨知时节”等等句子都是其中代表。
诗歌在一定程度上是对自然的模仿,而自然本身就是美,因此在诗人艺术地再现自然地时候,这种美就以语言为媒介将自然的美进行摹写或者扩写。
唐诗无论是写景还是抒情,无论是记叙还是议论,总少不了自然意象的使用,中国传统文化心理本身就有对自然回归的倾向,因此对自然进行观察就成为必然,再加上诗歌含蓄的特点,比兴手法的发展成熟,在寄托言志的时候,唐诗的意象最会和自然产生联系,例如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诗人的情感寄托总是借优美或者典雅的自然意象“朱雀桥”、“野草花”、“夕阳”、“飞燕”等进行传达,切不说这首诗歌的思想主题有多么深刻,单是这些意象的组合就是美的,这些意象本身就包含了作者需要的情感和感受,一座简单的桥,用“朱雀”修饰,一下子就“雅”化了,于是意象组合:古桥旁野草野花,小巷口夕阳西下。
优美的自然,优美的意象,本身就让唐诗句子洋溢着美的影子。
唐诗千百年不衰的原因在于唐诗是鲜活的,与之相比,唐朝以前的诗歌显得古朴单纯,而唐以后的诗歌显得呆板死寂,唐诗的鲜活表现在作为一门语言的艺术,它具有音乐的律动,建筑的结构,绘画的色彩等特点。
唐诗的音乐性合拍主要体现在平仄相对上,汉子主要分为字和词(一般两个汉子),而且诗歌无论是五言还是七言都是奇数,所以诗歌的节奏是“平平”或“仄仄”中间再用一个相反的平或者仄来连接,基本句式: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两句平仄相对,在此不必细说,拗救也不说)等四种句式结构,而且唐诗平声入韵,使诗歌在声音上具有悠绵的阐发性和延续性,好的唐诗总是平仄暗合,这种内部音乐性的和谐是唐诗语言美的重要原因。
例如“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汉语音节重音一般放在词语的最后一个字,所以奇数字可以不论,这两句平仄相合,而且,“在”和“深”一个是去声强调语气和感情,一个阳平声具有延展性,使情绪无限扩展开来,在音韵上为诗歌主题思想埋下了伏笔。
而且唐诗语言的音乐性之美还由于回环重复产生的美感,例如仄起仄收式的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如果是律诗就再重复组合,这种音乐性的重复会产生升华与扩展的效果,唐诗的一般叙述模式也符合起承转合的规律,而且唐人一般习惯先写景,然后抒情,节奏的重复在保持和谐循环的同时,也在升华与前进,这个道理很好理解,比如周杰伦的《东风破》后半部分歌词作为高潮重复唱了三次,虽然一样的节拍,却无意中在加强节奏,对于唐诗来说,稳定的和谐是外在形式,内在的爆破与前进才是本质。
平仄韵律节奏让唐诗语言自有一种可以拓展的美。
诗歌是以语言为传播载体,从始至终以塑造文学形象作为表达自我的方式,而形象的生动性则和语言是否能扩展成立体效果有直接关系,当读者阅读诗歌时,他脑中的形象丰富程度决定他对这首诗歌的理解程度,因此从一开始,好的诗歌就注意语言的立体效果,追求艺术形象的生动性与构图行,因此诗歌语言是具有图画性的,唐诗语言高度凝练,但它却会通过意象的巧妙组合,让诗歌迅速转变成一幅动态或者静美的画面,从而让读者很容易深入其中,去感受它丰富的内涵与美丽。
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强调意境的营造,主要使用散点构图方式,这就更有利于诗歌画面的展开,而且诗歌语言的凝练,必然造成语言语法和意义的双重跨度,增加了意象的不确定性,也有利于意境的丰富与营造。
例如杜牧《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一诗中,通过“千里”和“水村山郭”进行定位,然后用莺啼、绿草、红花、酒肆、旗帜等意象营造出一幅江南春天黄莺声声,花开遍野,草绿满地的山村酒店旗帜迎风招展的优美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