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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 画旨

画旨明董其昌撰。

其昌字玄宰,号思白。

松江华亭人。

生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卒于崇祯九年(1636)。

官至礼部尚书,温文敏。

少好书画,临攀真迹,至忘寝食。

行楷妙绝一时,与米万踵齐名,时谓南董北米。

画山水初学黄公望,后宗董源、巨然。

画论有《画禅室随笔》、《画旨》、《画眼》及《容台集》。

而前三种皆为他人哀集而成,所收条目多有重复,而又无一种为完全者。

近人于安澜将董其昌四种重新辑录,去其重复,条其次第,仍题为《画旨》,是为董氏论画随笔最完整者。

画旨订补本〔明〕黄其昌画旨订补本简述董氏画智、画眼命画禅室随笔三书,互有异同,自出后人辑录,一已详书画书录解题中。

但就三书厂比较,以画旨所收为多,画禅室随笔次之、几画眼最少。

约计画旨收一百六十徐条,画禅室随笔收一百三十徐条,画眼不及百条。

此为避免重复,补成完本起见,特以画旨为基础,凡画旨所无、二书所有者,悉行补入;并略就画法、画派;评名迹、题自画各类相次。

其为他人之语误辑者,及无关画学如题画诗之类,酌予略去,.共得二百一十条,约较原书增补三分之一。

并参照佩文斋书画谱卷十二画旨、卷十六画旨、卷十八画评,由于皆属论画法画派之语,别为上卷。

仍将每条下所注容台集及画禅室随笔总注于后,而以其徐编为下卷。

仍用画旨之名,庶可手此一编,无须重检二书矣。

一九五七年六月下旬,于安澜识于开封师范学院东五斋卷上画家六法,一曰气韵生动。

气韵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

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成立郭郭,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

画家之妙,全在烟云变灭中。

米虎儿谓王维画见之最多,皆如刻画,不足学也,惟以云山为墨戏。

此语虽似偏,然山水中当著意烟云,不可用粉染,当以墨渍出,令如气蒸,冉冉欲堕,乃可称生动之韵。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郭河阳论画,山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

可居则更胜矣,令人起高隐之思也。

朝起看云气变幻,可收入笔端。

吾尝行洞庭湖,推篷旷望,俨然米家墨戏。

又米敷文居京口,谓北固诸山与海门连互,取其境为潇湘白云卷。

故唐世画马人神者曰:天闲十万匹,皆画谱也。

李思训写海外山,董源写江南山,米元晖写南徐山,李唐写中州山,马远、夏圭写钱塘山,赵昊兴写警苔山,黄子久写海虞山。

若夫方壶蓬间,必有羽人传照。

余以意为之,未知似否。

凡画山水,须明分合。

分笔乃大网宗也。

有一幅之分,有一段之分。

于此了然,则画道思过半矣。

山之轮廓先定,然后效之。

今人从碎处积为大山,此最是病。

古人运大轴,只三四大分合,所以成章。

虽其中细碎处甚多,要之取势为主。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作画,凡山俱要有凹凸之形,先钩山外势形像,其中则用直效。

此子久法也。

远山一起一伏则有势,疏林或高或下则有情,此画诀也。

湘江上奇云,大似郭河阳雪山。

其平展沙脚,与墨沈淋漓,乃似米家父子耳。

故人论郭熙画石如云,不虚也。

古人画不从一边生去,今则失此意,故无八面玲珑之巧。

但能分能合,而效法足以发之,是了手时事也。

其次须明虚实。

虚实者,各段中用笔之详略也。

有详处必要有略处,虚实互用。

疏则不深邃,密则不风韵。

但审虚实,以意取之,画自奇矣。

荆浩云: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

盖有笔无墨者,见落笔蹊径而少自然;有墨无笔者,去斧凿而多变态。

古人云:有笔有墨。

笔墨二字,人多不晓。

画岂有无笔墨者,但有轮廓而无敏法,即谓之无笔;有披法而不分轻重向背明晦,即谓之无墨。

古人云:石分三面。

此语是笔亦是墨,可参之。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作云林画,须用侧笔,有轻有重,不得用圆笔,其佳处在笔法秀峭耳。

宋人院体,皆用圆教。

北苑独稍纵,故为一小变。

倪云林、黄子久、王叔明,皆从北苑起祖,故皆有侧笔;云林其尤著者也。

每观唐人山水级法,皆如铁线,至于画人物衣纹亦如之。

以境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

东坡有诗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

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

余曰:此元画也。

晃以道诗云: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

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

余曰:此宋画也。

画与字各有门庭。

字可生,画不可不熟;字须熟后生,画须熟外熟。

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

不尔,纵俨然及格,已落画师魔界,不复可救药矣。

若能解脱绳束,便是透网鳞也。

摊烛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意在远近之间,亦文章法也。

画家以古人为师,已自上乘。

进此当以天地为师,每朝看云气变幻,绝近画中山。

山行时见奇树,须四面取之,树有左看不入画,而右看入画者,前后亦尔。

看得熟,自然传神。

传神者必以形,形与心手相凑而相忘,神之所托也。

树岂有不入画者,特画史收之生绢中,茂密而不繁,峭秀而不寒,即是一家眷属耳。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画树木各有分别,如画潇湘图,意在荒远灭没,即不当作大树及近景丛木。

画五岳亦然。

如画园亭景,可作杨柳梧竹及古桧青松。

若以园亭树木移之山居,便不称矣。

若重山复嶂,树木又当直枝直干,多用攒点,彼此相藉,望之模糊郁葱.,似入林有猿啼虎啤者乃称。

至春夏秋冬,风晴雨雪,又不在言也。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董北苑画树,都有不作小树者,如秋山行旅是也。

又有作小树,但只远望之似树,其实凭点缀以成形者,余谓此即米氏落茄之源委。

盖小树最要淋漓约略,简于枝柯,而繁于形影。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北苑画小树,不先作树枝及根,但以笔点成形;画山即用画树之披。

此人所不知,乃诀法也。

北苑画杂树,只露根,而以点叶高下肥瘦,取其成形。

此即米画之祖,最为高雅,不在斤斤细巧。

画树之法,须专以转折为主,每一动笔,便想转折处,如写字之于转笔用力,更不可往而不收。

枝有四枝,谓四面皆可作枝着叶也。

但画一尺树,更不可令有半寸之直,须笔笔转去。

皆秘诀也。

树固要转,而枝不可繁,枝头要敛不可放,树头要放不可紧。

宋人多写垂柳,又有点叶柳。

垂柳不难画,只要分枝头得势耳。

点叶柳之妙,在树头圆铺处,只以汁绿渍出,又要森萧,有迎风摇脆之思。

其枝须半明半暗。

又春二月,柳未垂条;秋九月,柳已衰飒,俱不可混。

设色亦须体此意也。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枯树最不可少,时于茂林中间出,乃见苍秀。

树虽桧柏杨柳椿槐,要得郁郁森森。

其妙处在树头与四面参差,一出一入,一肥一瘦处。

古人以墨画圈,随圈而点缀,正为此也。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画平远师赵大年,重山叠嶂师江贯道,效法用董源麻皮披及潇湘图点子被,树用北苑、子昂二家法,石法用大李将军秋江待渡图及郭忠恕雪景。

李成画法有小幅水墨及著色青绿,俱宜宗之。

集其大成,自出机轴,再四五年,文、沈二君不能独步吾吴矣。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画人物须顾盼语言,花果迎风带露,禽飞兽走精神脱真,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邃,桥渡往来,山脚入水澄明,水源来历分晓。

有此数端,即不知名,定是高手。

道君皇帝。

以积墨写石,凡有六品。

后敷文学士小米跋于海岳蒂中,不似人间钩勒法也石然石田翁则云:画石须用鼓,如写大山,则隽永有味。

昔人评石之奇,曰透,曰漏。

吾以知画石之诀,亦尽此矣。

赵文敏常为飞白石,又常为卷云石,又为马牙钩石,此三种足尽石之变。

画家以神品为宗极,又有以逸品加于神品之上者,曰:失于自然,而后神也。

此诚笃论,恐护短者窜入其中。

士大夫当穷工极研,师友造化,能为摩诘,而后为王洽之泼墨,能为营邱,而后为二米之云山,乃是关画师之口,而供赏者之耳目也。

古人论画,以取物无疑为一合,非十三科全备,未能至此。

范宽山水神品,犹借名手为人物,故知兼长之难。

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

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

北宗则李思训父子著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干、赵伯驹、伯驌,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钩研之法,其传为张操、荆、关、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

亦如六祖之后。

有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

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迹,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参乎造化者,东坡赞吴道子、王维画壁亦云:吾于维也无间然。

知言哉。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右垂以前作者,无所不工,独山水神情传写,犹隔一尘。

自右承始用效法,用渲染法,若王右军一变锤体,凤裳莺翔,似奇反正。

右皿以后,作者各出意造,如王洽、李思训辈,或泼墨澜翻,或设色娟丽,顾蹊径已具,模拟不难。

此于书家欧、虞、褚、薛,各得右军之一体耳。

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

其后董源、巨然、李成、范宽为嫡子,李龙眠、王晋卿、米南宫及虎儿,皆从董、巨得来。

直至元四大家黄子久、王叔明、倪元镇、吴仲圭,皆其正传。

吾朝文、沈,则又远接衣钵。

若马、夏及李唐、刘松年,又是大李将军之派,非吾曹当学也。

李昭道一派,为赵伯驹、伯骄,精工之极,又有士气。

后人傲之者,得其工,不能得其雅,若元之丁野夫、钱舜举是已。

盖五百年而有仇实父,在昔文太史巫相推服。

太史于此一家画,不能不逊仇氏,故非以赏鉴增价也。

实父作画时,耳不闻鼓吹闻骄之声,如隔壁钗VII A,顾其术亦近苦矣。

行年五十,方知此一派画殊不可习,譬之禅定积劫,方成菩萨,非如董、巨、米三家可一超直入如来地也。

王右丞诗云: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

余谓右丞云峰石迹,迥出天机,笔思纵横,参乎造化,唐以前安得有此画师也。

五代时僧惠崇,与宋初僧巨然,皆工画山水。

巨然画,米元章称其平淡天真。

惠崇以右皿为师,又以精巧胜,江南春卷为最佳,一似六度中禅,一似西来禅,皆画家之神品也。

宋画至董源、巨然,脱尽廉织刻画之习。

然惟写江南山则相似,若海岸图,必用大李将军,北方盘车骡网,必用李啼古、郭河阳、朱锐。

黄子久专画海虞山,王叔明专画酋警景,宋时宋迪专画潇湘,各随所见,不得相混也。

董北苑、僧巨然,都以墨染云气,有吐吞变灭之势。

米氏父子宗董、巨,然法稍删其繁复。

独画云仍用李将军钩笔,如伯驹、伯骗辈,欲自成一家,不得随人去取故也。

郭恕先楼阁山水,可谓人巧极天工,错非李篙辈所能梦见也。

诗至少陵,书至鲁公,画至二米,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

独高彦敬兼有众长,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徐地,运斤成风,古今一人而已。

米元章作画,一洗画家谬习。

观其高自标置,谓无一点吴生习气。

又云:王维之迹,殆如刻画,真可一笑。

盖唐人画法,至宋乃畅,至米家又变耳。

老米画难于浑厚,但用淡墨、浓墨、拨墨、破墨、积墨、焦墨,尽得之矣。

赵大年平远,写湖天渺茫之景,极不俗,然不耐多效。

虽云学维,而维画正有细效者,乃于重山叠嶂有之,赵未能尽其法也。

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赵令攘江乡清夏卷,笔意全仿右皿。

余从京邸得之,日阅数过,觉有所会。

赵与王晋卿皆脱去院体,以李咸熙、王摩诘为主。

然晋卿尚有畦还,不若大年之超轶绝尘也。

夏圭师李唐,更加简率,如塑工所谓减塑者,其意欲尽去模拟蹊径,而若灭若没,寓二米墨戏于笔端。

他人破瓤为员,此则琢员为瓤耳。

赵集贤画,为元人冠冕,独推重高彦敬,如后生事名宿。

而倪迂题黄子久画云:虽不能梦见房山,特有笔意。

则高尚书之品,几与吴兴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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