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道家与佛家是不同的派别,但二者在中国的发展互相影响、排斥和融合,佛、道中有一些共同的意向,虽然二者在用词上看似有相同之处,但实质上有很大的不同。
关注这些意向的异同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认识佛、道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道家、佛家、意象、异同道家与佛家是不同的派别,但二者在中国的发展互相影响、排斥和融合,佛、道中有一些共同的意向,虽然二者在用词上看似有相同之处,但实质上有很大的不同。
关注这些意向的异同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认识佛、道之间的关系。
下面对佛家与道家的一些常见的意向进行分析:一、荷之意象莲花是佛门圣物,具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寓意;在道教中,荷花的地位也是鲜出其右者,充满了祥瑞色彩。
印度佛教是着重探求解脱人生苦难的宗教,其基本的理论模式是: 此岸———渡达———彼岸。
“此岸”即现世,是苦海;“彼岸”即来世,是佛国。
在印度佛教中“, 彼岸”被描绘成一个美妙的世界,如《华严经》就精细地描绘了“莲花藏”世界;而佛教所宣扬的解脱、渡达过程是从此岸到彼岸、从尘世到净界的过程,则恰似莲花从淤泥中生。
所以,佛经中常用莲花为比喻,如《大智度经·释初品中尸罗波罗密下》:“譬如莲花出自淤泥,色虽鲜好,出处不净”。
《无量寿经》“清白之法最具圆满⋯⋯,犹如莲花,于诸世间,无染污故。
”文献记载与考古发掘均已证明,荷花是原产于中国的古老花卉。
中国的神仙传说在描写仙境时,也出现了荷花意象“有石蕖青色,坚而甚轻。
从风靡靡,覆其波上。
一茎百叶,千年一花。
⋯⋯故宁先生游沙海七言颂云:‘青蕖灼烁千载舒’”(《拾遗记》卷一“轩辕黄帝”) 。
而藕则是神仙的食物,葛洪《尔雅图赞·芙蓉》:“芙蓉丽草,一曰泽芝。
泛叶云布,映波赮熙。
伯阳是食,飨比灵期”(《全晋文》卷一百二十一) 。
“伯阳”即老子,葛洪将老子之享高寿归于食藕之功。
荷花的花、食两途共同推进,形成“合力”;南北朝时期,随着道教的成熟,荷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道瑞”的象征,江淹《莲花赋》即云:“一为世珍,一为道瑞”,他在《访道经》诗中亦有“池中莲兮十色红”之句。
荷花既是佛门圣物,象征“出淤泥而不染”,同时又是道教标识,充满珍祥色彩。
在佛教与道教的融合、互动过程中,荷花充当了“信使”的角色。
“三教合流”是唐代思想史、文化史、宗教史的重要特色,论述者已多,精义胜解迭出。
下面这则材料鲜见诸引用: 元和中,有高昱处士,以钓鱼为业。
尝舣舟于昭潭,夜仅三更,不寐,忽见潭上有三大芙蕖,红芳颇异。
有三美女各据其上,俱衣白,光洁如雪,莹若神仙。
共语曰:‘今夕阔水波澄,高天月皎,怡情赏景,堪话幽玄。
’⋯⋯又曰:‘请各言其所好何道。
’其次曰:‘吾性习释。
’其次曰:‘吾习道。
’其次曰:‘吾习儒。
’各谈本教道义,理极精微。
(传奇·高昱)这或可折射出唐代“三教调和”的思潮,荷花是三者共同的载体。
这大约就是后代所谓的“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本是一家人”的先声吧!二、空之意象无论是道家因了悟“空”的玄机而豁达,还是佛家因洞悉“空”的真相而寂灭,他们都重视对“空”的阐发与体悟。
道是中国土生土长的文化,道家认为宇宙万物是浑然一体的,每种事物都是宇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空”也是宇宙的组成部分,并且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即道是万物赖以存在的根据和派生万物的本源,也就是包括“空”在内万物统一于道。
他又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道是恍惚的,是有与无的统一体。
有从哪里来?只能从无中生,无即“空”。
只有“空”的存在,才使“有”成为可能,也正因为有了“空”,“有”才能有运动变化的空间。
道恍惚无形,“空”是其依托,道又确实存在,“有”是其动力。
“有”在“空”中不断运动,“空”也随之运动,存在的事物渐渐消失了,“有”便成了“空”。
合于自然造化,随着一种事物的消失,另一种事物产生了,那么原来的“空”又转化为“有”。
于是有无相生,周行不止。
这生生不息的“有”与“无”的运动便是道,便是宇宙万物变化的根源。
可以这样说,没有“空”就没有“有”的存在,也就不存在有情有信,但无为无形的道。
道既不存,何言天地人?何言所谓的道家呢?空在道家是组成宇宙的一部分并与万物相和,宇宙与其中的每一部分都是浑然一体的,宇宙所遵循的道存在于每事每物之中,每一事物都有宇宙精神蕴涵其内。
老子说:“三十幅共一縠,当其无,有车之用。
娫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牍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实在之所以有用,是因为空虚在起作用虚白之处并非空洞无物,有和无是对立统一的。
正因为空的重要性,道家主张无为,反映在生活中便是无为而长存,反映在处理社会事物上便是无为而治的社会政治哲学。
功利是“空”,权势是无,人民顺应天道,代代不息,统治者自会无欲而刚。
“空”在道家与有平分秋色,在佛家的地位就更高了。
佛家认为宇宙的本质是虚幻的,《金刚经》中有一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就是说世上一切存在如同梦幻,泡影;如同露水,特别短暂,太阳一出就干;如同闪电,瞬间就会消逝。
现实的世界不是我们所感觉的物象,而是那个静穆永恒的“空”,处心积虑到头来得到的只有一个“空”。
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只不过是人类头脑错觉的产物,其最大的真相便是“空”且只有“空”。
两千多年前,印度悉达多王子以吉祥草为垫,在一棵菩提树下探索人类的本性,经过长时间的思维,终于从恒常的幻想中觉醒,他了悟到变化是不可不免得的,而死亡是这个变化的一部分。
没有全能的力量能够扭转消亡之路,明白这一点,人类便不会困在盲目期待之中。
也正因为任何事物的消亡都不可避免,才产生了佛教的“西方极乐”。
这里要说明一点就是:佛教源自印度,传入中国后便被中国化为禅学,佛家思想与佛教教义虽有相同之处,但并非道教教义,道家思想和道文化也并非道教的教法。
参禅的人很多,相信极乐世界的却很少。
一种是哲学,一种是宗教。
受佛家思想影响的人把这种佛性体现在日常言行或艺术创作之中。
于是我们能从王维的《雪溪图》《雪中芭蕉图》中看到一种空寂幽深之意,王维无疑是超脱的,是一种佛陀式的超脱。
正如他在《终南别业》中述:“中岁颇好道,晚居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空在道家是与有相对应而生的,二者矛盾统一,相辅相成,共同作用于世界的发展。
佛家则彻底否定了有,一切是空,现世存在的过程便是不断悟“空”的旅程,便是走向永恒寂灭之途。
佛家的“空”相对于道家更为彻底,佛家认为我们所见、所闻、所感、所想、所知的一切存在,纯粹只是空性,只是我们将某种“真实性”附加或标示于其上而已。
我们的身体是虚幻的,它栖居在有头脑创造的世界里,灵魂可以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觉醒,了悟所处的真正的现实。
这种了悟超越了现实中的物质世界,是一种精神的解脱。
我们恰如在沙漠中走失的人,由于绝望、饥渴与期待,迷失者把海市蜃楼看作绿洲,用尽了力气,走到那儿,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极度失望。
玄裝翻译的《心经》中的一句话:“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另外,当悉达多看到一个人走过,即使他很健康,悉达多所看到的是此人的生与灭同时发生。
在生命的旅程中能够同时看到一体的两面,是非常奇妙的,明白这一点,我们便不会在期待与失望的飞车忽上忽下。
如此看待事情,期待与失望会在我们周遭消融。
我们很容易看出众生因何被困在人生迷局之中,而自然对他们生起慈悲心,因为无常如此明显,人们却视而不见。
显然“空”在佛家世界与在道家世界的差别是很大的。
三、静之意象(一)道家的无为:虚静中国传统文人向来集政治和文艺于一身,前者为“士志于道”和“学而优则仕”的价值体现,后者为文人与生俱来的文化符号,二者共同渗入传统文人的人生和精神空间,成为一种被认可的社会景观。
文人的自由,某种程度上便意味着文人和政治的疏离,也意味着文人政治价值的被忽略,道家朴素虚静、恬淡无为的思想成为文人的选择成为必然。
三教合一在使文人好佛参禅的同时,并不妨碍文人的研道成风,袁宏道曾有诗“闭门读庄子秋水马蹄篇”(《病起独坐》,《袁宏道集笺校》卷一)。
道家的逍遥无为思想以一种闲适的状态来弥补价值未被肯定的郁闷,在道家式的回归自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寻求生命的快乐,成为文人不得志后最有效的心理安慰。
道家的回归被视为静的回归:“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云云,各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老子·道经》)“静胜躁,寒胜热。
清净为天下正。
”(《老子·道德经》)而这种静的回归过程中,也可以被借鉴为世俗的生存技巧:“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
”(《庄子·天地》)这种回归本道的技巧,也是一种世俗生活的技巧:“以此退而闲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
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庄子·天道》)道家以静克噪,以无为而成有为,在小品文中多有表述:“处巧若拙,处明若晦,处动若静”“好辩以招尤,不若讱默以怡性;广交以延誉,不若索居以自全;厚费以多营,不若省事以守俭;逞能以受妒,不若韬精以示拙”,“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之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之一壶,藏身之三窟也。
”“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
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素;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这种充满道家智慧的生活技巧一旦诉诸文字表达,便变得不俗,变得雅静起来,这就是小品文即便诉说俗世间琐碎俗事,却依然让人感觉到充满若有若无的静逸的原因。
文人作品中有山光水色、花鸟鱼虫,更有今人古人,处处可见道家之虚静:“香令人幽,酒令人远,茶令人爽,琴令人寂,棋令人闲,剑令人侠,杖令人轻,麈令人雅,月令人清,竹令人冷,花令人韵,石令人隽,雪令人旷,僧令人淡,蒲团令人野,美人令人怜,山水令人奇,书史令人博,金石鼎彝令人古。
”“花开花落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水流任意景常静,花落虽频心自闲。
”字字句句,似乎只有屏息而读,才能感觉得到那细若游丝的虚静。
这种虚静,恰如袁宏道关于趣味所言:“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一语,唯会心者知之。
”真真为“世人所难得者”(袁宏道:《叙陈正甫会心集》,《袁宏道集笺校》卷十) 。
唯有自发地获得心灵的澄静,躁动的心灵在幽独静寂中得以平静,这种道家式的心灵静逸才能聆听得到。
这种虚静无处不在,但妙在有处恰是无,而无处恰是有。
(二)佛家的空灵:禅静佛教作为一种宗教,对中国知识分子影响巨大,自然影响到其创作。
当士大夫对国家前途与个人命运失去了幻想与希望,从而在内心世界的反省与逃避中寻求一席闲静之地,佛家的空静契合了他们抚平内心噪动的需要,成为其精神的慰藉,于是纷纷修身学佛,对禅宗尤为热衷,参禅问道成为许多文人生活中的一大乐事,禅悦之风盛行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