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互设计还是工业设计——苹果公司设计师弗雷迪·安祖尔斯访谈
Update:2010-04-23
采访:吴琼 翻译整理:曹程、李馨
来源: 装饰杂志社
内容摘要 弗雷迪·安祖尔斯(Freddy Anzures)现在是苹果人机界面小组的设计师,参加过iPhone的设计,接受过各大媒体的采访。2009年10月中旬,弗雷迪应邀参加了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举办的2009年北京交互设计国际会议,本刊借机对他作了一个访谈。他从卡耐基梅隆大学毕业,在匡威实习,在青蛙设计工作,目前又到了苹果公司,弗雷迪非常活跃,不断地探索新领域。从他机智的对答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他对交互设计以及设计本身的理解。
从工业设计到交互设计
弗雷迪是一个精力充沛、非常健谈的人,在北京参会的这两天日程很紧,他仍会抽空四处游览,深夜才归,继续整理讲稿,以致负责陪同的学生几欲罢工。他的健谈也让人敬佩,我们准备了不少问题,想让他谈谈从工业设计向交互设计转行的选择和经历,往往稍作提示,他便滔滔不绝,将从卡耐基梅隆大学,到匡威、青蛙设计,再到苹果公司的经历和盘托出,其中诸多细节,非常有趣。
装饰:你是学工业设计出身的,那么你认为工业设计和交互设计有什么关联?你喜欢交互设计还是只是毕业后机缘巧合开始从事这方面工作? 弗雷迪:有众多从事不同种类设计的设计师,有从事工业设计的、平面设计的、交互设计的等,我们却习惯用“设计师”这一个词来统称。我认为,设计就是设计,不应该被分类。在学习工业设计时主要是制作产品,同时你也在与这些产品进行互动。打个比方,这个杯子(指采访现场的一个杯子),它就是靠这个把手来与人互动的,对吗?虽然这不是电子屏幕,但不管它是什么,某个工业产品也好,电脑也好,海报也好,这里要强调的是你得拥有一种与事物进行互动的敏锐力。我认为设计就是要有这种敏锐,因为所有设计都是交互设计。要回答有关我如何从工业设计跨入交互设计这个问题,也许我该先讲点我的过去。我在卡耐基梅隆大学读书时,主修工业设计,并在1999年获得工业设计学士学位。毕业后,我却不想从事工业设计。 装饰:您是一毕业就想转行,还是在上学时就有了这种想法? 弗雷迪:在学校时,我的同学们有些想做汽车、做家居用品或是类似东西,但我想在一间可以做多种设计的公司或类似咨询公司的地方工作,想尝试挑战一切,那将很有趣,因为各学科之间都是平等而互通的。1999年毕业后,我就在青蛙设计公司(Frog Design)做设计工作。
装饰:那时还在做工业设计,对吗? 弗雷迪:实际上不是。我进了数码媒体设计组。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做过网页或者任何与数码媒体相关的工作。1999年时,Frog旧金山设计部的创意总监来卡耐基梅隆招聘。我不知道在北京、在中国的情况怎样,但那是美国互联网经济膨胀,像一个巨大的泡沫,所有人都忙着做电子商务、网页和类似东西,从事这种工作成为一股浪潮。毕业前,我就已经在匡威(Converse)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实习,那是一个生产鞋的公司。我在那里实习了六个月。前三个月中,我主要设计鞋,而后面三个月中,我为公司做了一个品牌设计的项目。当时匡威不太景气,我觉得只设计鞋并不会使我受益多少,他的问题出在品牌经营上。匡威正在努力与耐克竞争。耐克是一个懂得表现的品牌,但匡威就像一个历史陈旧的、美国老牌子。因此,三个月后,我告诉我的老板,我是一个交互设计师,告诉负责管理实习生的经理:“我不想设计鞋子了,因为你们的问题不在于鞋的设计,而在于品牌设计。所以我想在最后的三个月中为你们整理出一份如何打响匡威品牌的方案。”他同意了。先把我调到公司档案部,让我看从1908年公司创建以来的所有广告,来理解匡威品牌的真正含义。在三个月结束的时候,我写了一份报告文件并当着一些重要行政主管的面在大会议室里进行汇报,说明匡威的标志和品牌究竟应如何定位。一个坐在桌子前排的人问:“毕业后你有工作打算了吗?”我说:“我还有一年才毕业。”(实际上,在大三和大四之间,我休假一年,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的经验知道毕业后到底该做什么。)那人说:“你毕业后,可以来匡威工作。”后来,我问我的负责人那是谁,他说那是公司经理。那年是1997年,我只有21岁。那次实习后,我回到卡耐基梅隆完成了我最后一年的学业。回校后,我赢得了一个国家级的家居用品设计奖。获奖作品是我大三时改造的一个加湿器。得奖是一件兴奋的事,但我仍然不想做工业设计,我想尝试些不同的东西。我毕业后,Frog公司就来招聘。我想,既然我以前没做过类似工作,那就尝试挑战一下。我做了一个方案,计划花一年时间在Frog公司学习数码媒体设计,然后再利用我熟悉工业设计的优势做一些项目。也就是说,我想用数码设备的组件来做工业设计,把产品呈现在屏幕上。我想做的就是被叫做“转换项目”的工作。创意总监对我的方案印象深刻,他录用了我,于是我去了旧金山,在这一公司工作了五年。
装饰:五年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弗雷迪:是的,从1999年一直到2004年。在此期间,我做过网站、产品、商标,那真有趣,我接触了多种多样的设计概念。
装饰:这么多种类?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小组? 弗雷迪:在Frog有工业设计组、数码媒体设计组和平面设计组,第一年我在数码媒体设计组,但很快我就打破了组内工作的限制。因为我个人更喜欢不断学习和尝试新事物来充实自己。在一次会议上,创意总监告诉我:“如果你长期留在一个组里,总是调动,你就不太可能升职,因为你样样都涉及,我们无法评判你工作的好坏。”我说:“无所谓。”我选择待在一个组里,但对每个项目都尽心尽力。我没有为了升职把自己限制在一个组内,而是按自己的兴趣做不同的事,我认为在这方面我很明智。但在Frog的五年中,并没有多少产品实际投产,因为有些设计太概念化,没有实际操作的可能,还有一些,怎么说呢?我们与一些小公司合作,可这些小公司遭遇破产,因此项目只能中断。
装饰:您指的是工业产品吗? 弗雷迪:是的。也有网页。我离开后,只有一个我设计的儿童积木游戏投入生产并运行。这个游戏是由我和另外一个工程师合作而成。在这五年中,我不断尝试不同种类的项目,觉得那很有趣,但我感觉“五年了,是时候离开了。”
如果你没有好的个性,你仍然不能进苹果工作。比起仅有高超的技术而缺乏好个性的人来说,容易合作但技术并不那么突出的人也许更符合要求。”弗雷迪的这个说法出乎我们的意料。确实,除了设计能力外,弗雷迪的性格确实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他在进苹果之前连苹果电脑都没有用过,但在面试现场,甚至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谈论公司机密。 装饰:您是怎么进的苹果公司?
弗雷迪:在Frog工作时,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的同学在苹果公司的工业设计组工作。那时我刚好也兼职做DJ,我们每个月够在酒吧举办派对,邀请我们的朋友。在旧金山的任何一个设计师都可以来参加。在派对中有来自Google的,来自Frog的,也有来自 Ideal的。后来,通过这些DJ派对,我与苹果的工作人员结识,这很棒,因为苹果很注重旗下职员的人际交往能力,而派对中正好可以体现这点。技术水平高的大有人在,但如果你没有好的个性,你仍然不能进苹果工作。比起仅有高超的技术而缺乏好个性的人来说,容易合作但技术并不那么突出的人也许更符合要求。
装饰:真有趣,一般来说我们认为像苹果这样的公司会比较注重设计能力。 弗雷迪:其实也取决于你是不是善于与人相处。我很清楚这点,因为现在我在苹果工作,见过众多投资高手和高技术人员,我们更希望他是容易合作的。如果你技术水平不那么突出,是可以在工作过程中学习的。我在刚刚提到的那些派对中认识一个在苹果公司人类交互小组工作的朋友,在交谈中我告诉他:“我在考虑离开Frog。”他告诉我:“我们组正在扩招。”但那时我从没做过交互设计。我没做过图标,完全没接触过。他告诉我:“你应该与我们经理谈谈。以你的思维方式和交际能力,我相信你机会很大。不用担心技术问题,以你的思维能力,我相信你可以在工作过程中掌握所有技术。”那之后,我真的想离开Frog了。所以我说:“那我试试吧。”那个时候,苹果正如日中天。那时应该是17英寸的PowerBook系列中的第一款产品上市的时候,就是那款有白色触摸屏和红光的。之后就是我在人类交互组与其经理谈话。那时我甚至都没有用过苹果电脑,所以那个经理说:“我们将给你一台苹果电脑,让你了解OS X操作系统(图3)。”我从没想过要设计操作系统或类似东西。他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在苹果公司进一步交流。”这不是一次严格的面试,你不用面对二十多个人的拷问。这个经理只是问我:“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将尽量帮你实现。”最后,我们约定过后在苹果公司会面。按照约定,我带着我的方案去了,展示了一些为惠普公司做的项目,大多数都是我在Frog时的工业设计方案。在Frog,我们正在关注电源按钮的设计并尝试编写设计语言。
装饰:这多少涉及到了交互。 弗雷迪:是的。因此我带了那份材料,也带去了我设计的那个积木游戏,因为我认为它也涉及交互。当时是软件开发组的副组长负责面试。巧合的是,他的女儿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我做的那一款。
装饰:这太巧了。那款游戏在美国很流行吧? 弗雷迪:的确是。我认识这个小组中的一个人,使得面试顺利又有趣。我记得面试时,一个人谈起了一些高级机密文件,我的朋友马上说:“嘿!弗雷迪还没来工作呢。”我感到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起这些来也并不拘谨,因此我觉得成功几率很大。但同时我也有点焦虑,因为之前我从未做过这类工作。后来我被录取了,并离开了Frog。 从硬件到软件
“无论是iPhone,还是OS X操作系统,我认为它们关于工业设计的相似点就在于表现一定的材料质地,不管是塑料还是金属,都是可以用软件描绘出来的。”弗雷迪不认为他做的是交互设计,而只是在屏幕中的工业设计,他认为,这是工业设计的改革。这背后,应该是一种通用的设计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