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卷 第4期 邢台学院学报 Vol. 26, No. 4 2011年12月 JOURNAL OF XINGTAI UNIVERSITY Dec. 2011[收稿日期]2011-06-07《赵氏孤儿》和《奥瑞斯提亚》之比较——浅析中西复仇悲剧差异及其成因卢旻烨(西北师范大学,甘肃兰州 730070)摘 要:中西方都拥有悠久的历史和迥异的文化,《赵氏孤儿》和《奥瑞斯提亚》分别是中西方具有代表性的描写血亲复仇的悲剧故事。
比较这两个悲剧故事,可以看到它们在情节的表现、人物的刻画以及在文中所宣扬的精神这三个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性。
导致这些差异性的主要原因是两部作品分别生长在中国伦理型社会和西方宗法型社会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土壤中。
通过对这两种社会形态的分析,阐释产生差异性的原因。
关键词:血亲复仇;伦理型社会;宗法式社会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2-4658(2011)04-0074-03复仇这个行为贯穿于人类发展的始终,可以说只要人类存在,复仇行为就不会消亡,而血亲复仇更是复仇这个概念中最主要的表现方式之一。
《奥瑞斯提亚》和《赵氏孤儿》分别是古希腊与中国表现血亲复仇主题的代表作品。
本文通过对这两个悲剧故事的比较,从这两个同是为父报仇,却处于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下的经典故事中分析它们的异同并阐释这种差异产生的原因。
一、复仇的概念复仇源于一种生物原始的报复性,是受害苦主在遭到侵害的情况下迫不得已而采取的一种超常态、极端性的报复方式,是人类社会历程中盛行过的一种特殊的历史文化现象。
它最显著的特点在于历时性,即强调先在的侵犯行为与后发的复仇行为之间有时间上的内在因果关系。
复仇的滞后性成因在于理智的参与,甚至在一定限度内,人们可以以这个时间间隔来衡量理智参与的程度。
复仇的另一个特点在于它是复仇者有意识施加的,往往经过处心积虑的谋划和安排,杀死仇人而被施加者自己并不知晓。
复仇的意蕴之深,还在于对复仇行为的观念性和意识形态的追认,即道德与正义的认同或筛选、装饰和剪裁;而复仇行为的回应性和对称性也是衡量复仇的重要标准。
复仇具有基于本能而受社会文化因素根本性影响的特性,是人类历史文化的一个剪影。
作为复仇重要表现形式之一的血亲复仇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持续时间最长的一种复仇,复仇主体因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被杀死或被伤害或其财产受到侵害而进行的复仇,“如果自己的家庭、宗族或部落中有一个分子被杀,家庭、宗族或部落的分子便有神圣的义务去报血仇,把凶手所属的单位中的一分子杀死。
”因血亲被杀死而进行的复仇可以说是复仇中最主要、最激烈的表现方式,血亲复仇这样的复仇形式最能够体现当时的社会文化,也是对于文化差异最根本的表现。
二、中西方血亲复仇悲剧表现形式的差异《赵氏孤儿》和《奥瑞斯提亚》是中西方关于血亲复仇主题的代表性作品。
两个故事发生的时间比较相近,内容相似,连故事的结局也有一定的相似性。
但是这两个相似程度很高的故事,却表现出中西方悲剧故事在表现形式上的巨大差异。
《赵氏孤儿》讲述了奸臣屠岸贾陷害忠良赵盾,并杀死赵家300口人,只余下赵氏孤儿一人。
在8位忠臣义士的舍命相救下,赵氏孤儿被当做程婴的儿子过继给屠岸贾。
20年后赵氏孤儿文武双全。
一日,程婴将家仇详述给他听。
明白了自己身世的赵氏孤儿“尚兀自勃腾腾怒怎消,黑沈沈怨未复”[1],立志报仇。
此时,因屠岸贾兵权太重,悼公欲除之,便命赵氏孤儿捉拿屠岸贾,酷刑处死,全家满门抄斩,赵家大仇得报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赵氏孤儿的复仇呈现出一种直线型的轨迹,其复仇目标明确,复仇行动果断,并且在“善必胜恶”的传统思想指引下,最终大仇得报。
相对于《赵氏孤儿》这种直白的复仇方式,《奥瑞斯提亚》就显得曲折,矛盾得多。
《奥瑞斯提亚》展现了一个持续时间长达三代的、血亲之间冤冤相报的复仇故事。
故事讲述了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为了顺利出征特洛伊,不得已把自己的女儿伊菲革涅亚献祭给女神阿耳忒弥斯。
当他从特洛伊凯旋后,被怀有为女复仇之心的妻子克吕泰墨斯特拉伙同其情夫埃癸斯托斯无情杀害。
阿伽门农的儿子奥瑞斯提亚遵照阿波罗的神谕,在姐姐厄勒克特拉的督促和激发下,进行了可怕的报复,杀死了篡夺王位的埃癸斯托斯和自己的亲生母亲。
弑母后的奥瑞斯提亚也因此遭到复仇女神的无情追杀,陷入疯狂状态。
他逃到雅典接受由雅典娜女神组建的法庭的审判,最后被宣判无罪,得到赦免。
同一样展现血亲内容的《赵氏孤儿》相比,《奥瑞斯提亚》无论是在持续时间、情节的曲折还是人物复仇时矛盾的心理状态都复杂得多。
通过这两个故事的对比可以发现东西方关于血亲复仇的故事存在着以下差异:1.《奥瑞斯提亚》较为偏重复仇行动时主体精神世界的冲突,《赵氏孤儿》则较关注复仇事件本身,包括复仇者自身复仇成功后的命运。
两者一个重人性揭示,一个重伦理实现。
在《奥瑞斯提亚》中,主人公奥瑞斯提亚身陷种种伦理困境,杀掉自己的母亲为父亲报仇,这样他就犯下了弑母的罪过,但是他要是不报仇的话就没有尽到为人子的义务。
弑父的母亲与屈死的父亲这一对矛盾在他的心中纠缠不休。
而《赵氏孤儿》更多的是关注复仇事件本身的发展,无论是因义放程婴而自刎的韩厥将军,撞阶而死的公孙杵臼和舍子救孤的程婴,还是杀死养父屠岸贾为生父报仇的赵氏孤儿,他们在复仇和执行自己的行为时都没有任何的犹豫或心理斗争。
他们似乎都对自己内心的声音视而不见,并非常果断的站到“义”与“善”的一面,复仇的结果也总是善恶有报。
2.古希腊悲剧给予命运悲剧的解释是:悲剧的根源不是由于善恶这两种对立力量之间的外在冲突,而是同一个主体的自由意志与隐藏在背后的必然性之间的斗争。
这种自由与必然性之间的斗争比善恶之间的冲突更加突出,更加深刻地揭示了人生悲剧的根源。
悲剧主人公与命运之间的冲突,就是客观规律与每个人的自由意志之间的矛盾。
就像奥瑞斯提亚按照神谕杀掉母亲为父亲报仇,可是之后他又遭到复仇女神的追逐。
无论他怎么做,都会陷入另一个困境之中。
他的这种困境,让我们感受到个体与命运抗争的悲壮感。
而中国作品更多的是对于伦理价值的弘扬,激发善必胜恶的愉悦感。
赵氏孤儿的复仇,钉上木驴、剁成肉酱的结局以复仇主体在此间的痛快淋漓、彻底雪耻来产生善恶必报的愉悦感。
相比较而论,西方的复仇每每牵动着震撼人心的重大悲剧主题,很少驻足于伦理上的具体是是非非、善恶美丑。
3.在《奥瑞斯提亚》中有一种“立法精神”。
剧情中重要的一幕就是雅典议事法庭的建立,雅典娜通过这个法庭的建立来终止这段冤冤相报,复仇范围不断扩大化的的血腥复仇,在法庭上对奥瑞斯忒斯的行为作出审判,同时也让诸神之间的矛盾得到形式上的和解。
换句话来说,奥瑞斯提亚的悲剧是众神之间意见相左,没有一个稳固的统一的标准造成的。
因此在文中表达了一种只有通过立法这个形式来公正的审判解决矛盾的情节和思想。
这样的法律意识在《赵氏孤儿》乃至其他中国古典悲剧中都是稀缺的。
中国人对于复仇这件事有个一贯的看法,特别是先秦时期原始的复仇天性经过儒家伦理的系统加工,逐渐定型化、稳固化,并成为社会每一个体对于家庭、家族的责无旁贷、义不容辞的使命。
《礼记记·曲礼上》如此规范:“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孟子·尽心下》:“吾今而后知杀人亲之重;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
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也。
”在汉代大统一以及“废黯百家,独尊儒术”的格局下,儒家的伦理思想深入人心,像“父之仇弗共戴天”、“不复仇,非子也”这样的伦理信条己获得社会共识,或者说“礼”与复仇使命义务融为一体。
在这样思想信条的影响下,复仇成为一种合理化的产物,并时常伴有复仇范围扩大化的情形出现。
这种复仇的失当在《赵氏孤儿》中亦有表现。
三、差异产生的原因《赵氏孤儿》和《奥瑞斯提亚》这两部中西方典型的血亲复仇悲剧在情节的表现、人物的刻画还是在文中所具体宣扬的精神都有非常大的差异。
形成这样差异的主要原因在于东西方截然不同的社会土壤。
产生《赵氏孤儿》的社会,是一种伦理型的社会。
在整个中国古代社会中,准确地说,作为刑罚的“法”(或法制)的功能效应对于社会心理是一种柔性约束,而具有更大功能效应的“礼”(或人治)反倒是一种刚性或强化的约束,主要以肯定的形式规引、影响人们的行为观念。
所谓“以孝治天下”,又将“礼”推崇到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人治”的社会历史情状下,复仇是以尽孝尽伦为旨归的,复仇文学叙事的描述又是以善对恶的循环、好人对坏人的正义伸张为指向,充满了中国的传统思想“善”,那么,在西方社会看来的违法复仇必然会被标举为合乎伦理人情。
血亲复仇被标榜为“孝”和“善”,“尤其是先秦儒家早已无条件地肯定复仇,汉晋以孝治天下,复仇蔚成风气,两汉时期的全社会的复仇习俗,基本上确立了古代中国复仇文学主题的价值流向,且有着惊人的稳定性与延续性”,这就成为血亲复仇在中国受到肯定和褒奖的主要原因了。
另一方面来说,中国这样的伦理型社会的核心思想就是“礼法”,在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无条件地遵循“礼法”,并将其作为唯一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行为。
在《赵氏孤儿》这部作品中,无论是赵氏孤儿的复仇还是帮助他的韩厥将军、公孙杵臼和程婴,他们的行为其实质主要是对于礼法的维护。
在作品中他们扮演的角色不是一个有自身独特感情的人,而是礼法的卫道士,是礼法的化身,因此他们在讨伐作为对立面,作为违反礼法的对象屠岸贾的时候,总是显得大义凛然、果断非常,不似西方的复仇文学中的主人公总是犹豫并陷入重重矛盾和困境中。
相对于中国的伦理型社会,西方社会则呈现出森严的“法治”。
西方社会的主要意识形态是宗法式的社会,宗教和法律是社会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在社会发展的初级阶段,那 (下转第77页)然,只能怀着一颗崇敬的心静穆地仰视荒山的美。
枯树虽然在实际体积上算不上巨大无限,但是其所包含的内蕴若展现到空间上,却同样令人心生敬畏。
仿佛是地底下最深的生命透过树干延伸到每根树枝,感到每根树枝都摇曳着一份生命的活力,隐藏了一段生命的历程。
面对那么多生命的活力及其深刻的内涵,作为个体的审美者不禁也怀着一颗谨慎的心,去认真面对在对枯树的广阔与深刻,仰面的距离,不断的深思,虽感到不能全面的把握,但通过直觉感知到的审美痛感,并得到提升,最后达到审美的愉悦。
三、时间上的运动与迅疾由于在主客体关系角度,主体与客体的斗争处于严重的斗争激化状态,所以从时间维度来看,崇高还表现在时间上的运动与迅疾。
时间上的疾速是对强大力量的象征,也是对无限空间的暗示。
崇高的疾速运动从根本上来说是内在的。
荒山和枯树都是静物,自然不会运动。
这里说的时间上的运动与迅疾并不是指物理意义上的时空转换运动的状态,而是指透过外在形式表现出来的审美关系内的主体与客体处于激烈斗争的运动状况。
荒山与枯树的外在形式是静态,荒山静静的矗立在地面而长久地不曾移动,枯树也固定在它所生长的位置,但是荒山和枯树却都内在的蕴含了巨大的动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