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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亚里士多德的友爱观

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7期

JournalofChongqing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SocialSciencesEdition)No.72010

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一书有两卷是专门论述友爱的,可见亚里士多德对友爱问题之重视。他之所以如此关注友爱的问题,是和他所生活的时代密切相关的。在他生活的时代,希腊城邦民主制的发展已经相当成熟,这种政体要求每个公民都必须参与到共同的政治生活中来,除共同的政治、军事事务外,每个公民还得参加城邦共同的祭祀和庆典活动,这就使得与他人的交往和共同生活成为公民日常生活中一项必不可少的事务。在希腊人的生活中,与朋友的关系是除了家庭关系之外最重要的关系。正是在与他人的交往中,人与人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交往德性,即友爱。因此,友爱成为古希腊社会一个流行的话题。在荷马时代已经有许多关于诸神之间以及英雄人物之间的友爱事迹的记载。苏格拉底、柏拉图等都讨论过友爱的问题。亚里士多德在前人的基础上,对友爱问题进行了更深入的思考和论述。一、友爱与爱之区分友爱和爱,就其作为人的情感而言,具有极大的相似性,以致于柏拉图常把友爱的意义和爱等同起来。亚里士多德对友爱和爱做了严格区分,这反映在他对柏拉图友爱观(或者爱情观)的批判中。柏拉图认为爱(友爱)是一种自身不美不善而又追求美善的欲,这种欲常常绕开理性,沉溺于美的形体而不能自拔。爱之产生也就在于这种欲的存在,人是因欲才爱的。这种欲因自身是不美不善的,因此它企图通过追求和占有美和善的形体来弥补自身在美善方面的匮乏。爱是迷狂的,它对美的形体的欲求是那么的强烈和固执,以致于它不顾一切地追求美的形体。在这种爱欲的驱动下,爱者对被爱者的爱是极端自私的,他总是试图把被爱者占为己有,独享被爱者的全部感情,而绝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来分享。一旦这种爱得不到被爱者的回报,他就会陷入极大的恐慌和痛苦之中。对柏拉图的这种友爱观,亚里士多德是持批评态度的。他指出,柏拉图简单地把友爱和爱等同起来是不恰当的。友爱和爱作为人的情感虽然具有某种相似性,但两者却是不同的。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爱是单方面的,而友爱是相互的。在柏拉图那里,爱被描述为爱者的单方面的感情。在这种爱中,爱者对被爱者的爱可能得到也可能得不到被爱者的回报。由于爱是极端狭隘的,双方往往会限制对方与他人的友谊,因此这种爱一旦失败,极易造成身心的苦痛。与爱不同,友爱只是在被爱者对爱者的爱感到愉悦并作出相应回报时才存在,也就是说友爱是相互的。第二,爱仅仅是一种情感(或者感受),而友爱更多的是一种德性。亚里士多德认为,柏拉图把爱界定为不善不美的欲是不恰当的,因为欲通常是追求肉体快乐的,且常常跟理性相冲突。友爱不是不善不美的欲,它本身就是一种德性,是使人追求人生的最大幸福———理智的思辨活动———德性。在亚里士多德看来,爱只不过是友爱中的一个特例。爱作为一种感受,是不可选择的,它不具有道德价值。而“德性则是某种选择,至少离不开选择”。“对于感受我们既不称赞,也不责备”。“只有德性和邪恶才受到称赞和责备”[1]32。爱虽然在本性上听从实践的吩咐,追求美善,而友爱本身就是爱智,它比爱更高级、更优越,它是处置着爱的那个命令者[2]98。

二、友爱的内涵及其特性根据亚里士多德的看法,所谓友爱,“就是某种德性,或者是赋有德性的事情,或者说是生活所必需的

论亚里士多德的友爱观陈媛媛摘要:对友爱的认识,在亚里士多德的伦理思想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亚里士多德把友爱看作是人们“生活所必须的东西”。他区分了友爱和爱,把友爱划分为有用的友爱、快乐的友爱和德性的友爱三种不同的类型,并阐述了它们各自的特点。他的友爱观对古代希腊城邦社会产生了重要影响,对于我们今天的和谐社会建设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关键词:亚里士多德;友爱;德性中图分类号:B502.23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1999(2010)07-0029-03作者简介:陈媛媛(1985-),女,河南周口人,西南大学(重庆北碚400715)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2008级伦理学硕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09-12-12

—29—东西,谁也不愿意去过那种应有尽有而独缺朋友的生活”[1]163。在他看来,友爱在人们的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无论是富人、穷人,或者老年人、青年人都离不开朋友。穷人,需要朋友的救济;富人,需要朋友来承受其恩惠以满足其行善的需要;老年人,需要朋友的照顾;年轻人,则需要朋友来帮他少犯错误。然而,是不是在任何两个人之间都能产生友爱呢?亚里士多德认为要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在弄清楚了什么东西可爱之后,才会更清楚些。“并非所有的东西都为人所喜爱。只有可爱的东西才为人所喜爱。”[1]165那么,什么是可爱的东西呢?亚里士多德认为,可爱的东西有三种:一是有用的,二是使人快乐的,三是有德性的。可爱的东西对人产生了吸引的力量,使一个人对他人产生了善意。然而,对人有善意,是不是马上就可以与对方做朋友呢?当然不是。仅仅有善意是不够的,善意只是友爱的起点,只有“相互之间的善意才是友爱”[1]165。也就是说,只有当一方对另一方有善意,并且自愿地以实际行动去为对方做有善意的事情,同时对方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报这种善意时,我们才说他们之间有了相互的善意,这样友爱才会在两个人之间产生。“相互爱着的人们都希望对方过得好,他们也正是因此而成为朋友。”[1]166这就是说,相互性是友爱的特性之一。共同的生活,是友爱的另一个特性。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共同生活是产生友爱的一个必要条件,“是成为朋友的最主要的标志”[1]171。朋友,就应该经常生活在一起,相互鼓励、相互帮助。不能在一起生活的人,是不能成为朋友的。就算是已经成为朋友的两个人,如果他们身处异地,相互远隔,那么分离的时间久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也会慢慢淡忘。这就是希腊诗句所说的,“久别古人疏”[1]170。朋友之所以要共同生活,是因为朋友之间的亲密感情是在共同生活中形成的,朋友之间要相知相识也离不开共同生活。正如希腊谚语说的,“只有吃尽了咸盐,人们才能相知”[1]168。在共同生活中久经考验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友爱还有一个特性,即相似性。这是就友爱发生的原因于双方相同而言的。有用的友爱和快乐的友爱,因双方都期望从友爱中获得好处或者快乐而相似。但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这两种友爱的相似性,只是在某些特定方面的相似性。只有德性的友爱(善良者之间的友爱)才具有最大的相似性,因为善良的人们彼此都是有德性的,而德性在本性上就是相似的。亚里士多德说:“善良者的友爱是完美的,而且在德性方面相类似。他们互相希望在善上相类似。”“善良的人们既有总体的快乐,也有相互间的快乐。每个人都要做一些己所固有的快乐的事情,其行为也是这样,善良的人们的行为都是相似的。”[1]167当然,上述的相似性是就一般意义而言的。具体来说,友爱发生的原因于双方可以是相似的,也可以是不相似的。有用的和快乐的友爱,可能存在于一个好人与一个坏人之间,或一个好人与一个不好不坏的人之间,或两个坏人之间,或一个坏人与一个不好不坏的人之间,或两个不好不坏的人之间,而德性的友爱,只存在于两个善良的人(好人)之间。根据上面的论述,我们似乎可以把友爱看作是,人们为了某种善(有用的、快乐的或德性的)在与他人交往和共同生活中所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特殊的伦理德性。

三、友爱的三种类型根据人身上三种可爱的性质,亚里士多德把友爱划分为三种不同的类型:有用的友爱、快乐的友爱和德性的友爱。有用的友爱,是相互因对方对自己有用处而发生的,双方并不是为了对方的善,而只是为了从对方得到好处才成为朋友的。一旦他们觉得对方不能再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时,他们的友爱很快也就消失了。这种以实用为目的的友爱,多见于老年人中,因为老年人所追求的不是快乐,而是好处。当然,它也存在于那些爱占便宜的年轻人和壮年人之中。快乐的友爱,则是因双方能够从友爱中感受到快乐而产生,双方是为了得到快乐而交朋友的。这种友爱,多见于青年人之中。“这些人是凭感情而生活的,特别追求那些使他们快乐而当下存在的东西。他们会很快地成为朋友,也会很快地断绝往来。快乐改变了,友爱也随着改变了。而青年的爱是改变很快的。”[1]167只有德性的友爱,才是最完美的,它只存在于两个有德性的人即好人之中。德性的友爱,是双方彼此为了对方的善而产生的。只有好人才能够做到因对方之故而真心希望对方好,他们相信,“爱着朋友的人就是爱着自身的善、自身的好。因为一个好人在成为朋友时,也就是成为朋友的善。每一方都是对自身的善,并且都以同样的愿望和快乐回报对方。”[1]171所以,只有这种友爱才最能体现出友爱的实质,才最有资格被视为友爱自身。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那种为了有用和快乐的友爱,都是偶性的友爱。在偶性的友爱中,“一个朋友之所以被爱,并非由于他是个朋友,而由于他们有的能提供好处,有的能提供快乐。所以,这样的朋友很容易散伙,难于长久维持。因为,他们如不再是令人快乐和对人有用,友爱也就此终止了。”[1]166德性的友爱则不同于偶性的友爱。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那些为了朋友自身而希望朋友为善才最是朋友,因为,他们是为了朋友的自身,而不是出于偶性。只要善不变其为善,这种友谊就永远维持。只有德性才是恒常如一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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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德性的友爱之所以能够恒常如一,根本就在于友爱的双方都是有德性的人,而德性在本性上是相似的。所以,亚里士多德认为德性的友爱是最高级的友爱。当然,德性的友爱与有用的和快乐的友爱并非没有关系,德性的友爱本身就包含着有用的友爱和快乐的友爱中相互愉悦和相互助益的属性。一个好人必定是能够使他的朋友感到愉快、对他的朋友有所助益的人。有用的友爱和快乐的友爱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快乐的友爱比有用的友爱要更高尚一些,它更接近德性的友爱。因为,因快乐而形成的友爱是非功利的,而有用的友爱则是功利的。“在快乐中有着更大的慷慨,因有用而形成的友谊则处处充满着斤斤计较。”[1]172因此,快乐的友爱相对于有用的友爱而言,更容易维系。而且,快乐的友爱的双方如果在交往过程中产生了深厚的感情,那么这种友爱是可以从快乐的友爱上升为德性的友爱的。四、友爱在伦理学中的意义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友爱不仅是希腊人“生活所必需的东西”,而且是维系城邦共同体的纽带。城邦的治理离不开正义,但也需要友爱来维系,两者不可偏废。对于城邦立法者来说,友爱甚至比正义更重要。“友爱把城邦联系起来,与公正相比,立法者更重视友爱。他们的目的就是加强类似于友爱的团结,另一方面则是致力于仇恨的消除。”[1]164两个人一旦成为了朋友,就不必再讲公正,因为朋友彼此不会做于对方不公正的事情。而公正的人要成为朋友,就需要一些友爱了。倘若人人都相互友爱,那么城邦的纷争自然就会减少,凝聚力就会增强。城邦公民间的友爱固然少不了有用的友爱和快乐的友爱,但这两种友爱是不稳定的和易变的。因此,出于城邦长治久安的考虑,统治者们就需要引导人们形成德性的友爱。只有善良的人之间的友爱(即德性的友爱),才能最大地增进城邦的团结,减少纷争。“事实上善良的人,总是为了朋友,为了母邦而尽心尽力,必要时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他鄙弃金钱、荣誉,总之,那些人们竞相争夺的东西,为自己他只求得高尚。”[1]201因此,一个好的城邦就有必要对其公民的德性操心,通过造就有德性的公民来形成德性的友爱,这样才能实现城邦的最大善。另外,友爱对于个人的幸福是不可或缺的。所谓幸福,“就是一种完全合乎德性的现实活动”[1]21。有人说,幸福之人(高尚的人或善良的人)自身就具备了一切善,因此他是自足的,就不再需要朋友了。亚里士多德认为这种观点是荒谬的,“因为在外在的善中,朋友正是最大的善”[1]202。一个高尚的人,虽然他也许对别人无所求,但是作为高尚的人,他有做好事的需要,否则他的高尚无法体现出来,然而做好事是需要人来接受其恩惠的,“一个道德高尚的人需要一个承受其好处的人”[1]202。所以,他需要和朋友在一起,通过与别人来分享自己的善来感受幸福。而且,人作为“政治动物,天生要过共同生活”[1]202。独单一人是难以生活的。幸福之人虽然其自身就是快乐的,但是幸福作为一种现实活动,只靠自身是很难不间断地进行下去的,只有在他人的帮助下、与别人的协同中,现实活动才能持续地进行。高尚的人出于本性是喜欢高尚的朋友和高尚的行为的,这些高尚的东西能给他带来快乐。对于善良的人来说,“朋友就是另一个自己”,朋友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就是善和快乐的,因此是可贵的。“凡是对于自身可贵的东西,自身就该拥有它,不然就有所缺乏。对于一个幸福之人,当然要有高尚的朋友。”[1]205只有在与高尚的朋友的友爱中,并通过朋友这一“外在的最大善”,人们才能不断地增进自身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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