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 OURNAL OF NEW CHINESE MEDICINESetember 2013Vol.45No.9[收稿日期]2013-04-03[基金项目]第三批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研修项目[编号:国中医药发(2012)19号]陈文中,字文秀,南宋医家,生卒年不详,宿州符离(今安徽宿县)人,后迁居涟水(今属江苏涟水)。
医名卓著,时人称之宿州陈令。
为传播经验,使“目之所不见、力之所不及者”亦能免遭夭横之痛,遂于公元1241年及公元1254年,先后著成《小儿痘疹方论》与《小儿病源方论》(以下原文引用均引自商务印书馆1958年版《陈氏小儿病源·痘疹方论》),篇幅虽非巨制,学术特色鲜明。
尤以温补见长,认为小儿“五脏未实,肌肉尚虚”,“药性既温则固养元阳,冷则败伤真气”,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
“宋以来吴之专家者,曰陈曰钱二氏,陈以热,钱以凉,故有火与水喻者”(语出明·刘凤),陈文中与钱乙齐名[1]而异军突起,无忝为儿科温阳学派之开山。
笔者试就其温阳学术思想作一浅析,以就正于方家。
1温阳之由1.1胎禀怯弱,譬犹阴地草木胎孕之时,尤其在豪门,常恣意坐卧慵懒,不劳力,不运动,饮食生冷辛辣,五味偏嗜,先天元阳不足,导致脏腑虚寒,胎受软弱。
加之儿生之后,藏于帏帐,不见风日,因而少有坚实。
阳气具推动、温煦、气化、卫外、固摄、营养功能,阳虚胎弱之象可见:外肥里虚,。
宜预服长生圆以防慢惊风。
长生圆以槟榔、枳实、木香、砂仁、半夏、丁香、肉豆蔻(面裹煨),全蝎(去毒尖)组成。
功能补脾益肾,行气化痰,宽上实下,熄风定惊。
药物分别用麸炒、姜制、面裹,并以乳汁或粥汤下,以护胃气。
同时反映了把握先机、治病之先的治未病思想。
1.2摄养失和,冷则败伤真气陈文中指出,“吃热、吃软、吃少,则不病。
吃冷、吃硬、吃多,则生病。
”现代社会普遍使用空调、冰箱,贪凉饮冷,寒伤阳气,卫阳、脾阳、真阳受戕者比比皆是。
养子若要无病,关键在乎摄养调和。
人之所生,犹树木而有根本。
若根本壮实,则耐风寒,免得中年之后元气更衰,脾运失健,不能克化,才不得不服脾胃药、灸丹田和足三里,其为时已晚矣。
在“养子十法”中,重视温养元气,以助长养发育。
如:背暖,防肺经受寒;肚暖,冷则不消谷;足暖,防寒从下起;脾胃要温,盖脾胃属土而恶湿冷,过用表解宣利,或以凉药镇心,致脾土虚弱,肝木盛冷,徒败伤真气。
至于“频揉肚”,是因为脾健在于运,脾阳不振,则运化无力;“少洗浴”,旨在防止冷热失宜,或囿于卫生条件,“肌肉宽缓,腠理开泄,包裹失宜,复为风邪所乘”。
1.3治不对证,药物伤脾败阳陈文中论下胎毒:小儿始生落草之时(古人称产妇为蓐妇,蓐者,陈草复生也,引申为草垫子,草席。
如《高僧传·四》载针灸助产:“妇人在草甚急……针之须臾,羊膜裹儿而出。
”故小儿始生,谓之落草),便服朱砂、轻粉、白蜜、黄连水,欲下胎毒,反伤脾元,吐泻痰喘,后患蜂起,腹胀惊悸,变证丛生。
特别是轻粉损心气,朱砂损神气,性皆寒冷,多致损害。
良言劝告病者:“有病不乱服药,先当择医,若不择医,恐不死于病,而死于药”。
又岂是死于药,实乃死于医者失察、用药差舛,能不慎欤!即使是痘疹,“若小儿首尾平和,自有勿药之喜”,盖小儿脏腑柔弱,易为虚实,必不得已,才施药物,折其太过的同时,更要益其不足。
经云:谈方论药易,明脉识证难。
而“最莫难于小儿也”。
若迷邪谤正,则顺同恶异,病淹日久,缠绵难愈。
当代儿科临床,过度治疗、妄用寒凉屡见不鲜,滥用抗生素于今尤烈,伐生无数,令人忧心忡忡。
2温阳之施2.1惊风:非独热而生风陈文中谓,热极生风而外,寒、暑、燥、湿之极,亦能生风,“非独热而生风也”。
若不察形气虚实,一例用牛黄、朱砂、脑、麝之类凉药镇心宣导,误之深矣!“急惊属阳,属腑,当治以凉”,“慢惊属阴,属脏,当治以温”。
如小儿面青白,身无热,口中气冷,多啼不寐,目睛上视,项背强直,牙关紧急,呕涎潮,或自汗,此慢惊风证。
多因惊怖,风冷之气蓄于咽喉,气机阻滞,痰涎壅闭,因而作搐。
惊风具体治法宜先去痰涎,次固元气,灵活变通。
冀元气盛则津液行,血气流转,自然不搐。
服药次序为:先服芎陈文中温阳学术思想析微朱杰兴化市中医院,江苏兴化225700[关键词]陈文中;儿科;温阳;学术思想[中图分类号]R249[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0256-7415(2013)09-0161-02161··J OURNAL OF NEW CHINESE MEDICINE Setember2013Vol.45No.9蝎散,遇痰气壅塞不能咽药,用一指于儿喉厌腭中探,手法斡去寒痰冷涎,使气稍得通,再以药灌之。
次服油珠膏,润心肺,补脾胃。
后服益真汤,温壮元气。
助服前朴散,宽上实下。
这一序贯治疗,作为惊风急症之通用预案,方案合理,路径明确,流程简明。
“真气者,元阳也”,突出温中下气、温养固元的重要性。
对于小儿忽见非常之物,或见未识之人,嬉戏惊触,因而作搐者,亦宜补心温气药治之。
所列治惊十二方中,除补脾益真汤外,大多为中成药,便于应急,且结合手法应用,尤其值得深入研究。
当下儿科临床,许多传统中成药正面临萎缩或消亡,亟待关注。
陈文中多次提到“斡痰手法”的应用,值得有识之士加以研究挖掘。
当代儿科大家王霞芳教授继承董氏儿科“压火丁”手法[2],临床科研获得重大进展,应当给我们启示和鼓舞。
2.2痘疹:温补托毒外泄钱乙《小儿药证直诀》[3]载:“疮疹证此天行之病也,惟用温凉药治之。
”陈文中认为,钱乙之书“止见其方,未见其源。
”为补钱乙之未逮,遂总结祖辈与自己的临床经验,“盖守此方三十余年,全活者甚众。
”陈文中认为,痘疹先分表里虚实,表虚难出,里虚难厌。
“大抵遇春而生发,至夏而长成,乃阳气熏蒸,故得生成者也。
脏腑调和,血气充实,则易出易靥。
盖因内无冷气,外常和暖也……不可妄作热治。
”指出:“凡痘疹出不快,多属于虚,若误谓热毒壅盛,妄用宣利之剂,致脏腑受冷,荣卫涩滞,不能运达肌肤,则疮不能起发,充满后不结实,或痂痒塌,烦躁喘渴而死。
”出迟倒塌、阳气虚寒者,宜用辛热之剂补之,得热则气血和畅。
对疮疹已出未出之间,陈文中创制3个代表方剂:疮疹不光泽、不起发、不红活之表虚,急用十二味异功散;泻渴、腹胀、气促之里虚,急用十一味木香散;表里俱虚者,急用十二味异功散,送七味肉豆蔻丸。
“大凡痘疮始末,皆系脾胃之气所主。
”对于邪毒炽盛者,先用仙方活命饮以解其毒,再以托里消毒散以托其毒,毒气将尽,形体倦怠,邪气去而正气虚,宜四君、八珍、人参理中、七味白术、十全大补之类补益元气。
又常用食疗之法,如芹菜汁,既是佳蔬,又是良药,有平肝健脾、清热祛风之效。
3温不避凉陈文中在“养子真诀”、“养子十法”中虽说要“吃热”,但同时也要“头凉”、“心胸凉”、“忍三分寒,七分饱”。
力主温阳,如十二味异功散:木香(三钱半)、官桂(二钱,去粗皮)、当归(三钱半)、人参(二钱半)、茯苓(一钱)、陈皮、浓朴(二钱半,姜制)、白术(二钱)、半夏(姜制,一钱)、丁香、肉豆蔻(二钱半)、附子(炮,去皮,一钱半)是典型的温阳之剂,但并非滥施热药,更非长期、大剂使用,与活跃在当今杏林之“火神派”迥异。
对于小儿热证,“两腮红,大便秘,小便黄,渴不止。
上气急,脉息急,足胫热”,明言断“不可服热药”。
遣方用药不避清热解毒甚至苦寒直折,如解毒汤(黄连、金银花、连翘),大连翘饮(连翘、瞿麦、荆芥、木通、赤芍、当归、防风、柴胡、滑石、蝉蜕、甘草、栀子、黄芩)等。
但具体应用须中病即止,“慎不可过剂,恐复伤胃气而变他症”。
“小儿亦有下虚上实、里寒外热之证”,配伍注意苦寒辛散两顾,寒热并用,攻补兼施。
平心而论,钱乙虽有偏胜,并不偏废,“所谓用温凉药治之者,盖有虚寒症,止宜温养;有实热症,止宜清凉,不可投大辛热、太苦寒之剂,极于一偏也。
”张山雷之评极为中肯。
陈文中在学术上主张温阳,必先“矫枉过正”,分之以究其极,而后又能合之以汇其归。
后学亦当能分能合,能入能出,不应水火不容,偏执一端。
让温凉两派学术思想互为羽翼,相得益彰,方不失前贤本意。
总之,陈文中《小儿痘疹方论》、《小儿病源方论》,语言洗练,删繁就简,文风质朴,切合实用,结合歌诀,易于记忆,配合手法、食疗、外治,“图其形状,别其证候,迹其方论”,以冀读者按图索骥,识证用药,书册在手,迷津有渡。
特别是以温养阳气独树一帜,开宗立派,有力地推动了儿科学术的发展。
即使是清代著名温病学家吴鞠通亦能承其余绪,不仅列桂枝汤为《温病条辨》第一方,在“解儿难·儿科用药论”中,还痛陈小儿率用苦寒之弊:“世人以小儿为纯阳也,故重用苦寒也。
夫苦寒药,儿科之大禁也……不知儿科用苦寒药,最伐生生之气也”[4]。
吴鞠通振臂一呼,恰恰道出陈文中温阳学术思想对指导当代儿科临床实践的核心价值。
自大医徐小圃、江育仁之后,当今儿科泰斗汪受传教授弘扬温阳学派之精髓,继往开来,拓展应用于麻疹肺炎心阳虚衰、阳虚久泻、阳虚久热、Hp相关性胃炎、癫痫、胎怯、体虚复感等领域[5],获得令人瞩目的成就,昭示了运用温阳学说辨治儿科疾病的勃勃生机。
[参考文献][1]汪受传.固护元阳,温补见长──陈文中儿科学术思想探讨[J].安徽中医学院学报,1984(3):19-22.[2]王霞芳,陈家树,林洁,等.按压“火丁”治婴儿吐乳症的机理探讨———附337例疗效评估[J].辽宁中医杂志,1994,21(3):115-117.[3]宋·钱乙.小儿药证直诀[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1998:25.[4]清·吴鞠通.温病条辨[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177.[5]汪受传.儿科温阳学派的起源与现代应用[J].中医儿科杂志,2008,4(2):10-16.(编辑:黎国昌)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