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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染创作的超性别意识

收稿日期:2006-09-19作者简介:王璐(1969 ),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应用技术学院讲师,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2007年第6期总第201期齐鲁学刊Q ILUJ O U RNALN o .6G enera l N o .201陈染创作的超性别意识王璐(吉林大学应用技术学院,吉林长春130022)摘 要:陈染创作的超性别意识是对男女二元对立原则的消解。

这是陈染对西方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的丰富和发展,也是其创作的理念与追求,它可以使男人不再局限于男性角色,女性不再受到压抑和限制。

关键词:陈染;超性别意识;双性同体;女性主义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022X (2007)06-0102-04陈染的文学创作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她在西方女性主义理论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创作理论和主张,那就是超性别意识。

这可以看作是对西方女性主义文学创作理论的丰富和发展。

1994年4月,陈染在英国一些大学演讲时提出 超性别意识 ,它与西方女性主义者提出的 双性同体 的概念极为接近。

双性同体最直接的意义就是在同一身体上具备雌雄两性的性别特征。

英国著名的女作家伍尔夫认为双性同体是一个人进行艺术创作的最佳状态,她在 一间自己的屋子 里曾说: 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

在男人的脑子里男性胜过女性,在女性的脑子里女性胜过男性。

最正常,最适意的境况就是这两个力量在一起和谐地生活、精神合作的时候。

若是男人,他的脑子里女性那部分一定也有影响,而一个女人也一定和她里面的男性有来往。

哥勒瑞治说一个伟大的脑子是半雌半雄的,他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此。

只有在这种融洽的时候,脑子才变得非常肥沃而能充分运用所有的官能。

也许一个纯男性的脑子和一个纯女性的脑子都一样地不能创作。

[1](P120-121)法国女性主义者埃莱娜西苏也认为: 双性即:每个人在自身中找到两性的存在,这种存在依据男女个人,其明显与坚决的程度是多种多样的,既不排除差别也不排除其中一性。

写作 是一个不同主体之间相互了解并且重新开始的过程,它只能始于对方的生命疆界:这是一个多样重合、永不竭尽的过程,其中有无数的冲突和变革。

妇女从中获得其形式(男人也会轮到的,不过那是他的另一部历史)。

[2](P198-199)西苏是从消除男女二元对立这个意义上来解释双性同体的。

在她那里,两性之间既没有尖锐的对立,也不排除其中的任何一性,并且两性在相互交流中可以产生无限的活力,而处于父权制文化中心边缘地位的妇女更趋向同性。

这与伍尔夫对于双性同体作用的认识是一致的。

西苏的解释既是对父权制男女二元对立原则的消解,又是对差异的高扬。

陈染在接受了西方女性主义观点的基础之上提出了自己的理论见解,即超性别意识。

她在 超性别意识 一文中说: 我的散文 炮竹炸碎冬梦 中有一段写的就是如何用 超性别意识 来看待一个人 沃尔夫在 一间自己的屋子 里,曾借用柯勒瑞治的话说: 伟大的脑子是半雌半雄的。

我认为,这话的意思不仅仅指一个作家只有把男性和女性两股力量融合地在精神上结合在一起,才能毫无隔膜地把情感与思想转达得炉火纯青的完整。

此外,我以为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一个具有伟大人格力量的人,往往首先是脱离了性别来看待他人的本质的。

欣赏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无性的。

单纯地只看到那是一个女性或是一个男性,未免肤浅。

这显然是在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的启示下,对柯勒瑞治的 伟大的脑子是半雌半雄的 观102点的进一步理解和诠释。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陈染的超性别意识:首先它包含了西方女性主义 双性同体 的思想;其次在看待他人的时候,应该超越其性别本质。

这是对性别歧视观念的彻底否定。

在陈染的文学创作中,超性别意识主要体现在对爱情的书写上。

一、挚爱书写陈染在 超性别意识 一文中说: 超乎肉体之上(不排除肉体) 我一生都在追求这种高贵而致命的爱。

从某一侧面来说,它是我创作的动力,是我生命的帝王,是我活下去的一部分理由。

高贵而致命的爱 在陈染的生命和创作当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么,什么样的爱情是 高贵而致命的爱 呢?在 私人生活 中,陈染曾借倪拗拗之口描述了自己心目中梦寐以求的理想男性: 我迷恋父亲般地拥有足够的思想和能力来 覆盖 我的男人,这几乎是到目前为止我生命中一个最为致命的残缺。

我就是想拥有一个我爱恋的父亲般的男人!他拥有与我共通的关于人类普遍事物的思考,我只是他主体上的不同性别的延伸,我在他的性别停止的地方,才开始继续思考。

这并非覆盖的 覆盖 在于引出 与我共通的关于人类普遍事物的思考 ,这是对两性相融的爱情理想的向往与追求,同时也是对性别差异的高扬,即 我在他的性别停止的地方,才开始继续思考。

在与萧钢的对话 另一扇开启的门 中,陈染又将此话作为自己的理想再次重提。

这可以看作是陈染对超性别意识在爱情领域里的一种诠释。

这也就是其所谓 高贵而致命的爱 既双性融合,又保持个性独立与差异。

陈染及其作品中的主人公都强烈地追求和渴望这种完美的异性之爱。

除倪拗拗外, 秃头女走不出来的九月 里的秃头女,幻想当其情人莫根离去时,就用剃光头发来表达自己对爱情的忠诚、执着与绝望; 与假想心爱者在禁中守望 中的寂旎小姐因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自己理想的异性之爱,只好 与假想心爱者在禁中守望 ; 空的窗 中的盲女,在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男友之后,仍渴望与男人在肉体结合之中,心灵也诚挚地结合,但她得不到满足,于是在孤独和伤感之余,她采取闭上眼睛想象她的情人如何优秀来满足自己。

秃头女、寂旎、盲女都以一种孤绝的姿态期待和守望一份残缺的爱情。

在残缺的守望当中幻想一种完美的爱来满足自己,这是一种爱的极致,是对完美的异性之爱的强烈向往与追求。

然而,期待与理想毕竟与严酷的现实相违。

现实生活中不完整、残缺甚至绝望的爱情往往都源于她们与男性存在观念上的差异。

因为在以父权为中心的社会里,男人在看待女人的时候总是难以超越性别的规范,陈染作品中的女性没有寻到完美的异性之爱的原因大都源自于此。

在 与假想心爱者在禁中守望 里,陈染通过对国家级优秀报幕员寂旎小姐与男性沟通时的窘境的书写,透视出现代女性情爱生活的困境。

寂旎小姐过着独身的生活, 总是荒唐地预感,未来所有的观众都将是 独唱演员 ,同一张嘴兼任伴唱、合唱、奏乐,且自说自演,没有听众,每人举一把忧伤的黑伞,舞台变成一个巨型陵墓,哀乐之声如绵绵细雨淅沥而下。

这种忧郁、绝望的孤独意识使她总是生活在自己心灵的乐声里, 时光流逝了而我依然在这里 ,与她进行交谈的 心爱者 ,竟是从一张与她分别一年多的男友寄来的像片上幻想出来的影像。

当听到调琴师弹奏的简单的旋律时,她被深深打动了,于是向他发出了温情的邀请,希望他留下来像朋友一样一起吃顿饭,谈谈天。

然而,得到的回答竟是 如果 我留下来,你打算收多少钱? 面对这种沟通的尴尬,寂旎不仅失望,而且受到了伤害。

这不禁使人想起 另一只耳朵的敲击声 里黛二的惊问: 我是妓女吗? 至此我们不难理解寂旎为什么总是生活在自己心灵的乐声里 与假想心爱者在禁中守望 。

因为在现实生活当中,男人总是用传统的眼光来看待女性,总是简单地把女性当作性、当成商品。

这种观念上的差别导致的结果必然亵渎现代女性的独立人格。

在传统的男权观念居主导地位的社会,现代的知识女性将如何在这种生存的困境中抽身而出?面对与男性沟通的窘境,现代女性在现实生活当中又怎能寻到理想的异性之爱?挚爱便只能生存于假想之中 这就是陈染在小说文本中揭示的女性的生存困境:追求挚爱,却无法实现,只能抱残守缺。

在陈染的作品中,即使男女两性组成了婚姻和家庭,这种性别观念的差别也是家庭不稳定的存在因素。

女人没有岸 中的泰力与麦一结婚后,泰力只满足于妻子做饭、做家务、生孩子以及性,从来不注意妻子的情感需求,也不支持她到外面去工作。

而身为作家的妻子麦一,由一位职业女性而变为家庭主妇,她从这一传统的女性角色上体会到的是失落、空虚、寂寞,以及无法排遣的孤独。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 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是一个洗衣机,一个橱娘,一个做爱的机器 , 唯独不是她自己。

她想自给自足,实现自我价值,可在这一点上却很难103获得丈夫的认同。

最后她终于不堪忍受现实生存的困境,不顾泰力的阻挠和反对,毅然回国继续她的作家生活。

麦一与丈夫的分歧,是独立的现代女性意识与传统观念之间的对立,这一对立如同一道鸿沟一样,把原本处于爱情之中的女人和男人分成了两个世界。

无处告别 中的黛二与约翰 琼斯的分歧也是如此。

黛二不仅不愿依附于丈夫,而且也不愿仅做丈夫简单的性器具,而渴望一种灵肉合一的爱情。

但她却很难与丈夫在精神和情感上进行理解与沟通,爱情的匮乏最终使她不堪空虚与孤寂离开了约翰 琼斯。

麦一与黛二对生活、对情感的追求,体现了现代女性的自立、自尊、自强的独立精神和品格,这与她们的丈夫只要求她们做传统意义上依附于男人的女性角色背道而驰。

事实上,一个女人如果在经济上不能获得独立,那么她的人格和尊严也没有存在的可能。

就像麦一与丈夫在一起生活时那样,麦一想上街购物及进咖啡厅消费都要受到丈夫的约束与限制,那么她的人格哪还有什么自尊和独立性可言?弗罗姆曾把爱情定义为 在保留自己完整性和独立性的条件下 与他人合二为一。

[3](P16)从这个意义上讲,麦一和黛二在与丈夫依赖性的爱情关系中失去了自己人格的 完整性 与 独立性 ,因此,她们的爱情注定是要失败的。

二、理念与追求陈染作品中的主人公尽管都追求既灵肉合一,又保持个性独立与差异的完美的异性之爱,可在现实生活里,她们却都生活在爱的缺失之中。

理想与现实的相违使她们认识到: 优秀的男人太少,找不到对手。

但对爱情的向往和渴望却是人类生存的本能,所以有些现代女性(或男性)不得不在同性那里寻找精神与情感的呼应与安慰,因为有的同性比异性更容易构成理解和默契。

在 破开 中,黛二说: 回想起来,在我活过的30年里其实我一直在等待。

早年我曾奢望这个致命的人一定是位男子,智慧、英俊而柔美。

后来我放弃了性别要求,我以为一个女人只能或者必须期待一个男人这个观念,无非是几千年遗传下来的约定俗成的带有强制性的习惯,为了在这个充满对抗性的世界生存下去,一个女人必须选择一个男人,以加入 大多数 成为 正常 ,这是一种别无选择的选择。

但是,我并不以为然,我更愿意把一个人的性别放在他或(她)本身的质量后边,我不在乎男女性别,也不在乎身处 少数 而且并不以为 异常 。

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亲和力,不仅体现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它其实也是我们女人之间长久以来被荒废了的一种生命力潜能。

在黛二这里,对爱情的追求显然已超越了性别的局限,即追求 超性别之爱 。

这不仅是对传统的歧视同性爱观念的抵抗,也是对强迫的 异性爱 生存方式的彻底颠覆和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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