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合同中违约金过高辨析案情：

甲公司与乙公司签订《产品购销合同》，约定甲公司向乙公司采购玉米用于饲料生产；结算方式：每批货接完第二天开始计时，15天内甲公司付清本期货款。每逾期一天，甲公司付乙公司货款总额千分之一的违约金。乙公司按照约定给甲公司发货，甲公司收货后逾期150天付清货款20万元，乙公司由此向人民法院起诉要求甲公司支付逾期付款的违约金。本案有一个争议焦点是乙公司主张每逾期一天，按照货款总额千分之一计算违约金是否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也就是说上述计算违约金的标准是否过高，应否调减？

关于上述争议焦点有以下三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乙公司主张每逾期一天，按照货款总额千分之一计算违约金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也就是说上述计算违约金的标准并不过高，不应当调整。理由是甲、乙公司签订《产品购销合同》，明确约定：每逾期一天，按照货款总额千分之一计算违约金”，这是双方真实意思表示，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当合法有效，对双方当事人具有法律约束力。人民法院应当支持乙公司的上述诉讼请求。

第二种观点：乙公司主张每逾期一天，按照货款总额千分之一计算违约金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也就是说上述计算违约金的标准过高，应当按照中国人民银行同期贷款利率上浮30%计算违约金。造成的损失实际上是资金占有损失，因此按照中国人民银行同期贷款利率

上浮30%计算违约金有法律依据。

第三种观点：乙公司主张每逾期一天，按照货款总额千分之一计算违约金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也就是说上述计算违约金的标准过高，应当参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的相关规定，调减至年利率24%判令甲公司支付违约金。理由是上述违约金计算方法虽然是双方约定，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一百一十四条第二款以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九条第二款规定，结合诚实信用原则和公平原则，调减至年利率24%判令甲公司支付违约金符合法律精神和法律规定。

笔者支持第三种观点，理由如下：

意思自治原则是合同法的精神内核，平等主体之间签订合同自由，这既尊重自由市场规律，也提高市场交易安全和效率。本案《产品购销合同》是双方真实意思表示，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当合法有效，对双方当事人具有法律约束力。“每逾期一天，按照货款总额千分之一计算违约金”的约定是该合同的有效部分，应当得到双方遵守。

但是，上述违约金计算方法计算出的违约金明显过高，应予调减。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一百一十四条第二款规定：约定的违约金过分高于造成的损失的，当事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适当减少。又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九条第二款规定：当事人约

定的违约金超过造成损失的百分之三十的，一般可以认定为合同法第一百一十四条第二款规定的“过分高于造成的损失”。从上述规定可以看出：一是合同相对方可以约定违约金的数额或者违约金的计算方法；二是造成的损失必须明确；三是约定的违约金超过造成损失的百分之三十可认为是过分高于造成的损失；四是约定的违约金过分高于造成损失的，当事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适当调减，但没有明确调减数额或者计算方法。本案《产品购销合同》约定“每逾期一天，按照货款总额千分之一计算违约金”。甲公司的确逾期150天付款20万元，但是乙公司没有举证证明因为甲公司违约造成的损失，既然无法确定造成的损失那么就无从判断约定的违约金是否超过造成损失的百分之三十，更无法确定如何调减为“适当”。在此情况下，如何调减才是“适当”的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三条第一款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义务或者履行合同义务不符合约定，给对方造成损失的，损失赔偿额应当相当于因违约所造成的损失，包括合同履行后可以获得的利益，但不得超过违反合同一方订立合同时预见到或者应当预见到的因违反合同可能造成的损失。本案因甲公司逾期150天支付货款20万元，乙公司产生的损失不能简单认定为银行存款贷款利息损失，应当认定为民间借贷利息损失，甚至是投资再生产所产生的经营收益损失，因此人民法院参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的相关规定，调减至按照年利率24%判令甲公司支付违约金，具有合法性、合理性，可操作性。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九条第一款规定：当事人主张约定的违约金过高请求予以适当减少的，人民法院应当以实际损失为基础，兼顾合同的履行情况、当事人的过错程度以及预期利益等综合因素，根据公平原则和诚实信用原则予以衡量，并作出裁决。本案实际损失不明确，合同已经履行完毕，甲、乙公司过错程度不明确且履行《产品购销合同》预期利益不明确，在此情况下，人民法院参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的相关规定，调减至年利率24%判令甲公司支付违约金，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更具有操作性，且容易让双方当事人接受判决结果。在司法实践中，很多人民法院采纳第三种观点处理具体案件。

作者：韦显瑞律师

单位：广西万通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