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哲学・康德哲学的先验逻辑及其意义强 以 华先验逻辑作为康德认识理论的核心内容,其意义不仅超越了逻辑学,而且超越了认识论,成为康德清算旧形而上学、实现形而上学革命的关键环节,也是康德哲学通过形而上学的意义转换贯通古代哲学与现代哲学的关键环节。
探讨康德哲学的先验逻辑,对于理解西方哲学的演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先验逻辑的基本内容先验逻辑属于康德以感性认识为基础的(广义的)理性认识学说,包括知性认识和(狭义的)理性认识两个阶段。
康德认为,先验逻辑与形式逻辑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就其联系而言,它们都能提供真理的消极条件(必要条件),因为形式逻辑像先验逻辑一样属于纯粹理性的学科,探讨纯粹理性的先天规律和原理,考察概念等思维形式的连接方式,确保思维自身的不相矛盾。
就其区别而言,形式逻辑仅仅考察纯粹的思维形式而不关注概念的来源,特别是不关注思维形式与经验对象之间的相互关系,因而它也不能增加新的知识,只能为真理提供消极条件,而不能提供积极条件(充分条件)。
先验逻辑则不同,它探讨概念的来源,特别是关注思维形式(通过感性直观)与经验对象之间的(间接)关系,因而能够提供新的知识,并为真理提供积极条件。
简言之,先验逻辑把逻辑学与认识论统一起来,从而关注被形式逻辑忽视了的知识形式与知识内容之间的关系,而真理正是知识与对象的统一,所以,只有先验逻辑才是“真理的逻辑”(局限于知性阶段)。
先验逻辑如何在探讨概念来源的基础上关注知识形式与知识内容之间的关系呢?康德将它看成是认识主体通过判断将纯粹理性的先天认识形式(范畴)能动地运用于感性认识所提供的经验材料、从而构成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科学知识的认识过程。
因此,他把自己的先验逻辑的任务规定为:探讨先天的认识形式(范畴)的来源,范畴运用于经验对象从而构成知识的范围,以及这些知识的客观有效性问题。
并且在他看来,由于先验逻辑与形式逻辑具有某种联系,所以先验逻辑应该以形式逻辑作为自己的出发点,以形式逻辑的划分为基础来完成自己的任务。
具体地说,应像将形式逻辑划分为分析论和辩证论一样,将先验逻辑划分为作为“真理的逻辑”的先验分析论和作为“幻相的逻辑”的先验辩证论;同时还应像将形式逻辑划分为概念、判断和推理一样,将先验逻辑划分为作为知性认识的概念(范畴)和判断,和作为(狭义的)理性认识的推理。
其中,知性认识(概念、判断)就是所谓的“真理的逻辑”,(狭义的)理性认识(推理)就是所谓的“幻相的逻辑”。
在先验分析论中,知性认识的主要任务是将我们的先天知识分解为纯粹知性知识的各个要素,并使这些要素相互关联而构成一个作为完整统一体的总体理念。
知性认识具体包括概念和判断两个阶段。
关于概念阶段的部分被称为“概念分析论”,它的目标在于发现范畴表,并且进一步说明范畴表・48・如何能够成为一切有关对象的经验知识之可能性的条件。
康德从形式逻辑的判断入手发现范畴,得出范畴表,其中包括两组所谓数学的范畴(即量的范畴和质的范畴),以及两组所谓力学的范畴(即关系的范畴和模态的范畴)。
数学的范畴仅仅处理单个的直观或者经验对象,力学的范畴则处理对象之间以及对象与主体之间的关系。
并且,每组范畴包含三个范畴,其中第三个范畴是前面一对范畴的能动综合。
在发现了范畴表之后,康德通过先验演绎来证明范畴对于经验对象的客观有效性,即范畴所具有的能够先天(普遍、必然)地运用于经验对象、使之成为科学知识的权利。
先验演绎循着两条相反的路径进行,其中主观演绎是从知识的发生过程探索这一过程所需要的主观先天条件的演绎,它是一种从下而上(从客观到主观、从结果到原因)的演绎。
在主观演绎中,康德对认识活动加以逐步分解,经过“直观中领会的综合”、“想象中再生的综合”和“概念中认定的综合”三个阶段,最后走向“先验统觉”,即“我思”、“自我意识”,从而证明“先验统觉”作为一种先验自发、能动的活动能力,是范畴及其综合统一能力的来源。
客观演绎是一种从上而下(从主观到客观、从原因到结果)的演绎。
在客观演绎中,康德直接从纯粹统觉开始,通过对于“一般联结的可能性”、“先验统觉的逻辑结构”和“自我意识与先验对象”的分析,最终证明自我意识的统一能力通过范畴能够将经验杂多整理成具有客观实在内容的知识。
关于判断阶段的部分被称为“原理分析论”,它的目标是在概念分析论提供了范畴作为一般知识的先天规则的基础上,具体告诉我们范畴如何与感性杂多进行联结,即一个具体事物归属于范畴之下加以运用的条件究竟如何。
为了能够将抽象的范畴运用于感性杂多,康德提出了一套与范畴表对应的时间图型(时间的先验规定)。
这些图型既与抽象范畴同质,又与感性直观同质,因而能够成为范畴运用于感性杂多的中介环节(桥梁)。
正是凭借这些时间图型,康德才通过“直观的公理”、“知觉的预测”和“经验的类比”,说明了范畴运用于感性杂多、构成客观有效(普遍、必然)的经验知识的具体方式。
在先验辩证论中,(狭义的)理性认识的主要任务是通过理性寻求知性知识的最高统一,并且防止陷入先验幻相。
理性认识阶段对应于形式逻辑的推理阶段。
根据康德的理解,先验逻辑的理性推理之所以能够超越形式逻辑的间接推理,在于它不仅是形式推理,而且能够通过自身产生的概念(先验理念)对于知性知识进行最高的综合统一活动,将多数知性规则隶属于少数乃至唯一的原则,以便促使知性知识得到彻底的自身统一。
先验逻辑通过直言、假言、选言三种推理形式分别发现了灵魂、世界整体和上帝三个先验理念,并将它们作为引导我们知性知识达到思维主体的绝对统一、现象条件的绝对统一和所有一般对象的绝对统一的先验对象。
然而,在康德看来,先验逻辑的理性推理却比形式逻辑的间接推理更难避免“幻相”。
因为形式逻辑陷入“幻相”总是由于忽视了形式逻辑的规则,所以通过指出错误并且遵守规则就能消除幻相;但是,先验幻相则是出自人类理性(以及感官)自身固有的原则和结构:人类理性的本性总是误以为理性概念不是先验理念,而是有客观实在与其对应的概念,因而不顾批判的警告,把只能运用于经验对象的知性范畴无限制地带到超越经验的范围,导致我们蒙受欺骗,陷入幻相。
先验幻相难以避免,故我们只能通过批判哲学的长期训练努力防止。
二、先验逻辑与旧形而上学根据康德的理解,先验逻辑需要说明三个问题:第一,自然科学作为先天综合判断如何可能,即自然科学作为科学如何能够既是“先天的”(因而具有普遍必然性),又是“综合的”(因而能够增加新知识)。
在上述关于先验逻辑基本内容的阐述中,康德已经很好地回答了这一个问题。
第二,旧形而上学作为人类的自然倾向如何可能,即旧形而上学如何由于试图解答“人类理性因其本性的驱使所提出的各种无法避免的问题”而成为一门假学问。
在上述阐述中,康德也已经为回答这个问题・58・康德哲学的先验逻辑及其意义做好了铺垫:人类理性总是误以为理性概念不是先验理念,而是有客观实在与其对应的概念,旧形而上学把这些所谓的客观实在看成是本体对象,并且试图以形式逻辑为基本工具获得有关它们的绝对知识。
在旧形而上学那里,先验理念的三个对象(灵魂、世界整体和上帝)分别构成了(康德所称的)理性心理学、理性宇宙论和理性神学的三个本体对象。
康德凭借先验逻辑之认识与内容的关系以及现象与本体的关系的理论,分别批判了“与形式逻辑密切相关的”理性心理学、理性宇宙论和理性神学。
关于理性宇宙论的批判是康德批判旧形而上学的重点。
在他看来,旧形而上学主要指思辨形而上学,而宇宙(世界整体)则是思辨形而上学的基本对象。
相对于理性心理学以及理性神学而言,理性宇宙论的特点在于:它的对象必须在经验中被给予,并且要求追求“超越经验”的客观条件的无条件的统一性。
然而,当旧形而上学分别沿着独断论和经验论两条路径这样做时,这两条路径便会相互冲突,得出各自都能证明却又相互矛盾的命题,即所谓的二律背反。
独断论认为世界在时空上是有限的,其中每一个复合的实体都由单纯部分构成,并且世界上存在着自由以及某种绝对的必然存在者;经验论则认为世界在时空上是无限的,其中没有什么复合的东西由单纯的部分构成(没有实存的单纯实体),并且世界上没有自由以及作为世界原因的绝对必然的存在者。
康德认为,全部二律背反依据的都是形式逻辑的假言推理:大前提是“如果有条件者被给予了,那么它的所有条件的整个序列也就被给予了”;小前提是“现在感官对象作为有条件者被给予了我们”;结论则是“那么它们的所有条件的整个序列也就被给予了我们”。
康德指出,这里的大前提中的“有条件者”是一个先验对象,即并非“条件系列已经被实际给予”,而是“我们对有条件的条件系列进行最大可能的追溯”;小前提中的“有条件者”则是一个经验对象。
所以这一推理犯了“偷换概念”的错误。
但是,康德认为,宇宙论的二律背反却不能像形式逻辑那样,仅仅通过消除形式错误(将混入形式条件的实存内容剔除使之成为分析命题)就能解决问题。
如何才能消除这种二律背反呢?康德认为必须引入先验逻辑,明确先验理念不是有实在存在(物自体)与之对应的概念。
在形式方面宇宙论的二律背反由于缺乏共同基础(即世界作为物自体被给予出来),因而不是真正的“非此即彼”的矛盾命题,而是对立命题;它们之所以看起来像是矛盾命题,恰恰是因为它们错误地把经验世界误认为物自体世界。
因此在内容方面,我们必须把经验世界与物自体世界分开,明确先验理念仅仅具有调节性的效力;它们只是要求我们的知性按照理念进行有条件者的条件系列的不断追溯,以追求知性知识的最大统一性,而不能知道我们的对象究竟是什么。
一旦明确了经验世界与物自体的区别就会发现,前面两对二律背反都是错的,后面两对二律背反都是对的。
例如,对于第一对二律背反而言,由于知性在不断地追溯之中总要突破有限同时又永远不能达到知性知识的最大统一性(无限),所以我们既不能认为世界有限(否则世界对于知性显得“太小”),也不能认为世界无限(否则世界对于知性显得“太大”)。
对于后面两对二律背反而言,世界作为现象从属于因果范畴的综合统一,因而受制于自然的因果性,所以既无自由,也无作为世界原因的绝对必然的存在者。
而在不可认识的本体领域,理性出于道德的理由,则需要假设具有绝对自由的意志和绝对必然的存在者即上帝。
康德对理性心理学和理性神学的批判具有共性。
康德认为,灵魂(我思)与上帝都无须在经验中被给予,它们都是抽掉了经验内容的“逻辑形式”。
旧形而上学把这些逻辑形式看成是实体对象并要获得有关它们的综合知识,其实是一种由于“逻辑错误”而产生的误解。
康德指出,旧形而上学关于灵魂具有实体性的证明属于这样一种推理:大前提是“实体就是只能当作绝对主词而不能被用作某个他物的谓词的东西”;小前提是“我思作为能思的存在者是我的一切判断的绝对主词而非任何一个他物的谓词”;结论则是“所以我思作为思维着的存在者就是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