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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诗意生命的追寻者_论三毛的散文_詹明欧

一个诗意生命的追寻者———论三毛的散文

詹明欧(台州科技职业学院,浙江黄岩318020)

摘要:三毛诗意生命的张扬是从撒哈拉沙漠开始的。这是一块激发她诗意生命激情并供她思想自由驰骋的疆地。三毛的生活,是艺术化了的生活,写作对于三毛来说是贯穿在她生命始终的一根红线。三毛的散文有一种散文诗的意趣,还有神秘的人事和许多奇特的感觉。散文中传递了老庄境界、仁慈之心及悲天悯人的情怀。关键词:三毛散文;诗意生命;悲天悯人情怀中图分类号:I207.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2560(2009)03-0039-04

1989年4月24日,我有幸在舟山华侨饭店二楼拜见了三毛,并跟她作了近一个小时的交谈。这次

见面与谈话,更坚定了我原先对三毛散文的看法:三毛通过她的散文,表达她对诗意生命的追求。这里所说的诗意,不是现代汉语词典里所说的表达事物给人以美感的意境,而是指诗性诗情,像维特根斯坦所说的是在世俗和肉体之上飞翔的精神世界,它存在于生命的呼吸和血液之中,栖居于人的永生的灵魂之中。这样的诗意生命有着爱心及人类的同情心,具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率真性情,无为无欲而求,去享受精神生命带给他(她)无限的乐趣。生命中诗意的力量,可以使我们看到日常平凡生活的表面所掩藏着的迷人的光芒,也可以使卑微的生命获得神性和灵性的力量。越是深切地感知生命的一次性和短暂性,就越能明白自己的活着,是宇宙中美丽瞬间的存在,这也足以让我们更好地热爱人生,追求诗意的生命。人要是没有诗意的精神世界,生命的格局将会显得何等低下和可怜。一、诗意生命的基地:撒哈拉沙漠和艺术化生活三毛诗意生命的张扬是从撒哈拉沙漠开始的。三毛说自己从一本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中翻阅到撒哈拉沙漠,便情不自禁的不能解释的,好比属于前生回忆似的乡愁般思念着那一片陌生的大地,并且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身心交给了它。撒哈拉沙漠那原始古朴、空旷寂寞的境地培养了她那清朗如天的心情,激发了她诗意生命的激情,任凭思想在这里自由的驰骋。关于撒哈拉沙漠,三毛在“浪迹天涯话买卖”中有过论述:“几年前我去撒哈拉沙漠,那一番渺茫的天地又给了我无边的启示,物质的欲望越来越淡,心境的清明却是一日亮似一日。”[1]27三毛还多次在作品中写到沙漠的美。“早晨的沙漠,像被水洗过似的干净,天空是碧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温柔的沙丘不断的铺展到视线所能及的极限”(《搭车客》)。[1]193“如梦如幻又如鬼魅似的海市蜃楼,连绵平滑温柔得如同女人胴体的沙丘……这一切的景象使我意乱神迷,目不暇接”(《收魂记》)。[1]164由此可见,撒哈拉沙漠对三毛的影响是深远的,这沙漠好比一座奇异巨大熔炉,把她的目光和心思冶炼成一颗金子,诗意闪光的金子。三毛在撒哈拉沙漠,像一只聪颍的精灵,任性恣情,全然不顾艺术上的章法与套路,妙趣横生地抒写独特的生活。三毛那一支笔呼风唤雨,赋予一切草木众生以艺术的灵气、生命的诗意,使一大批男女从现代生活的困扰中解放出来,着迷地走进她随意编织的迷幻世界,乐而忘返。三毛到撒哈拉沙漠去,既不是她的一些朋友所说的是看破红尘,自我放逐;也不是如她母亲所说的主要是婚姻的挫折使她流浪。我们综观三毛的作品和言论,不难发现,唯有看透了事理,看透了生死喜怒的人,才能如此无为无求地透视人生。三毛其实是在寂寞的环境中通透了生死之理,要诗意地栖息在这块大地上才作出要到撒哈拉沙漠去的。看破红尘、婚姻的挫折至多仅仅是个诱因,但决不是一

收稿日期:2009-04-01作者简介:詹明欧(1957-),男,浙江椒江人,浙江台州科技职业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现当代及外国文学研究。

第11卷第3期宁波教育学院学报Vol.11No.32009年6月JOURNALOFNINGBOINSTITUTEOFEDUCATIONJun.2009

39个根本的原因。因为三毛觉得自己的存在是超现实的、拔俗的,她向来觉得自己不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分子。她喜欢跑出生活的轨道,做一些别人不太理解有时候连自己也难以理解的事情。她好像觉得自己是来自于别的国度,灵魂整天在太空里飞,这一切,都是缘于三毛生命本质中的流浪意识。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流浪-流浪-流浪远方。“但是,惟有这样的人方可还乡,他早已而且许久以来一直在他乡流浪,备受漫游的艰辛,现在又归根返本。因为他在异乡异地已经领悟到求索之物的本性,因而还乡时得以有足够丰富的阅历……”[2]撒哈拉沙漠既是三毛浪迹天涯海角的一处迷人的大本营,又是她走向更为广阔世界的出发点。三毛说自己本来想横穿整个撒哈拉沙漠,当这一愿望面对现实的时候才感到十分的天真;沙漠里落后的生活方式,白天火一样的热风,都曾使她的心情一度非常苦闷。三毛是从一个封闭孤寂的小岛里冲杀出来,来到了大沙漠,本以为可以展开更广阔的天地,结果却陷入了更封闭的世界,那种苦闷可想而知。写作常常是内心苦闷的象征,是一种积郁情绪最佳的宣泄方式。于是,三毛拿起了笔,写下沙漠里的第一个故事“沙漠中的饭店”。在“沙漠中的饭店”里,三毛把普通日常的“吃”写得如此惹人喜爱,特别是她与荷西那打情骂俏式的逗弄,顽皮又机智,十分有趣。在沙漠里,三毛没有接触过诗画与文学,她用自己一颗诗意的心超越了文化,成为另一种独特的文化。这就是三毛到了撒哈拉沙漠以后所写的作品跟《雨季不再来》里的各篇大相径庭的原因。三毛前期所写的散文大多迷惘忧郁,而撒哈拉沙漠以后的故事则明朗豁达,而且个性极其张扬率真,这是撒哈拉沙漠给予她诗意的灵性。三毛一生漫游世界,浪迹天涯,其实,那怕她踏遍千山万水,她也不会像芸芸众生一样生活。她的一系列的生活,都是艺术化了的在文字中的生活,写作对于三毛来说是一种极度快乐的生活方式。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投身于文章里,它是如何地快乐,连悲哀的事儿,写到情极处,都是快乐的感觉。”虽然三毛曾对我说过:生活是一块圆的蛋糕,而写作只是其中一小块,不能切得太多。我总觉得三毛的散文写作好比是一根线,那些富有诗意的生活仅仅是闪光的珠子,她通过创作把那些珠子串起来成为迷人项圈。如果没有诗意的写作生活,她那些经历的事只能掉在土里,埋进沙里,无声无息。三毛从小生长在孤岛台湾,是梦幻喂养她长大的,很少有生活的现实感,正是这种非现实感,让她的散文写作呈现空灵的诗意生命。写作对于别人也许可能是人生的点缀,是某个年龄阶段的过程,但对三毛来说,却是整个心血的奉献,是贯穿在她生命始终的一根红线。别以为三毛嘴上说得那么轻巧,写作只是一小块蛋糕,爱得深沉才说不爱。三毛不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现代散文家,但她是一个生命意义上极度现代的散文家,她的艺术化的生活构成她诗意生命的另一个坚实的基础。二、诗意生命的叙述:诗意笔法、神秘事物、感觉性三毛的散文有一种散文诗的意趣,她的散文无可争辩地在确认三毛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散文家,倒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散文诗作家。三毛曾告诉我,她写了六十多首诗歌全留在台湾没有发表,其中一首叫“晓梦蝴蝶”流传出去影响还挺大。进入三毛的散文,仿佛进入诗意弥漫的境界,我们似乎回到了人类童年那纯朴天真的年代,可以浪漫地放飞梦想,飞向那一片牧场,飞向林中蓝灰色的湖泊。总而言之,三毛的散文是属于散文诗的世界,适合于那些纯情又富有浪漫气质人群阅读。三毛常常采用诗意的笔法去讲述故事,表面看来是信手拈来,散而又散,但在朴素自然中却追求着不加雕饰、返朴归真、天然浑成的艺术境界。事实上,三毛在散漫中有一个发射中心,在向外发射电波,荡漾着诱惑性的波澜。她那轻松洒脱的文字仿佛是自然天成,给人以毫无苦心经营的错觉,其实她在叙述上是用尽了苦心。三毛在“一生的战役”给父亲的一封信里,谈到自己如何苦守孤灯,在发表的九十万字以外曾撕掉三四百万字。三毛的散文在随随便便讲述故事时把握着叙事的技巧,掌握着事物细部的描写。只有诗意生命的人才能对事物进行如此细致入微地描写,像诗歌一样峰回路转,美丽地跳跃,让人耳目一新。“能凭清醒而可靠的感觉分辨和抓住种种细微层次和关系的人,是生而有才的人。”[3]三毛就是这样一个生而有才的人。她的作品中好多的细节是对现实的凸现和强化,由外观的真实深入本质的真实和灵魂的真实,非常富有诗意。三毛的散文如果没有这么多引人入胜的细节,也许,故事便不会有如此地生动。

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40读三毛的散文,我们可以不断地发现她的作品中到处都有一些神秘的人和事。三毛对那些走出生活常规的神秘事物有着天趣般的好奇,她在《拾荒梦》中说:“如果有一日,整个的家庭要依靠别人丢弃的东西一草一木重组起来,会是怎样美妙的滋味。”[1]20三毛一生爱马痴狂,很想大大方方地送给世界上每一个人一匹马,这种想法怪异又有趣。当然,这马是养在心里、梦里、幻想里的那种马。但是,三毛在现实中日日看见驮着装满苹果的白马走过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与感动。马天天来、天天去,在常人看来是极其平常的,可三毛强烈感觉到这里面蕴藏着不平常的东西,三毛认为马的形体交织着雄壮神秘又同时清朗的生命之极。三毛曾不止一次地对荷西说,我要把马写出来,因为马代表许多深远的意义和境界,但它又不是能轻易地拥有。从三毛一生痴狂爱马中,可发现她对于那些神秘的事物有着特别的爱好,并能带给她久远的激动。因为,三毛深悉这些事物背后所隐藏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她的灵魂有着感召作用。三毛喜欢神秘的事物,但决不是巫术般的玄虚与怪异。她对于那些带有明显破绽的神秘事物从来不屑一顾。关于这一点,我们读她的“巫人记”,就知道她对巫师的揶揄和嘲弄是不留情面的。三毛散文中有许许多多奇特的感觉,那种感觉实在轻盈,极其生动和具有灵性。这种感觉只有当人的思维进入深邃的境地才能突现灵光,给人以孩子般发现世界的惊喜。三毛的感觉不是一些现代派作品里摆脱理性的钳制纯粹从梦幻出发、融幻觉错觉意识流于一身的感觉,而是极有理性同时又非常形象的感觉,是理性思维与形象思维同时汇合迸射而出的一束火花,一束美丽的感觉性火花。我们知道,文学作品中难以精准表达的事物莫过于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确实存在的感觉了。当作家的思维以感觉思维方式进行时,她的艺术才能被极大地激发出来,并构成对现实生活和自身经验的一种超越。比如,在《一定去海边》中,三毛写她读“红楼梦”时的感觉,“那本书,拿在手中,是活的,灵魂附进去的活,老觉得它在手里动来动去,鬼魅一般美,刀片轻轻割肤的微痛,很轻。”[1]444而在《巫人记》里,当三毛面对女巫时,感觉到“在她的目光逼迫下,一种催眠似的无助感会慢慢地浮升上来。”[1]494类似这样真切生动的感觉性文字在三毛散文里俯拾皆是。有感觉的人,是有诗情画意的人,是内心空灵的人。三、诗意生命的灵魂:老庄境界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三毛曾对我说,她的作品里有一种庄子道家的境界,天马行空,如秋水之舟,无迹可求。我觉得三毛的散文一方面与老庄有相似之处,另一方面也不尽然,因为三毛的散文除了老庄的成分外,还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三毛通过她的散文,既表达她孜孜以求人的和谐,也表达人与自然和谐的敬意。和谐默契有两种基本形态:一是与实实在在的人们和谐相处,爱他们,感受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二是从意念上彻底抛开人群,好像这人世不存在着他人,只有自身存在,你永远是一个人,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当你面对着无言的大自然时,你才有许多的思绪和灵感。三毛散文中的人与人的和谐是全面的,既食人间烟火,又不食人间烟火;她与自然的和谐也是圆满的,既空灵又具生命的实在感。三毛不像庄子,当老婆死了,敲个瓦盆歌之,祝她回到大自然中去。荷西的死对三毛来说绝对是一次生命的摧残,是一次昏死过去的感觉。但三毛又是超然的,她能战胜自己得以超脱。很少有评论家发现,三毛散文中有着仁慈之心,悲天悯人的情怀。三毛自称自己是基督徒,很感谢天地的主宰的神,使她的生活变得多彩多姿。因为一个诗意生命对神的敬畏,所以三毛对老弱病死者都投以极大的关注并致以深切的同情。她这一生为不少人解救危难,但从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她的一个朋友的妻子死了,三毛每隔两星期就开车带朋友去他妻子的墓地献花。朋友是个残病人,三毛把他的轮椅推上石阶,让他静静地望着墓碑上他妻子的名字。“基督教不仅仅是一种包含在人的智慧这一易逝形式中的精神体系,而是一种永恒的精神的力量,它在精神的世界中广泛地起着作用。”[4]三毛用自己的言行实践着自己的信念。在三毛的观念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一个总统与一个百姓作为人同样高贵;只有平等,才能谈得上真正的理解和同情。三毛经常说自己是一位平凡的人,与渔民同舱为友,努力把自己与大众融为一体。三毛在同情别人的苦难中清除了自身内心的杂念,升华了人的品质,变得更加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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