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鉴赏《谏太宗十思疏》【作品介绍】《谏太宗十思疏》是魏征写于贞观十一年,劝谏唐太宗的上疏。
魏微一生上疏直谏二百余篇,常使李世民情面上难以忍受,有时甚至怒不可遏,但魏徵仍然从容尽言,而李世民事后也常常承认自己的过错。
贞观十七年(643年),魏微去世,李世民亲自为他撰写碑文,并对侍臣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将魏徵比作“人镜”。
【原文】谏太宗十思疏作者:[唐]魏徵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2];欲流之远者[2],必浚其泉源[3];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4],居域中之大[5],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6],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者也。
凡百元首[7],承天景命[8],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9]。
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馀,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10],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11]。
竭诚则吴越[12]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13]。
虽董之以严刑[14],震之以威怒[15],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16],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17];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18];乐盘游[19],则思三驱以为度[20];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21];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22];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
总此十思,宏兹九德[23]。
简能而任之[24],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25]。
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
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26]——选自中华书局标点本《旧唐书·魏徵传》【注释】[1]疏:奏议的一种。
奏议是古代臣属进呈帝王的奏章的总称,包括奏、议、疏、表等[2]长(cháng):高固:使……稳固。
[3]远:使……流得远。
浚:疏通,深挖。
[4]当:主持,掌握。
[5]居域中之大:占据天地间的一大。
《老子》上篇:“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域中,天地间。
[6]以:用,行。
[7]凡百:所有的。
[8]景:大。
[9]克:能够。
盖:表示不十分肯定的判断。
[10]盖:承接上文,表示推断原因。
殷:深。
[11]傲物:看不起别人。
物:这里指自己以外的人。
[12]吴越:吴国和越国。
[13]行路:路人。
[14]董:督责,监督。
[15]振:同“震”,威吓。
[16]作:兴作,建筑。
指兴建宫室之类。
[17]谦冲:谦虚。
自牧:自我修养。
[18]下:居于……之下。
[19]盘游:打猎游乐。
[20]三驱:《易经》:“王以三驱。
”指狩猎有度,不过分捕杀。
三驱,网三面,留一面。
[21]敬:慎。
[22]黜:排斥。
[23]宏:使……光大。
兹:此。
九德:指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
[21]简:选拔。
[25]信者:诚信的人。
[26]百司:百官。
【译文】我听说,要让树木生长,就一定要使它的根本稳固;想要河水流得长远,就一定要疏通它的源头;想使国家安定,就一定要积聚自己的道德仁义。
水源不深却希望水流得长远,根不牢固却要求树木生长,道德不深厚却想使国家安定,我虽然十分愚笨,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明智的人呢?国君掌握着主持国家的重大责任,在天地间占有重大的地位,推崇皇权的高峻,永远保持永无止境的美善。
不考虑在安逸的环境中想到危难,戒除奢侈而厉行节俭,道德不能保持敦厚,性情不能克服欲望。
这也就像砍断树根却要树木长得茂盛,堵塞泉源却希望流水长远一样啊!凡是古代的君主,承受上天的大命,开始做得好的确实很多,但是能够坚持到底的却很少。
难道是取得天下容易,守住天下就困难吗?大概是他们在忧患深重的时候,必然竭尽诚意对待下属,一旦得志,便放纵情欲,傲视他人。
竭尽诚意,那么即使像吴、越那样敌对的国家也能结为一个整体;傲视他人,那么骨肉至亲也会疏远得像过路人一样。
即使用严酷的刑罚督责人们,用威风怒气恫吓人们,结果只能使人们图求苟且以免于刑罚,却不会怀念国君的恩德,表面上态度恭敬,可是心里并不服气。
怨恨不在大小,可怕的只是百姓。
百姓像水一样,可以载船,也可以翻船,这是应该特别谨慎的。
身为君臣,果真能够做到:见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想到知足以警戒自己;将要大兴土木,就想到要适可而止以使百姓安宁;考虑到帝位高随时会有危险,就想到要谦虚,并且加强自我修养;害怕骄傲自满,就想到江海是居于百川的下游;喜欢打猎游乐,就应该想到国君一年只可打猎三次的礼度;担心意志懈怠,就想到做事要谨慎有始有终忧虑会受蒙蔽,就想到虚心接纳下属的意见;害怕谗佞奸邪,就想到端正自身以斥退邪恶小人;加恩于人时,就想到不要因为一时高兴而赏赐不当;施行刑罚时,就想到不要因为正在发怒而滥施刑罚。
完全做到上述十个方面,扩大九德的修养,选拔有才能的人而任用他,选择品德高尚的人而跟从他们,那么,聪明的人就可以充分发挥他们的智谋,勇敢的人就会竭尽他们的气力,仁爱的人就会广施他们的恩惠,诚实的人就会奉献他们的忠诚。
文臣武将都得到任用,君臣之间相安无事,可以尽情的享受游玩的乐趣,可以养生长寿,可以垂衣拱手,安然而治了。
又何必耗费精神苦苦思索,代行百官的职务,驱使聪明的臣子,就可以达到道家提倡的无为而治了。
【解析】《谏太宗十思疏》是唐朝著名谏议大夫魏徵写给唐太宗的一篇奏疏。
在这篇文章中,魏徵紧扣“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这个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安邦治国的重要思想作了非常精辟的论述,其主题是在于提醒唐太宗要想使国家长治久安,君王必须努力积聚德义,具体提出了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等十个建议。
魏徵敢于直谏,在贞观年间先后上疏二百余道,强调“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对唐太宗开创的千古称颂的“贞观之治”起了重大作用。
而全文主要阐明的是为人君必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主旨。
“太宗怀鹞”,见于唐人刘悚的《隋唐嘉话》,讲的是唐太宗李世民和名臣魏征的故事。
唐太宗喜欢玩鸟,有一天,他得到一只形态俊异毛色漂亮的鹞鸟,十分宠爱,便放在手掌中赏玩不已。
这时魏征从远处走来,太宗急忙把鹞藏在怀里;魏征发觉了,就近前来向太宗禀告事情,他乘便向太宗讲述古代帝王由于贪图安逸享乐、沉醉声色犬马而最终丧国灭身的事,劝谏“明君”当以此为戒。
魏征滔滔不绝地讲着不想停下来,那鹞鸟在太宗怀里快被憋死了,太宗感到可惜;但他一向敬重魏征,不想打断他的话。
魏征便没完没了地讲下去,直到那鹞鸟死在了太宗的怀里。
作为一国之君的唐太宗,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有自己既敬重又畏惧的人,那就是著名的“谏官”魏征。
长期担任“谏议大夫”的魏征,是辅佐太宗实现贞观之治的主要谋臣,先后上谏二百余项,他常常劝谏太宗以亡隋为鉴,居安思危,行圣贤之治。
魏征以忠耿直谏着称,太宗以善纳忠言名世,君臣默契配合,传为千古佳话。
历史上唐太宗就曾将魏征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作为座右铭,并留下“三镜自照”的形象比喻:“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以至魏征比他早逝,他便哀叹“朕痛失一镜也”!皇帝也是人,玩鸟本身并无大错。
然而太宗玩鸟时却怕被魏征看见,他藏鸟于怀的举动,犹如顽童之惧怕严师,小孩之躲避父母。
他宁可将宠鸟捂死也不肯让魏征知道,这一细节更是将他的敬畏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
而“佯装不知”的魏征却喋喋不休地讲下去,有意让鹞鸟憋死怀中而达到劝谏之目的,这一充满智慧的细节也使故事增添了趣味,读来令人忍俊不禁。
【简析】谏太宗十思疏》的精神,主要是规劝唐太宗在“贞观之治”取得成就以后,仍要牢记隋亡的教训,“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善始”“克终”,以“积其德义”,使国家得到长治久安。
《旧唐书》曾赞扬魏徵的奏疏“可为万代王者法”。
这篇奏疏,唐太宗非常重视,说它“言穷切至”,使自己“披览亡倦,每达宵分”。
他还曾用“载舟覆舟”的比喻来训戒太子。
宋、明、清三代的一些君主,也经常讽读这篇奏疏,用来规戒自己。
可见它在封建时代的重要意义。
即使到了今天,文中“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观点,也仍有值得借鉴的现实意义。
这篇奏疏,在写作上有其特色,它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
文章根据唐太宗在取得巨大政绩以后,逐渐骄傲自满,生活日趋奢靡的情况,指出他“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不能“竭诚以待下”,必然使“骨肉为行路”,至亲疏远,君臣解体,离心离德,难于保守天下。
奏疏不仅把“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危害的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对症下药,提出“十思”的措施,既明确具体,又实用而不空泛,针对性很强。
奏疏从头至尾,多用骈偶,或相对为文,或排比论述,辞工文畅,音律和谐,铿锵成韵,读来如觉连珠滚动。
气势雄健有力。
【创作背景】这篇奏疏写于贞观十一年(公元六三七年)。
作者魏征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敢于犯颜直谏的政治家。
唐太宗登基后,开始一段是较有作为的,出现了历史上有名的“贞观之治“因为他常以隋朝的暴政为戒,不敢过分使用民力。
他曾说:“朕每临朝未尝不三思,恐为民害。
”(《资治通鉴》卷一〇九二)。
他做到了节私欲,明赏罚,听取下级的劝谏,被人们誉为“从谏如流”的君主。
可是,到了贞观中期,生产有了比较大的发展,人民生活逐渐富裕起来,加上对外战争年年胜利,边防日益巩固,国威远扬,在一片文治武功的欢呼声中,他渐渐骄奢起来,忘记了“以民为本”,特别是渐渐忘记了隋朝灭亡的历史教训,对人民作威作福起来了。
就从贞观十一年这一年来看,他先下令修了飞仙宫,后来又诏令修建老君庙、宣尼庙;二月巡游洛阳宫,六月巡游明德宫,十月猎于洛阳苑,十一月又巡游怀州,狩于济源。
老百姓为了服徭役,长年不能回家。
为此有的大臣向他进谏,如监察御史马周就曾在上疏中指出:“今所营为者,颇多不急之务”,百姓因“供官徭役,道路相继”,“春夏秋冬,略无息时”而“咸有怨言”(《贞观政要》卷十)。
他却说:“百姓无事则易骄,劳役则易使。
”(《新唐书·魏征传》)。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高兴地接受下级的意见了。
如贞观十一年,唐太宗巡游洛阳宫,泛舟积翠池,看到隋炀帝挥霍民脂民膏修建的亭台楼阁,便大发议论说:“(炀帝)将行幸不息,民怨不堪”,“遂使天下怨叛,身死国灭”,看起来他似乎应该以隋为鉴了,但最后他却洋洋得意地说:“今其宫苑尽为我有。
”(《贞观政要》卷十),并且照样地“行幸不息”起来。
又如要选拔人才,唐太宗说了千百遍,可是没有象样的行动。
魏征曾上疏说:“国家思欲进忠良,退不肖,十有余载矣,徒闻其语,不见其人,何哉?盖言之是也,行之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