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08-10-16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0规划项目/南京国民政府的国联外交0(批准号:07I04);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0规划项目/抗日战争时期中共对国联的外交政策研究0(批准号:08B44)作者简介:洪岚(1965-),女,浙江杭州人,历史学博士,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副教授。
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No .4,2009J OURNAL OF SO UT H C H I NA NORMAL UNIVER SI TY(S OC I AL SC I ENCE ED I TIO N )2009年8月Aug .,2009南京国民政府的国联外交(1937-1941)洪 岚(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广东广州510631)摘 要: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南京国民政府不顾英、法、美等列强国家的阻挠,坚持将日本侵华的事实向国联提出申诉,要求按照5国联盟约6有关规定对日本实施集体制裁,敦促国联通过有利于中国的决议案和报告书。
此后,南京政府加强与国联的防疫合作,积极推动各国贯彻国联决议精神、制定和实施/援华制日0的具体措施,争取各国对中国抗战的实际援助。
关键词:卢沟桥事变;南京国民政府;国联外交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55(2009)04-0081-06国联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以/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0为宗旨的普遍性国际组织。
5国联盟约6宣称尊重并保持所有会员国领土完整及政治独立,主张通过国际仲裁和平解决争端,实行制裁、裁军和集体安全保障制度。
中国是国联创始会员国之一,1931-1941年间,南京政府利用国联这一国际政治舞台,不断揭露日本侵略中国的事实,争取国际社会援华制日。
学界以往对南京政府国联外交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九一八0事变不抵抗与依赖国联的政策,¹本文拟着重分析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南京政府国联外交的演变及其意义。
一、排除阻力向国联提出申诉卢沟桥事变爆发之初,蒋介石即下定/不求战、必应战0的抗战决心。
º南京政府在外交上沿着两条路径分别展开活动:一是谋求与日本和平协商解决事变;一是准备向国联提出申诉,要求对日本实施集体制裁。
南京政府外交部授意顾维钧、郭泰祺、蒋廷黻、王正廷、程天放等驻外使节,分别与法、英、俄、美、德等国商谈中国准备向国联提出申诉问题,但是各国的态度令人失望。
苏联愿意促成中国向国联申诉,但认为/此事关键在于英国0;德国外交部长钮莱特含糊其词,表示/德国政府必抱定平允态度0;法国政府认为欧洲大局未定,国联也无能为力,中国当援引/九国公约0使国联与美国一致进行为宜;英国外交部长艾登表示:中国向国联申诉,自无不可,但是国联太不健全,申诉国联亦于事无补。
»1937年7月12、21日,艾登两次警告日本驻华大使吉田茂,表示英国不希望事态进一步恶化。
但是,英国政府也不愿意对日采取强硬政策,认为/这是关系到生死的问题。
如果招致日本永远的仇恨,那么,在德国采取行动时,日本就会抓住机会进行报复,这将使得下一代英国人都将付出代价0。
¼英国首相张伯伦声称:/想象不出在欧洲形势如此严重的时候,还有什么比在此时向日本寻衅更带有自杀性质。
如果我国卷入远东冲突,那么独裁国家就可能抵抗不住在东欧或在西班牙采取行动的诱惑。
0½美国的外交方针显然是避免卷入中日纷争。
¾美国驻日大使格鲁指出,美国政府在涉及中日关系事务的行动上转移了重心,从前是努力节制日本使81用武力,现在是强调美国在华权益必须保全。
¿7月17日,美国政府就卢沟桥事变正式发文,主张遵守国际条约,反对以武力为政治工具,反对干涉他国内政。
但是,美国无意对日采取强硬措施,7月23日,国务卿赫尔发表声明,要求中日两国设法以协议的方式解决一切纷争。
7月29、30日,北平、天津相继沦陷。
8月9日,日本海军陆战队在上海制造虹桥事件;是日,日本外相广田宏毅宣称日本不以蒋政权为交涉对手。
当记者问道:/若蒋介石改变态度,全部容纳日本之要求,特别第三国参与其中,而提出媾和条件,彼时又当如何?0广田答曰:/不以蒋政权为对手之原则,无论何时均不得变更。
就是第三国真正了解日本之真意后,而出面担任调停,亦不能加以考虑。
0À/八一三0抗战爆发后,申诉国联一事被南京政府提上日程。
8月15日,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孔祥熙指出,我国政府应将日军侵略卢沟桥事件诉诸国联,要求对日本实施经济制裁,/此举既可使列强国家不得藉口袖手旁观,而我方又能够重新唤起世人道义上同情。
0Á8月26日,南京政府国防最高会议决定:中国应立即将被日本侵略之事实通知国联,请会员国履行盟约所载之武力制裁与经济制裁之责任,/国际联盟在近年来虽失其盟约上之有力地位,然既未正式解散,会员国之盟约责任依然存在,我国若诉诸国联纵然不能得其实力上之援助,则至少亦可得国际舆论上之同情,而舆论上之同情在国际战争上,往往发生不可思议之助力,在战争时期国际间之助力无论如何微小,均有一估价值,而况国际联盟会员60余国,其心理上同情与精神上之援助,其力量亦正不可忽视,闻9月初国际联盟开会,我国似应及早提出具体请求。
0Â8月30日,中国驻瑞士公使兼国联办事处负责人胡世泽向国联秘书长爱文诺送交照会,宣称:中国政府素抱妥协态度,除履行各项协定外,一再做出退让,但因日本蓄意侵略,力事扩大,以致劳而无功,日本侵入中国领土,并以海陆空军在中国北部与中部袭击中国城市,此乃纯粹侵略行动,已属毫无疑义;中国虽用尽各种方法,防止暴力侵略,均归失败,迫不得已,惟有实行抗战,此乃中国实行正当自卫权;日本侵略中国,原系抱有预定计划;现行各种条约,日本已一一违反。
l v9月12日,中国首席代表顾维钧正式提出申诉,要求国联依据盟约第10、11、17条规定,对日本采取适当与必要的方法与行动,制止日本的侵略。
次日,国联第十八届代表大会开幕。
9月15日,顾维钧在会上发表演说,揭露日军侵华的野蛮行径,要求制裁日本侵略者。
16日,国联大会将中国申诉案移交远东问题咨询委员会讨论处理。
二、推动国联制定/援华制日0决议案1937年9月21日,蒋介石发表讲话,敦促国联信守盟约,履行义务,他说:/为维护世界和平、人类文明条约尊严与国际公法之效力计,本人热切期望国联此次能切实执行其在国际会章下应有之义务,对日本作有效之制裁。
1931年以来六年中,日本之暴行证明日本征服中国进为东亚盟主之野心,若列国仍不采取及时措置,遏止日本侵略,则不但各国对中国原有之贸易为之消灭,即各国在东亚之领土,亦必受严重之威胁。
故对日制裁非所以独助中国,亦所以保护各国联会员国及相关非会员国本身之利益,本人深信各国远大眼光之政治家,必当有见及此,遵照会章制裁日本,以尽其义务也。
0 l w国联大会期间,日本对中国南京以及东南地区重要城镇进行密集型轰炸。
顾维钧在会上再次提出国联必须依据盟约第10、11条宣布日本为侵略国,各会员国应采取具体措施制裁日本。
但是,他的提议遭到英、美、法代表的反对,他们认为/任何实际的制裁必然会引起日本的报复0。
秘书长爱文诺也表示,在目前情况下,制裁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大多数会员国甚至对/制裁0的提法也唯恐避之不及。
面对英、美、法等列强国家的退缩和国联的软弱无能,顾维钧在会上发表了措辞严厉的演讲,他说:如果国联在强权面前不能捍卫公理,它至少可以向全世界指出谁是为非作歹的人;如果它不能阻止侵略,它至少可以斥责侵略;如果它无力执行国际公法和盟约原则,它至少可以让人们知道,国联并未弃之不顾;如果它不能防止对无辜男女老少的残酷屠杀和对财产的疯狂毁坏,它起码可以表示它的愤怒的感情,并借以加强文明世界的普遍要求,立即停止这种非法的、灭迹人性的空袭兽性的行动。
l x中国代表团要求国联宣布日本为侵略国;谴责日本利用上海公共租界为作战根据地;给予中国财政援助;对日本禁运军械与军用物资。
l y在中国代表的努力下,远东问题咨询委员会于9月22日通过决议,谴责日机轰炸中国不设防城市并杀戮平民的暴行。
10月6日,国联大会正式采纳了远东咨询委员82会的报告和决议,宣布:(1)日本对中国的军事行动,不能根据现行合法约章或自卫权为有理由,系违背5九国公约6及5巴黎非战公约6之义务;(2)目前中国局势不仅关系中日两国,且对于一切国家均有若干关系,故此/非中日两国政府采用直接方法所可解决0,建议尽快召开九国公约会议,/寻求以协定方式结束冲突之方法0;(3)建议会员国对中国表示精神援助,请会员国设法个别援助中国,并且不采取有损中国抵抗力量以致增加中国在此次冲突之困难的任何行动。
同日,美国国务院发布新闻表示声援,声称:/美国政府认为如果要维护和平,那么维护国际关系的原则之一应是各国制止使用武力来执行其政策和不要干涉别国的内政,要用和平谈判和协议来调整国际关系问题,尊重别国的权利和各国都履行其承诺的责任,并支持拥护条约的神圣不可侵犯原则。
0国联大会报告书及美国务院声明书引起日本政府的强烈不满。
10月9日,日本外务省宣称:国联宣布日本在华行为是违反九国公约及非战公约,美国国务院也发表声明,其要义与国联相同,/近年南京政府狂奔于排日之重要原因之一,即为往年东北事变时,因国联有无视东亚现实事变之决议,遂致有鼓励中国排日政策之结果是也。
然国联今后率然受理南京政府之提诉,根据虚伪报告不深究事变真因, ,,更于10月6日大会,断定日本行为为违反九国公约、非战公约。
不特此,也更进而公然为援助中国之决议,对于南京政府欲引诱列国干涉以抑压日本之奸策予以拥护,足于鼓动中国抗日之决意,使事态之收拾陷于困难,不能不谓为重蹈往年过误之覆辙0。
l z国联第十八届代表大会通过了有利于中国的报告书和决议案,但是,外交部长王宠惠认为,/国联对中日问题历次决议均系空言无补实际0。
此后,南京政府更加重视推动各国贯彻国联决议精神,切实制定和实施/援华制日0的各项具体措施。
1938年1月,蒋介石致函美国总统罗斯福,表示/要尽力设法务使日本之侵略,以得从速终了0,中国迫切希望/美国此时在经济上及物质上予中国以援助,俾得继续抵抗0。
蒋介石提出具体要求为: /一、绝对禁止对日输出军用材料与军用品,而以钢铁与煤油为最;二、禁止日本重要物品之输入,增加日本物品之进口税率,一如对德国物品之办法;三、不许日本船只使用特种商港,以及其他类似性质之办法。
0 l{9月7日,南京国防会议决定再次向国联申请援引盟约第17条以制裁日本,争取各国对中国抗战的实际援助。
外交部向驻国联代表发出训令:/此次援引国联盟约第17条,务必在会内严词力争,在会外竭力运用。
并告英法,我方呼吁国联,已届严重最后关头,万勿再令我国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