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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美学与美育

12美学论坛美学学科作为一门人文学科,最终要落实到人,实现对人本身的培养和塑造,审美教育作为对人本身进行培养和塑造的重要途径,本来就是现代美学的题中应有之义。

特别是,现代社会中的科学主义和工具理性,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人的片面发展,人成了马尔库塞所谓的“单向度的人”。

在这一背景中,现代美学的人文内涵就愈加凸显出来,愈加显示出其迫切性和现实性,这集中体现在审美教育对人的培养和塑造上。

就审美教育与其他教育形式之间的关系来说,它们同属于教育活动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它们既各自独立,又相互渗透,具有一种相互推动的辩证关系。

如果说智育是以传授科学文化知识、培养人的求真能力为目的,德育是以锤炼人的道德品质,培养人的求善意志为指归,体育是以强化人的体能,培养人的健壮体魄为宗旨的话,那么,美育的独特性就在于,它通过对人内在情感的直接感染,调动起人的各种心理能力并使之和谐运动,从而潜移默化地实现对人的塑造,不断提升人的精神境界。

审美教育的这种独特性质从根本上是由作为其实践基础的审美活动的性质所决定的。

我们对审美教育的内涵可以作如下界定:审美教育是以艺术和各种美的形态作为具体的媒介手段,通过审美活动展示审美对象丰富的价值意味,直接作用于受教者的情感世界,从而潜移默化地塑造和优化人的心理结构、铸造完美人性、提升人生境界的一种有组织、有目的的定向教育方式。

发端于先秦的“诗教”、“乐教”传统在中国古代延续了近二千年之久,直至近代西方列强入侵,在海禁大开、西学东渐的情况下,传统的“诗教”和“乐教”的主导地位才逐渐开始动摇,一种新的美育观悄然兴起。

我国现代美育的开创者是王国维。

他在《论教育之宗旨》一文中,把整个教育分为“心育”和体育,“心育”又可区分为智育、德育和美育。

在王国维看来,美育一方面具有自己独特的性质和目的,但另一方面它与德育、智育又不是绝然相分或相互外在的。

正确的美育应该能够促进德育与智育的发展,成为德育与智育的有效手段。

因此,“然人心之知情意三者,非各自独立,而互相交错者。

如人为一事时,知其当为者‘知’也,欲为者‘意’也,而当其为之前(后)又有苦乐之‘情’伴之:此三者不可分离而论之也。

故教育之时,亦不能加以区别。

有一科而兼德育智育者,有一科而兼美育德育者,又有一科而兼此三者。

三者并行而得渐达真善美之理想,又加以身体之训练,斯得为完全之人物,而教育之能事毕矣。

”[1]王国维既强调了美育作为情感教育的独特性质,又没有忽视美育与德育和智育的联系,这样他在维护美育独立地位的同时并谈谈美学与美育文/朱立元审美教育是以艺术和各种美的形态作为具体的媒介手段,通过审美活动展示审美对象丰富的价值意味,直接作用于受教者的情感世界,从而潜移默化地塑造和优化人的心理结构、铸造完美人性、提升人生境界的一种有组织、有目的的定向教育方式。

在市场化的浪潮中,我们已经陷入了严重的精神危机,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美学无疑承担着重要的历史使命,它在重塑人的健康人性、重建人的精神维度、拓展人的人生境界方面具有突出的紧要性和迫切性。

编者按:本期论坛集中刊发了一组关于美育的论文,虽然相互之间的观点并不相同甚至相反,但都有助于我们对美育的深入探讨。

其中朱立元先生的论文高屋建瓴,言简意赅,对美育概念及其在我国古今的发展作了纲领性阐释。

成穷先生的论文立意新颖,针对美育与宗教关系问题作出了新的探索,对蔡元培先生“美育代宗教说”提出异议,也很值得学界重视。

13美学论坛没有把美育孤立起来。

应该说,王国维对美育的认识是比较全面的。

王国维之后,对美育的理论和实践等问题进行系统研究和阐述并产生了深刻影响的人是著名教育家、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和民主主义者蔡元培。

在美育观上,蔡元培把美育称为“美感教育”。

他在《美育与人生》中说:“人人都有感情,而并非都有伟大而高尚的行为,这由于感情推动力的薄弱,要转弱而为强,转薄而为厚,有待于陶养。

陶养的工具,为美的对象;陶养的作用,叫做美育。

”[2]美的对象之所以能作为感情陶养的工具,是因为美具有两个特性,即“普遍性”和“超脱性”。

所谓普遍性,就是说美的对象与欣赏者之间并不存在物质上的占有关系,因而通过审美可以打破人我之间的界限,实现人与人的相互沟通。

“一瓢之水,一人饮了,他人就没得分润;容足之地,一人占了,他人就没得并立;这种物质上不相入的成例,是助长人我的区别、自私自利的计较的。

转而观美的对象,就大不相同。

凡味觉、臭觉、肤觉之含有质的关系者,均不以美论;而美的发动,乃以摄影及音波辗转传达之视觉与听觉为限,所以纯有‘天下为公’之概。

名川大山,人人得而游览,夕阳明月,人人得而赏玩;公园的造像,美术馆的图画,人人得而畅观。

”[3]正因为美的对象可以使人从一己小我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而进入无私的境界,所以它又必然会具有超脱性。

所谓超脱,就是使人“超于生死利害之上,而自成兴趣,故养成高尚、勇敢与舍己为群之思想者。

”[4]美的普遍性与超脱性是一种相互规定、互为因果的内在关系。

“美以普遍性之故,不复有人我之关系,遂以不能有利害之关系”[5]。

蔡元培认为,美的这两个特性既是美育由以展开的现实根据,也应是美育所趋向的最终目标。

“既有普遍性打破人我的成见,又有超脱性透出利害的关系;所以当着重要的关头,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气概;甚至‘有杀身以成仁’而不‘求生以害仁’的勇敢,这是完全不由知识的计较,而由感情的陶养,就是不源于智育,而源于美育。

”[6]由此可见,蔡元培所谓的美育是一种美感教育,根本上仍是以道德感情的陶养为目的,即通过美育引导人们超脱现实中利己主义的营求,打破人我差别的界限,逐渐养成一种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的高尚情操,超越一已之利害的狭隘性和自私性,从而最终形成一种完美的人格精神。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切美“皆足以破人我之见,去利害得失之计较,则其所以陶养性灵,使之日进于高尚者,固已足矣”[7]。

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年代提倡美育的各种观点中,著名美学家朱光潜的看法最具代表性,也最具理论深度。

在朱光潜看来,要矫正时弊,最紧要的莫过于先救治人心,而救治人心最根本的途径就是提倡美育。

他说:“我坚信中国社会闹得如此之糟,不完全是社会制度问题,是大半由于人心太坏。

我坚信情感比理智重要,要洗刷人心,并非几句道德家言所可了事。

一定要从‘怡情养性’做起,一定要于饱食暖衣、高官厚禄之外,别有较高尚、较纯洁的企求。

要求人心净化,先要求人生美化。

”[8]在《谈美感教育》一文中,朱光潜明确提出“美感教育是一种情感教育”的观点。

他认为美感教育的功用就在于怡情养性,美育因而为德育的基础。

他还从三个方面具体分析和论证了美育可以使人解放、给人自由的根本作用。

第一是本能冲动和情感的解放,即通过艺术活动,可以使人生而具有的各种本能欲望得到自由宣泄和升华,从而既不会使人因欲望在实际生活中受阻而在心灵上留下创伤或酿为精神病,又可以使人的精神得到净化和提升;第二是眼界的解放,即美育使人超越个人庸碌狭小的生活,进入到一种新鲜有趣的艺术世界中,“这种眼界的解放给我们不少的生命力量,我们觉得人生有意义、有价值,值得活下去。

”[9]第三是自然限制的解放,就是说,通过艺术活动,人可以摆脱各种自然因果规律对人的限制。

从自然方面说,人像任何一种自然的存在物一样,都必然要受到外在自然法则的束缚和内在自然欲望的驱使。

但是在精神方面,人却可以跳开自然的圈套而征服自然,他可以在自然世界之外借助想象而创造出一个较能合理慰情的世界。

这种创造第二自然的活动,也就是艺术的美感活动。

因此,“美感活动是人在有限中所挣扎得来的无限,在奴属中所挣扎得来的自由。

在服从自然限制而汲汲于饮食男女的寻求时,人是自然的奴隶;在超脱自然限制而创造欣赏艺术境界时,人是自然的主宰,换句话说,就是上帝。

多受些美感教育,就是多学会如何从自然限制中解放出来,由奴隶变成上帝,充分地感觉人的尊严。

”[10]今天的审美教育可以做些什么呢?不可否认,审美与人生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通过审美,我们的确可以培养人、塑造人,培育健全的人格。

从大的方面来说,通过审美,可以确立正确、健康的人生价值取向,提升整体的生存境界。

这在当代中国尤为必要。

在市场化的浪潮中,我们已经陷入了严重的精神危机,一切遵循利益至上的法则,一切都被放在利益的天平上进行衡量,人们不再相信任何精神价值。

道德萎顿的民族是没有任何前途的。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美学无疑承担着重要的历史使命,它在重塑人的健康人性、重建人的精神维度、拓展人的人生境界方面具有突出的紧要性和迫切性。

我们有理由相信,一种审美的人生境界是真正值得追求的,也是真正能够体现人的尊严的,对这一境界的追寻和引导,正是审美教育的历史使命所在。

注释:[1]王国维.王国维文集(第三卷).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57页、58页、58-59页[2][3][4][6]蔡元培.蔡元培先生全集.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640页、640页、958页、640页[5][7]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见:蔡元培选集.北京:中华书局,1959.56页、57页[8]朱光潜.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一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445-446页[9][10]朱光潜.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二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510页、511页作者简介:朱立元,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编辑:豫 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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