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龚自珍《已亥杂诗》
向安宇20052767
一、关于《已亥杂诗》
己亥,是我国古代用天干地支法来标记的年月,在本诗中它其实就是一八三九年。
这年龚自珍辞官南归,后又北上接取家属,在南北往返的途中,他写成了三百一十五首短诗,并总命名为《己亥杂诗》。
龚自珍的《己亥杂诗》,是自传式的大型组诗,是宋末汪元量以后这一诗歌体式的新发展。
组诗述写其平生出处、著述、交游等,题材广泛;或记事,或抒情内容复杂,大多借题发挥,抨击时弊,表达其反对侵略、呼唤变革的思想和对未来的憧憬。
程金凤评赞说:“行间璀璨,吐属瑰丽”,“声情沉烈,悱恻遒上,如万玉哀鸣。
”这和青乔《咄咄吟》内容集中反映鸦片战争甬东之役者不同,也和后来黄遵宪《己亥杂诗》的风格有异。
二、关于龚自珍
1792-1841,字璱人,更名巩祚,号定庵、羽岑(左应加王旁)山民,仁和人。
道光进士,官礼部主事。
有《定庵全集》。
自珍为近代学术思想的启蒙学者,其诗能开拓新宇,气势磅礴,色彩瑰丽,影响清末诗界革命派及南社诗人。
“同光体”首领沈植亦称之为“奇才”,以为“定庵之才,数百年所仅有也。
”
龚自珍生活在鸦片战争前夕。
他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主张改革内政,抵抗外国侵略。
《己亥杂诗》中的批判、呼唤、期望、集中反映了诗人高度关怀民族、国家命运的爱国激情。
例如《己亥杂诗》中第一二三首,“不论铁盐不愁河,独倚东南涕泪多。
国赋三升民一斗,屠妞那不生栽禾。
”写出了作者对清朝政府不重视筹划关系到国计民生的盐铁生产、税收和水利等问题,一味依赖东南的漕运,对江南人民加重剥削,致使农业生产凋敝,人民困苦不堪,危害国家经济的现实进行了大胆揭露和批评。
再如《己亥杂诗》中第八七首,“故人怀海拜将军,侧立南天未蒇勋。
我有阴符三百字,蜡丸难寄惜雄文。
”表达诗人对禁烟斗争的关注,对国家命运的关注。
龚自珍是中国改良主义运动的先驱人物。
他清醒地看到了清王朝已经进入“衰世”,是“日之将夕”;他批判封建统治的腐朽,揭露封建社会没落趋势、呼唤改革风雷的风气。
在诗歌的艺术上,龚自珍自称“庄骚两灵魂,盘踞肝肠深”,其诗歌多用象征隐喻,具有浪漫主义风格色彩、构思神奇、想象丰富、奇特,文辞魁玮,接受庄子和屈原的影响较大,其中贯穿一种诗人独有的凌厉剽悍之气,谭献的《复堂日记》说其诗:“以霸气行之”,因而其诗晶光外射,飞动郁勃,富有力度。
是对古代理想化诗歌艺术的总结与发展。
三、名篇赏析
第五首: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
此诗前两句写景。
望着夕阳西下,牵动了作者广阔无边的离愁别恨,这离别之愁,不仅是离别家眷,更是离别朝廷。
作者从小就在北京读书,又在北京考中进士做官,北京是他的第二故乡,是他的理想所在。
现在,他被迫离京,心情是多么复杂呀!黄昏日落的惨淡景象,天涯海角的遥远距离,使他的离愁更加浩大而沉重了。
诗的后两句,诗人将笔锋一转,即景抒情,表达了一种昂扬向上的精神:“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多么新奇的诗句。
在古人眼里,凋谢飘零的落红,总是引起叹息和伤感的“无情物”;然而作者却看到它有情的、积极有为的一面,用来比喻辞官归隐的自己,表现一种不甘自弃、继续奋斗的精神,表明要在退出官场后仍然为国家、为民族贡献自己的一切。
第二百二十首: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诗的前两句用了两个比喻,写出了诗人对当时中国形势的看法。
“万马齐喑”比喻在腐朽、残酷的反动统治下,思想被禁锢,人才被扼杀,到处是昏沉、庸俗、愚昧,一片死寂、令人窒息的现实状况。
“风雷”比喻新兴的社会力量,比喻尖锐猛烈的改革。
从大处着眼、整体着眼、大气磅礴、雄浑深邃的艺术境界。
诗的后两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是传诵的名句。
这一首是龚自珍《己亥杂诗》中最突出的一首,最能体现作者的精神及对时代的要求。
作者就眼前赛神会的玉皇等形象,巧妙地联系到“天公”、“风雷”进行构思,表现了清王朝统治下人们的思想十分压抑,社会一片死寂的“万马齐喑”的现实。
这一现实是“可哀”的,作者在召唤着巨大的社会变革风雷的到来,期待着生气勃勃的新局面的出现。
新局面是不可能自动出现的,他要依靠人才去破坏旧世界,缔造新世界。
而人材需要多种多样,不应嵌在一个框子里。
这首诗的重心,前半提出了“生气”问题,后半提出了人材的“不拘一格”问题,这是个新问题,作者要求人们去重新考虑,振奋起来,以达到改造世界的目的。
这诗的启蒙意义就在于此,两诗句当然是健笔拿云的。
四、龚自珍的思想——“山中之民”的思考
《尊隐》是龚自珍早期的作品,《已亥杂诗》其二四一中说:“少年《尊隐》有高文,猿鹤真勘张一军”,可见他是极其推崇自己的这一篇少年之作的。
文中针对当时理学家粉饰太平,颂扬清王朝“天下恬然”、“无鸡鸣狗急跳墙吠之警”的谬论,尖锐地指出封建社会已经到了“日之将夕,悲风骤至,人思灯烛,惨惨目光,吸饮暮气,与梦为邻”的“衰世”,清王朝的统治到了崩溃的边缘。
与此同时,作者通过对“京师”(代指朝庭)和“山中”两种力量此消彼长的力量对比,热情赞扬了“山中”的勃勃生机,认为“山中之民”正是消除当时社会和政治的种种弊端、挽救封建王朝的末世命运的力量,到那时,“天地为之钟鼓,神人为之波涛矣”。
那么龚自珍所谓的“山中之民”是指什么呢?
针对这个问题,目前学术界众说纷纭。
一种说法是认为“山中之民”是代指取代地主阶级领导权的农民,以侯外庐先生为代表;第二种说法是指在野的地主阶级革新派以及同情革新派的知识分子;陈铭先生则认为是“具有启蒙思想的地主阶级反对派和代表资本主义萌芽的市民阶层”,此为第三种说法;第四种说法则认为“包括隐于野而有反清思想的地主阶级知识分子和来自广大农民的会党群众”,此见于《龚自珍全集》1975年新一版《重印前言》。
但是笔者个人比较倾向与形而上的分析。
龚自珍是时代的先驱,他是不可能不思考形而上问题的。
龚自珍的生命图式颇具异端性和超前性,他以超前的视界,裹挟雷电,挥舞铁锤,对现存秩序和文化进行激烈的话语颠覆,感受到的却是死寂的空旷。
“日之将夕,悲风骤至,人思灯烛,惨惨目光吸引暮气,以梦为邻”,这是龚自珍感受到的现实悲哀。
面对这种现实,龚自珍塑造了新的理想人格类型,即“山中之民”。
这是龚自珍别出心裁的构想,他自己颇以为得意。
其“少年尊隐有高文”便是明证。
“山中之民”是一种寓言式的描述。
其具有如下特点:其一,“山中之民”是“京师”的对立物,而“京师”是奴性、乡愿的象征,则“山中之民”的气质可想而知。
其二,“山中之民”具有高尚的情怀和博大的文化视界,因为他“枕高林,藉丰草,去沮洳,即荤确,第四时之荣木,瞩九洲之神皋”,而且“仁心为干,古义为根,九流为华实,百氏为藩”。
其三,“山中之民”具有狂狷之气,雄健之魂,所谓“百媚夫,不如一猖夫也;百酣民,不如一瘁民也;百瘁民,不如一之民(“之民”指“山民”)也”。
其四,“山中之民”是击碎“夜之漫漫,鹖旦不鸣”的衰世氛围的斗士,龚自珍敏感地预料到:“山中之民,有大音声起,天地为之钟鼓,神人为之波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