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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我国装饰艺术中植物纹样的发展

第4卷第1期2005年6月 浙江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 OURNA L O F Z H EJI ANG UN I VER SITY O F TEC HNOLOGY(SOC I AL SCIENCE)V o.l4N o.1June2005文章编号:1006-4303-(2005)01-0091-05论我国装饰艺术中植物纹样的发展袁宣萍(浙江工业大学艺术学院,浙江杭州310032)摘要:我国装饰艺术中植物纹样出现较早,但一直未能充分发育,直至魏晋南北朝时期才开始流行。

唐代植物纹样以宝花和卷草为主要表现形式,具有高度装饰化的特点,唐代以后植物纹样成为装饰主流,并向自然写生风格发展。

因此中国装饰艺术中植物纹样的发展可以分为起源、勃兴和盛行三个阶段,特别是它在晋唐时期的大量出现,与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中西文化的交流和社会文化的进步密切相关。

关键词:植物纹样;装饰艺术;历史;中国中图分类号:J509.9 文献标识码:A今天,以植物花卉为主题的装饰纹样在我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特别是在染织设计领域,简直就是植物花卉的世界。

无论是刺绣、提花、缂丝,还是印花、染缬、手绘,植物花卉向人们展示着千姿百态的美。

然而纵观我国古代装饰艺术,在魏晋南北朝前,动物纹样和几何纹样始终占据主流地位,植物纹样虽然也有,但数量极少,一般只起到配衬作用;魏晋南北朝以后,植物纹样才开始流行,与动物纹样和几何纹样平分秋色;唐代后期开始,植物纹样终于成为装饰艺术的主流,在建筑装饰、陶瓷、金银器、漆器、丝绸等领域得以大量应用。

本文将我国植物纹样的发展分为起源、勃兴和盛行三个阶段,并对每一阶段的发展特点及内在原因作一探讨。

一、起源阶段:作为陪衬的植物纹样正如里格尔在他的不巧名著《风格问题》中所指出的那样,迄今发现的史前文物表明,人类首先尝试描绘的是动物纹样而非植物纹样[1]。

比对我国史前文物也是如此。

我国新石器时期的陶器上已经出现了大量装饰纹样,然而从黄河流域的半坡彩陶到马家窑彩陶,从长江下游河姆渡陶器上的刻划纹样到良渚文化的玉器装饰,我们却似乎找不到植物花卉的多少踪迹。

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的彩陶,表面装饰着大量以 圆点、曲线、涡纹、弧线、三角涡纹、方格纹组成的繁杂而富于变化的图案 [2],与其说是自然界的某种花卉,不如说更可能是动物纹样的一种变形。

先民们缘何对漫山遍野的植物与盛开的花卉视而不见,其重要原因是,在人类的史前社会,人的主体意识尚未觉醒,主客体浑然一体,纯粹为 审美 而制作的艺术是不存在的,它总是表现为原始巫术礼仪的一部分。

万物有灵,但与植物相比,显然动物与人类的生存关联度更大,以某种动物为图腾加以崇拜是史前文明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动物的生与死、动物的快速运动等,也更容易引起人类的高度关注。

世界上最早大量出现植物纹样的是古埃及,从古王国时期起,莲花与纸莎草就成为最常见的装饰母题。

正如一切早期艺术一样,埃及艺术是具有高度象征性的艺术,莲花与纸莎草具有鲜明的宗教意义,严格地说也不是 纯粹 的装饰纹样。

此后在古代西亚和古希腊发展起来的植物纹样,与古埃及的植物纹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传播和发展的过程中,其形式不断发生变异,同时宗教的象征意义逐渐收稿日期:2004-09-18作者简介:袁宣萍(1963-),女,浙江舟山人,副教授,在读博士,从事中国艺术设计史研究。

浙江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4卷减弱,而装饰的审美意义逐渐增强,比如玫瑰饰、棕榈叶、莨苕饰、忍冬饰甚或葡萄饰等等。

与同时期的西方装饰艺术相比,我们发现,在中国的装饰艺术中,动物纹样始终显得极为重要,加上几何纹样,两者作为主流纹样延续的时间也更长。

从商代青铜器看,被称为 饕餮 的兽面纹,其雄键的线条、对称的构图、神秘怪异的形象,强烈地体现着神灵世界无所不能的力量,其象征意义是十分明显的。

此外,龙、夔、凤等想象的动物和牛、羊、象等现实的动物也是青铜艺术经常表现的主题,并以密布的云纹、雷纹、涡旋纹等几何纹样加以衬托。

周代青铜器上,威严的兽面纹退居次要地位,窃曲、环带、鱼鳞等几何纹成为主角,显示出一种质朴疏朗的风格。

然而,大自然的花草植物仍然无法进入青铜礼器的装饰世界。

我国在装饰艺术中明确出现植物主题是在春秋战国时期。

社会的发展与思想的活跃,使这一时期成为我国历史上诸子蓬起、百家争鸣的伟大时代,人的意识开始觉醒,而工艺技术的进步使装饰的表现形式变得更为自由。

宴饮、渔猎、采桑、祭祀、战争等成为人们的描绘对象,装饰纹样也开始部分摆脱象征意义,透进了清新活泼的审美气息。

也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植物纹样开始出现。

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青铜器:一是器物造型上出现植物形象,如河南新郑出土的著名的青铜莲鹤方壶,盖上有双层向外展开的莲瓣,莲瓣中立一只展翅欲飞的鹤。

这一清新瑰丽的造型成为春秋时代艺术精神的象征。

二是装饰纹样上出现植物题材。

如战国时期的宴乐水陆攻战铜壶,其中最上面一组纹样表现的是妇女采桑的场面,桑树枝条舒展,妇女体态优美。

有研究认为,由于桑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性, 桑 可能是我国装饰艺术中最富象征意义的植物,其意义不亚于西方装饰艺术中的 生命树 。

莲花盛开在庄重的青铜器上,错金银镶嵌出妇女在桑树下劳作的身姿,这是何等的美丽!瓦当:瓦当是建筑上实用的一种陶制品,同时也增加建筑的美观。

一般呈半圆形,用印模印有装饰花纹。

战国时期的瓦当上出现了风格化的树木、植物叶子,以及树下两两相对的动物,呈对称形式排列。

漆器:在战国时期的少量漆器上,可以见到柳树、桑树、树纹、四瓣花纹等几种植物纹样。

一般在动物与人物场景中起衬托作用。

特别是出土于湖北荆门包山大冢的漆奁,描绘了王室贵族纳聘迎送的场面,车马人物、大雁低飞,背景中出现了五株随风摇摆的杨柳[3]。

染织:较多采用植物纹样的是战国时期的丝绸与剌绣。

我们看到,植物藤蔓主要以线条形式表现,作为龙、凤和各种动物的配衬,它们互相纠缠,加上灵动的流云,让人难分彼此。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植物纹样主要是茱萸。

茱萸果实是一种香料,古代风俗中,人们在九月九登高佩茱萸寄托心愿以辟邪消灾。

王维著名的诗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看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写的便是,可见茱萸纹样也具有吉祥寓意。

从这一时期出现的植物纹样看,笔者认为有几个特点:一是数量少,动物纹样仍然是装饰纹样表现的主题,而植物仅仅是一种陪衬;二是风格化,我们几乎找不到一朵着意刻画的花卉,其形象与自然界的原始状态相距甚远;三是象征性,与云纹配合的祥禽瑞兽是这一时期装饰艺术的主题,植物纹样也同样反映了人们避凶趋吉的强烈愿望;四是本土化,从纹样的形态看完全是中国式的,几乎看不出与外来文化的任何联系。

作为农业文明发达的古代中国,应该是植物纹样发育最早、发展最丰富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与此同时,在绘画艺术中也长期以神灵动物、圣贤人物、风俗故事等占据绝对地位,山水和植物只是作为陪衬,偶然出现在故事的背景中。

这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可能与中国装饰艺术强烈的象征性有关。

二、勃兴期:作为转折标志的植物纹样植物纹样真正进入中国装饰领域是从魏晋南北朝开始的,并在隋唐发育得相当成熟。

魏晋南北朝时期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大一统的政权解体,两汉以来经学对人们思想的禁锢松驰,佛教等外来宗教开始在中国传播,特别是大量波斯、粟特等西域来的 胡人 进入内地,中国本土文化与西方文化发生了直接的碰撞与融合。

与此同时,在装饰纹样史上也出现了一个重大转折,其显著特征便是,以莲花和卷草为主的植物纹样大量出现,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在时代的大潮中,商周以来基本以动 92第1期 袁宣萍:论我国装饰艺术中植物纹样的发展 物纹样和几何纹样一统天下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了。

这一时期的植物纹样主要有以下表现形式:花卉:自魏晋以来,流行以莲花作为装饰,并与佛教的宗教意义结合起来,在瓷器、铜器、金银器、建筑中的砖瓦、柱础以及洞窟艺术中的藻井和边饰中都能大量见到。

瓷器中莲花的造型如江苏南京萧梁大墓中出土的大莲花纹尊,尊体以腹为中心,下部塑饰向上的莲花瓣三层,上部塑饰向下的莲花瓣三层,层层相接,十分华丽。

这一时期青瓷碗、盘和钵的外壁和内壁,也常常雕出莲花图案。

唐代金银器也出现大量花卉装饰。

花瓣形的造型,器物底部的团花,加上边缘的装饰,如果从上往下附视,正如一朵正面盛开的大团花,可能这正是大唐之花 宝相花 的由来。

所谓 宝相花 ,是唐代装饰艺术中的代表性纹样,其母题以莲花为主,也揉合了牡丹等多种花卉的特征,一般以团花的形式出现,表现花卉的全正面,从内向外,层层花瓣向外展开,色彩绚丽,产生强烈的装饰效果。

另一种唐代常用的花卉装饰是花环纹,一般由四至六朵花卉组成,称为 簇四 或 簇六 ,环内填上两两相对的鸟兽。

丝绸纹样中也常见宝相花[4]。

在敦煌莫高窟壁画中,莲花图案表现得最为丰富,主要分布在藻井、人字披和平基等部分。

以藻井为例,魏晋时期的藻井中心方井内是一朵盛开的正面的莲花,结构简洁,风格质朴;隋代开始,花叶渐趋卷曲,色彩变得富丽,显得生动活泼;而唐代的藻井,中心莲花纹样变得繁复华丽,结构紧凑,色彩绚丽,加上叠晕层次的处理,使莲花高度装饰化,在石窟中放射出辉煌鲜艳的光采。

藻井与平基的莲花都表现花的正面,而人字披与边饰中的莲花也表现花的侧面,亭亭可爱[5]。

树与叶:在西方的装饰纹样中,一直有圣树,或曰生命树的母题,我国早期也出现过桑树的造型,但数量很少,且表现极为简练。

魏晋南北朝开始,树与树叶的题材开始大量出现,特别是在染织纹样中常见。

如新疆吐鲁番出土过北朝时期的树叶锦,表现树叶的正面,有叶有梗,呈二方连续的形式排列,极富装饰性。

至唐代则表现为华丽的花树。

一棵高大的花树是纹样的中心,树冠亭亭如盖,花叶茂盛,果实累累,树下有对称骑马对射的人物,两两对立的动物,或者是展翅欲飞的禽鸟,给人以繁华如梦的感受。

果实:果实纹样也是这一时期常见的题材。

如上所述,我国早期果实纹样以茱萸为主,而这一时期则多见葡萄纹。

著名的海兽葡萄纹铜镜流行于初唐,至盛唐仍为一个重要品种。

铜镜镜背饰以繁密的葡萄图案,花纹间点缀以海兽,满花布局。

一般多为浮雕形式,镜体厚重,制作极为精巧。

出土染织品中以葡萄为母题的也不少,如新疆民丰出土过葡萄纹毛织物,同一地点还发现过唐代葡萄动物纹锦,日本正仓院所藏相当于盛唐时期的丝织品中也有葡萄纹饰。

唐代诗人施肩吾曾有诗云: 夜裁鸳鸯绮,朝织葡萄绫 ,说明了当时葡萄纹的流行。

此外在一些墓室壁画与石刻中,也出现了葡萄纹样,太原隋代虞弘墓的汉白玉石石椁浮雕中甚至有酿造葡萄酒的场景[6]。

卷草:卷草是一种在古代世界中普遍流行的纹样,在西方如古埃及、古希腊和古罗马都有,以莨苕、棕榈、葡萄、忍冬作为主体,生机勃勃,充满活力,在伊期兰纹样中则称为阿拉伯藤蔓,通常用于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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