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内在逻辑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从主体与客体、理论与实践、现实性与理想性的辩证思维方式中,形成了历史的运动和人的发展、资本主义的批判和共产主义的构想有机统一的基本逻辑框架。
通过对共产主义社会的历史逻辑性和现实必然性的阐述,马克思深化了“问题在于改变世界”的实践要求,彰显了人在历史中的主体性地位和生存意义。
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以社会基本矛盾运动为动力机制,以批判资本主义的生存境遇为现实依据,以无产阶级解放为价值旨归,从而构建了历史的运动和人的发展、资本主义的批判和共产主义的构想有机统一的基本逻辑框架,这一理论深化了马克思哲学“问题在于改变世界”的实践要求,彰显了人在历史中的主体性地位和生存意义。
一、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构成了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形成的逻辑起点马克思在创立“新唯物主义”、实现哲学史上伟大变革的过程中,通过对世界历史这一重大理论问题的思考,表达了他对“现实的人”的深切关注和终极关怀。
“世界历史”因此而成为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的哲学范畴,同时也是马克思唯物史观形成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必要环节。
马克思认为,“世界史不是过去一直存在的;作为世界史的历史是结果”[1](P28)。
纵观人类社会的前资本主义时期,人类社会活动因狭隘的民族地域形式而被分割开来,在这种历史条件下“它不属于世界历史的部分”[2](P105),因而是不可能形成各民族普遍交往、相互联系的现代社会。
因此,具有地域特点的民族历史和具有现代意义的世界历史是有根本区别的。
所谓世界历史,它是指在近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建立以后,工业活动取代了农业生产的主体地位,从而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方式推动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此基础上,各民族的普遍交往由可能变为现实、人的自由向度不断生成的历史进程。
所以说,世界历史是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相互作用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把近代以来的物质生产活动归结为“工业”,就是从现代经济领域中寻找世界历史的发源地。
在马克思看来,工业活动是开启世界历史的物质性的动力因素。
“因为对于社会主义的人来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形成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
”[3](P92)虽然马克思在这一时期对人的理解还遗留着费尔巴哈人本主义思想的痕迹,但是从人的劳动这一客观历史活动中理解世界历史的形成,显然是马克思思想的巨大进步。
我们通过回溯黑格尔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就会认识到马克思此时已超越了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思想。
黑格尔在《历史哲学》等著作中总是力图以理性的思维方式把握世界历史。
黑格尔说:“因为世界历史是‘精神’在各种最高形态里的、神圣的、绝对的过程的表现——‘精神’经过了这种发展的行程,才取得它的真理和自觉。
”[2](P56)尽管黑格尔把世界描绘为一个运动、变化的历史过程,但他是以理性的“世界精神”为基础来论证世界历史是如何在“精神”中从空间发展到时间的,所以黑格尔世界历史思想的动力是理性和精神,这无疑就割断了历史与现实的视界融合。
马克思则在实践的基础上克服了黑格尔这一历史唯心主义思维方式,从近代工业这一“直观的、无可辩驳的”物质生产活动中阐述了具有现代意义的世界历史的生成过程,这正是马克思唯物史观开始形成的重要标志。
马克思指出:“在过去一切历史阶段上受生产力制约同时又制约生产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民社会。
”[4](P87-88)马克思虽然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还没有直接提出“生产关系”范畴,但其中所论述的“交往形式”、“市民社会”等范畴就是从“生产关系”这层意义上来使用的。
通过对“市民社会”的考察,马克思明确指出了世界历史发端的又一“秘密”:“这个市民社会是全部历史的真正发源地和舞台。
”[4](P88)所以说,马克思是从现代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中认识各民族之间普遍交往的历史进程的。
因为“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4](P88)。
这表明,各民族由“封闭状态”走向“世界历史”的过程是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重要标志,而推动这一转变的动力就是生产力及交往的发展。
人类历史的进程充分说明:世界历史的本质内容就是人在历史中追求着“每个人的自由发展”的活动而已,因为它“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P294)。
世界历史的形成不仅意味着现代世界生产力的形成从可能变为现实,而且还意味着世界各民族可以根据本民族的实际交往情况现实地利用这种世界生产力。
所以,马克思指出:“只有当交往成为世界交往并且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当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斗争的时候,保持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
”[4](P107-108)这意味着在世界交往的基础上,世界生产力就以它特有的力量、方式推动着世界各民族融入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之中,而生产力的提高和人的发展,也就成为相互影响的两种力量,在此基础之上,人类社会就超越“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处于世界历史这一宏大叙事之中。
二、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展开的现实依据马克思在创立“新唯物主义”的历史过程中,不仅论述了世界历史生成过程的必然性,而且还通过对资本主义历史命运的哲学透视,阐述了世界历史运动的规律性。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明确指出“新唯物主义”和“旧唯物主义”的根本区别在于:“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
”[4](P57)马克思在这里将“人类社会”作为“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因为他对人类社会作了与哲学史上任何哲学家不同的理解:“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
” [4](P56)这一重大发现预示着马克思以一种革命的世界观精神拨开了笼罩在历史天空中的层层意识形态迷雾,重新颠倒已被各种唯心史观所颠倒的世界,从而恢复了历史的本来面目,从“语词世界”回到“生活世界”。
马克思哲学“提纲”的主题是:“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4](P57)正是以这种实践的思维方式为基础,马克思才从人类历史发展的民族性和世界性的关系中反思世界现代化运动及其规律,从而以哲学特有的批判精神审视了资本主义的历史性和局限性。
在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初始语境中,“现代化”是从资本主义化这一维度上去理解的。
具体说来,马克思是从资本主义对以地域为特征的民族历史的终结与对现代世界历史的形成的宏大叙事中揭示现代化的基本内容和特征的。
从历史发展的层面来看,现代化是伴随着近代工业化的进程而展开的人类社会发展的宏伟画卷,所以现代化与工业化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以致西方某些学者别有用心地将二者理解为一个名词,其实这二者不能完全等同起来。
现代化是在近代资本主义历史运动这一宏大历史叙事中展开的历史变革,与工业化相比,现代化具有更广阔的历史视野。
从这个意义上讲,现代化和世界历史这一范畴具有更加融合的性质。
在马克思实践的思维方式中,现代化是在世界历史的地平线上展开的现实力量,它表征出资本主义化的特征,二者的矛盾运动构成了近代资本主义世界发展的实质。
正是以世界历史的进程为研究对象,所以马克思哲学中,资本主义社会被理解为“现代社会”,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被理解为“现代生产方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也被理解为“现代资产阶级和现代无产阶级”。
这表明,马克思创立世界历史理论目的之一就是要探索世界资本主义化的真实图景,以此揭示资本主义和世界历史之间的矛盾所在。
由此可知,无产阶级的解放和个人的自由就成为世界历史宏大叙事中的真正主题。
资本主义社会的开始不仅意味着世界历史拉开序幕,而且更预示着无产阶级的诞生,因为无产阶级本身就是世界历史性的。
马克思指出:“当每一个民族的资产阶级还保持着它的特殊的民族利益的时候,大工业却创造了这样一个阶级,这个阶级在所有的民族中都具有同样的利益,在它那里民族独特性已经消灭,这是一个真正同整个旧世界脱离而同时又与之对立的阶级。
”[4](P115)这一阶级就是无产阶级。
当资产阶级“还保持着它的特殊民族利益”的时候,它是不能真正完成世界历史这一重任的。
马克思认为,这一历史重任只能历史地落在无产阶级肩上,由无产阶级“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4](P307)。
只有无产阶级才是世界历史的真正主体性存在。
无产阶级产生于现代大工业时代,是“在世界历史意义上……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4](P87)而存在的,是自觉成长起来的真正主体。
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将自身的解放和人类的解放有机地结合起来,开创人类社会新的美好的未来,彻底完成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
世界历史的形成不仅给无产阶级的诞生创造了历史条件,而且也赋予它神圣的历史使命。
人的发展的核心价值是人的自由,而要实现人的自由,就必须使人从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人与社会的关系中、人与自身的关系中获得解放,而这其中的关键命题就是人从社会关系中获得解放。
马克思说,“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4](P56)在不同的社会条件下,“人的社会关系的总和”总是一定的,是“定在”,而这一“定在”往往就规定了人的不同的时代本质。
在资本主义社会,它是不可能“使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地发展他的人的本性”[5](P626),这是因为人的本质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已经异化了。
为了根除资本主义社会“异化”这一扭曲人的本质问题,马克思经历了从哲学批判到经济学批判,也就是从理论批判到现实批判的路径,终于形成了对人的本质及其发展的科学认识。
马克思认为,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对资本主义真正的革命的现实批判:实现共产主义,使个人的自由和人类的自由真正统一。
马克思说:“无产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个性,就应当消灭他们迄今为止的社会的生存条件,即消灭劳动,……他们应当推翻国家,使自己的个性得以实现。
”[4](P121)在此,马克思明确地将社会发展最高价值目标定位于“有个性的个人”,而“有个性的个人”只有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才有其现实的规定性。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理解为“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实现了的人道主义”[3](P23),这是从主观和客观的维度来理解人的自由,马克思认为“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3](P81);到了《共产党宣言》那里,马克思完成了他对未来社会的科学构想:共产主义的核心命题是“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P294)。
自此,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真正意义就凸现在无产阶级的视线之中:为“每一个人的自由”也就是为“一切人的自由”而奋斗!这就是无产阶级解放思想的核心价值旨归!把无产阶级的解放和人的自由紧紧结合在一起,这正是马克思哲学将革命的现实问题和批判的哲学思维结合起来的内在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