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区实验区”挂牌后的工作进展实地调查报告为求比较深入地了解徽州文化生态保护的近况,特别是“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区实验区”挂牌后的工作进展,我们于7月14——18日、8月12——15日,参加了省文史馆组织的实地调查,分别对黄山市的黟歙二县、宣州市的绩溪县及江西省的婺源县进行了实地考察,并召开了五次座谈会;江西省文史馆、上饶市政府和文化局派员参加了在婺源的调研和座谈。
国家“十一五”文化发展纲要提出在全国设立十个文化生态保护区,徽州是继闽南成立的第二个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区实验区,1国家文化部副部长周和平分别给原徽州府所属的黄山市及宣州市的绩溪县、江西省的婺源县颁发了实验区牌子,安徽省省长王三运、省政协主席杨多良、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臧世凯等参加了这一仪式。
可以说,徽州文化生态的全面保护已被提上了上至国家下至各级政府的议事日程。
月8日根据所到之处的所见所闻,深感挂牌以后的8个多月来,以上三地虽然都做了许多工作,但因目前的行政区划和文化生态保护工作不相适应,两省三市缺乏统一领导与协调机构,加之缺乏专项经费与相关人才,又无现成模式可供借鉴,因而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进展,各地大都处于观望状态,等待上级部门的进一步指示。
我们认为,为要将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工作做好,上级部门似应创新思路,敢于破题,迅速成立统一领导与协调的机构,做出统一规划并切实推进。
困难与问题一、徽州老房子在急剧减少徽州老房子在徽州文化生态中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它不仅以其鲜明的地方风格为世人所惊叹,而且也是徽州文化的重要载体,是徽州文化“物遗”和“非物遗”的优秀结晶。
然而它们却一直处于合法、非法和自然的三大破坏之中。
所谓合法破坏,即是具有不可抗拒性的属于政府行为的强力破坏。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以歙县政府名义将有着千百年历史、最具徽州文化特征的标志性建筑——徽州府衙拆改成了县政府;徽州区潜口的金紫祠更只是因为乡干部想用白果树板打家具,竟将这幢早在建国后经刘敦桢考察并被写上《徽州明代建筑》、全是白果树用料的举国罕见的宏伟建筑拆毁,致使该村寓京学者汪世清先生闻之痛不欲生。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如果说这些愚蠢的政府行为发生在二十年前尚可原谅,那么发生于今春在黄山市政府的所在地强行推平屯溪柏树老街和黎阳老街,拆毁了大量老房子,公然无视“文物保护法”和“皖南古民居保护条例”及专家学者的据理力争、群众的强烈反对,就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了。
所谓非法破坏,是指那些没有经过政府批准的违法行为。
如原歙县建委主任、县政协副主席、因贪污等罪正在服刑的徐普来所拆建之“徽商大宅院”,即是在歙县一带拆了十多幢老房子及牌坊、古桥胡乱“复原”的,从没有征得文物部门的同意。
再如上海郊区新建的一座休闲公园,也从徽州拆走了几十幢老房子及牌楼等古建筑。
据该老板说,象他这样拆运徽州老房子的就有十多家,其中北京一家比他拆走更多。
可以说,收购徽州老房子已成了一些人新一轮的财富投资乃至洗钱方式,大肆收购徽派古民居已成当下风气。
然而这样的大肆拆迁搬运,政府的主管部门竟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自然破坏,是指因为无人居住、无人管理、无钱修复等原因而致使一些老房子逐渐毁坏。
如歙县郑村西溪的善述堂、善继堂,皆是数百年前徽商巨富留下的老房子,规模之大、建筑之宏伟,在当下国内无出其右,被人称为“最后的贵族”;尤其是善继堂,曾诞生了江南大儒皖派汉学的最后传人汪宗沂、辛亥革命前驱著名书画家词人汪鞠友、著名书法家汪福熙、新安画派传人著名画家汪采白、留日学医后出任民国陆军医院院长的汪植圃、与赵世炎等留学法国曾在世界大同盟会议上担任宋庆龄的法文翻译汪大同、留德学医后成为我国著名的血吸虫病防治专家的汪民视等等,然而这一众多名人的故居就由于无人居住年久失修而在不断倒塌,现仅留存高耸的外墙和两座雄伟的门楼。
还有著名新安医学西园喉科老宅、被清末翰林许承尧称为“吾乡昔宦达,首数雄村曹”的宰相故里雄村、省级历史文化名村许村等也无不人去楼空、柱断梁歪;就是已被列为县级文保单位的徽州唯一的乡村文化建筑“西溪文会馆”,由于无钱维修,也在每年的风侵雨蚀中不断倒塌。
绩溪汪村大庙的司马公祠,是汪华宗庙建筑群破坏后唯一残留的一幢古建筑,前景也同样凄凉。
当然更不用说那些远离市区、交通不便的一些古村落老房子的一直自生自灭了。
造成如此惨状的原因,既有当地政府的乱作为与不作为,也与修复财力不足有关。
二、古徽州风貌在快速消失徽州文化生态保护不仅要保护一些单个建筑,乃至整个街区和村落,还应保护古徽州的整体风貌。
然而,当下古徽州风貌正在日益丧失。
以屯溪为例,十多年前,世界文化组织曾批评屯溪作为市政府的所在地,忽视了原有古城风貌的保护,大量的洋派高楼与原有的徽州风貌格格不入。
然而十多年来,这座城市所扩大和发展的仍是洋式建筑,以致人们置身此处,恍如身在他乡,根本找不到一点古徽州的感觉。
对老城区的改造,本应在保护古典风貌的前提下进行,然而竟放任开发商将柏树街和黎阳镇彻底推倒,致使徽州风貌消失殆尽,只孤零零地剩下了一条屯溪老街。
这样的问题在黄山市下属各县以及绩溪和婺源县城也都不同程度存在。
越是临近交通干线、经济相对发展的地方,徽州风貌破坏也就更加严重。
如从浙江进入歙县、从芜湖进入绩溪,原来映入眼帘的那些富有徽派风格的古村落,都在快速淡出乃至消失,代之而起的都是一排排火柴盒似的洋式建筑。
越过昱岭关,便是歙县三阳村,1934年郁达夫、林语堂等一行由杭州来游徽州,途经此处,所见之古村风貌令他们赞赏不已,直说是“瑞士的乡村也不过如此。
”而如今清一色的火柴盒拥挤在杭徽公路两边,旧时风貌已不复存在。
从三阳到歙县县城,其情形大致相同。
由县城到屯溪,尤其是岩寺一带,代之而起的竟是公路两边新兴的化工城,更是大煞风景,令人气愤。
鉴于近十年来古徽州风貌的快速消失,黄山市政府出台了一个“保徽、建徽、改徽”政策。
所谓“保徽”即是对现有的古建筑给予保护;“建徽”指新建的房子在外形上要有徽派符号,以与老房子风格协调;“改徽”是指游客集中的地方以及交通干道的洋式建筑外貌上要增加一些徽派符号。
如此想法虽然还好,但却执行不力,因而收效甚微。
一些新建小区,虽然加上了一些徽派的建筑符号,但因属房地产开发,追求的是最大的经济利润,因而整个建筑群过于拥挤和整齐划一,完全失去了徽州村落原有的错落有致、疏密得当的风韵。
保护老房子是保护古徽州风貌最为重要的一环。
现在世界上许多国家所遵循的是“就地保护原则、最少干预性原则以及整体保护原则”,以此对照,我们显然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当年休宁荫余堂拆迁复建于美国时的中方技术负责人说过,徽州老房子将以每年5%的速度减少,20年后除少数列入文保范围的以外,大量老房子将消失殆尽。
如今已过十年,这十年中,徽州老房子即已损失过半;未来十年,如再不采取有力措施,实行全面保护,徽州将不成其为徽州。
三、“非遗”保护有待深入相对于徽州老房子和古徽州风貌保护来说,徽州的“非遗”保护在上级重视下做得尚好,目前的黄山市已有徽剧、目连戏、徽州三雕以及歙砚、徽墨和万安罗盘等被列入了首批国家级“非遗”名录。
徽州民谣、祁门傩舞、徽派版画、徽州漆器、徽州建筑、徽派盆景、祁门红茶、屯溪绿茶、新安医学、徽菜、程大位珠算、徽州祭祀等进入了省级“非遗”名单。
一些新发现的“非遗”项目也在继续申报。
然而“非遗”的保护也有不少难处,最大的难在“人绝艺亡”不可逆转。
据古建专家程极悦反映,他在二十多年前成立徽州古建公司时的一些老艺人及所接触的一些工匠,如今大多去世,已造成不少徽州古建技艺的失传;且随着大量古建损毁,依附其上的一些技艺表现也都随之消失。
程极悦认为,作为全国“非遗”项目的徽州建筑艺术,如不抓紧进行对老艺人口述资料的抢救和实物的测绘及录相给以保留;并抓紧人才培养,通过古建修复的实践使技艺得以承传,这些技艺可能要成为“绝响”。
徽州的大好山水和丰厚人文为新兴的世界旅游业提供了一流的资源,也为徽州诸多“非遗”项目的复活、承传及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很好机遇,如使三者协调发展,既有利于徽州文化生态的保护,也有利于改变当下徽州文化产业薄弱和旅游业单一的现状,使百姓得以发财致富,可惜我们当前做得非常不够。
四,保护经费严重不足经费短缺,是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很重要的一个问题。
已列为国保单位乃至国家级的历史文化名城、名镇、街区者,一般都有一定的保护经费;而作为省保单位,则显然经费不足。
我们在歙县瞻淇村所看到的省保单位明代建筑天心堂,就因无钱修复,已破败不堪,濒于倒塌。
至于市县,因是吃饭财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很少有钱投入文物保护,因而大都见死不救。
按理,国家每次公布全国文保单位时,象徽州这样的文化之区,按规定地方政府也应公布所属级别的文保单位,如歙县政府在前二批全国文保单位公布时,就曾公布了两批县级文保单位。
然而在1988年全国第三批文保单位公布时,歙县政府对于县文物部门上报的同批文保单位,即不再公布了。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公布不仅需要保护经费,还要承担保护责任;而不公布则即使倒塌、盗卖、拆建都不会被追究。
一直到2006年全国第六批文保单位公布后,在社会的压力下,作为全国历史文化名城的歙县才公布了县级第三批文保单位。
可以想见,这18年中曾毁了多少文物。
黄山市及市辖县区乃至绩溪、婺源的情况也大致如是,这种状况显然与徽州文化的地位极不相称。
以休宁县迁美的荫余堂为例,据该县负责同志说,像这样的房子在休宁县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列入县级文保的,也就是说,在休宁远比荫余堂好得多的房子都无力保护。
在这样的情况下,荫余堂才被允许整体拆迁复原于美国。
然而,此建筑在美国一经开放,其精湛的建筑技艺及蕴含的历史文化立即轰动了全美乃至世界,也因此荫余堂很快登上了美国的国宝名录。
在徽州连县保都不够格根本不考虑保护的荫余堂,到美国却成了人家的国宝,实在令人不知说什么好。
徽州老房子大多是明清两代徽商在徽州文化熏陶下以重金建造的,造价极高又最富历史文化价值、最具文化品位,这是国内外专家一致公认的。
已故著名的古建专家前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单士元说过,“要看皇室去故宫,要看民居到徽州。
”故宫已成了世界文化遗产,又在首都,其保护自然不成问题;徽州古民居也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但数量甚多的老房子却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对照英国,英格兰一地列入保护名录的历史建筑达366486座,保护区9000个,古代遗址17637处。
而以目前的黄山市来说,从被公布为世界文化遗产到列为国保、省保、市保、县保所有古建筑大概超不了2000座。
据最近普查,黄山市现有老房子共只15000幢,就是实行全部保护,也才是英吉利文化遗产区的30分之一。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政府投资严重不足,抢救不及,致使大量古建遭毁。
我们如此不把自己的文化遗产当回事,如何对得起我们的祖先和后代!我们所到之处,人们都说,设立国家级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区,徽州人当然应以主人翁的姿态积极投入,但既然徽州老房子是中华民族乃至人类文化遗产,还得靠国家加大财力投入保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