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沈从文
1936年10月,发表《作家间需要 一种新运动》,批评大多数青年作家 缺乏独立思想的能力,跟风炒作,创 作无个性无特点,从内容到观念都呈 现出“差不多”的特征。沈从文不无 讽刺地说道:“凡事都缺少系统的中 国,到这种非有独创性不能存在的文 学作品上,恰恰见出个一元现象,实 在不可理解。”
沈从文指出造成创作“差不多”现象 还因为国民性中有奴隶因子的侵袭,致使 市侩人格、政治人格的泛滥。如果不加以 制止,一切文学新作品全都会变成“新式 八股”。反“差不多”就需要创作主体张 扬创造型人格的独立主体意识,坚守文学 的独立性,去庸俗,去虚伪,去矫揉造作, 不为外物所诱。 引起关于反“差不多”运动的争论。
以“乡下人”自居的沈从文小说里有 两个并存的世界:湘西人性世界与都市文 明世界。 在湘西小说中,他反复表现“优美、 自然”的人性理想,是基于重建民族文化 的思考。 他站在湘西自然人性的立场反观并批 判都市违反人性的、病态的、畸形的文明 现象。沈从文通过这一对立的文学世界体 现其思想个性。
2、沈从文创作的题材取向
同期《抗战文艺丛刊》还刊登了 冯乃超《略评沈从文的〈熊公馆〉》 一文。沈从文的《熊公馆》发表在 《国闻周报》上。沈从文与民国第一 任总理熊希龄是同乡兼远亲。冯乃超 的文章说沈从文称道熊希龄的故居以 及他“人格的素朴与单纯,悲悯与博 大,远见和深思”,是为地主阶级歌 功颂德,体现了“中国文学的清客文 丐传统”。
他一再宣称:“我实在是个乡 下人„„乡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 远是乡巴佬的性情,爱憎和哀乐自 有它独特的式样,与城市中人截然 不同!他保守,顽固,爱土地,也不 缺少机警却不甚懂诡诈。”
“乡下人”的目光既在一定程度 上决定了沈从文小说的题材取向, 也使都市和湘西这两类题材在对立 互参的总体格局中获得了表现。它 们相互对比、相互发明,前者使后 者“具有了理想化了的形态”,而 后者使前者“真正呈现出病态”。
守道德,奢谈文明,但内心淫秽不堪。用假正经、
主人公周达生自认为人格健全,对爱情忠贞不渝,
沈从文称这些人形成了被阉割过的寺 宦观念。这是一种被扭曲的人性,是违反 正常人性的、病态的、畸形的文化现象, 沈从文借此批判的深刻之处在于:现代文 明看似文明其实反文明,看似道德其实不 道德。这种文化让人性变态,让行为反常, 让整个社会在虚伪、意淫和无聊的梦幻中 讨生活,将人性和心灵变成金钱和情欲的 支配物。
《柏子》 一个叫柏子的水手与一个妓女的爱情。水手风 里浪里,把攒了一个月的辛苦钱和精力,全部贡献给 妓女,在妓女那里获得了一种感情和欲望的满足,而 妓女也觉得自己用肉体换回了真诚和勇敢,获得了真 正的感情。从通常的道德观念上看,一个水手,以船 为家,浪荡江湖,一定有许多痛苦;一个妓女靠出卖 肉体生活,也一定会有述说不尽的辛酸。但是,作家 所感受的却是他们生活、性格中的那种无拘无束,自 由自在,一切都顺应自己的本性,顺应自己的感情、 意志的特点。这实际上是一种审美的人生态度。
《长河》
长篇小说。作品在乡土日常生活 中大量展示乡土生活中的淳朴民风, 善良的人性。如,当地盛产橘柚,过 路人可以随意摘橘子解渴,出钱买反 而有见外之嫌。人们往往都热情、好 客,豪爽,质朴。老水手乐观、天真; 滕长顺富甲乡里,为人却义气公正。 三女儿夭夭纯真、善良、漂亮、活泼。
与左翼文坛注目于社会历史之“变” 不同,沈从文潜心于表现“于历史似乎 毫无关系”的人性之“常”。 这种表现人性之“常”的创作宗旨, 决定了他的创作疏政治而亲人性,不是 从政治经济的角度,而是从伦理道德的 角度去审视和剖析人生。他在创作中正 是高扬着这种道德意识去抨击现代异化 的人性,讴歌古朴美好的人性的。这构 成了沈从文小说创作的主题。
十三章
(1902-1988)
《 在 昆 明 的 时 候 》
意 义 的 人 却 很 少 。
认 识 , 可 是 真 懂 得 它
易 认 识 , 爱 字 虽 人 人
多 , 可 是 似 乎 很 不 容
美 字 笔 画 并 不
汪曾祺曾为沈从文所受的不公平待遇说过话:
他的一生是一个离奇的故事。 他是一个受到极不公平待遇的作家。评论 家、文学史家,违背自己的良心,不断地对他 加以歪曲和误解。他写过《菜园》、《新与 旧》,然而人家说他是不革命的。他写过 《牛》、《丈夫》、(贵生》,然而人家说他是 脱离劳动人民的。他热衷于“民族品德的发现 与重造”,写了《边城》和《长河》,人家说 他写的是引人怀旧的不真实的牧歌。他被宣称 是“反动”的。一些新文学史里不提他的名字, 仿佛沈从文不曾存在过。
险心比天福先生还来得大,可是要自己把自己
先生看出爱的结果的难于对付,就停顿不前了,
挪近天福先生,“码头就船”是办不到的,几
个回合以后,“两人都仿佛承认只有嗅嗅酒是
顶健全一个方法。”
天福先生爱这个女人吗?“他不是爱她,
也不是不爱她”,如果爱了以后不需要他担负
任何责任,他就说爱她,并且还毫不吝惜自己
的力气以行动表示对她的爱;如果这爱需要他
在军队的这段时间里,他当过卫 兵、班长、司书、书记等,亲眼目睹 了湘兵的勇猛威武,也感受到了嗜杀 者的残酷暴戾。年轻的沈从文过早地 直面着生活中的鲜血和阴暗,这促使 他以后在形诸笔墨时形成了一种追求 真、善、美的艺术品格。
队 时 留 影 )
( 一 九 二 二 年 在 湖 南 保 靖 军
1922年受五四余波之影响,只身 离开湘西来到北京,升学未成便开始 学习写作。 1924年底开始陆续在《晨报副 镌》、《现代评论》、《小说月报》 上发表创作。
两篇文章尤其是郭沫若一文对沈 从文的阶级定性给正踌躇满志酝酿宏 伟写作计划的沈从文以沉重打击。 1949年初,北京大学校园里又打 出“打倒新月派、现代评论派,第三 条路线的沈从文”的标语。在历史转 折的关键时期,慑于文章标语的凛然 气势及对其背景的忧惧,沈从文自杀 未遂,从此退出了文坛。
(1)都市题材
①展现都市腐败的生存环境 《腐败》(1929)以一种散漫 的笔法描绘了上海闸北区的贫民生 活。
作品没有主人公,只细致描绘一 种环境和氛围。在这里,空气腐臭, 道路肮脏,到处都是垃圾,粪便。住 在这里的人,都是城市下层贫民,无 家可归的流浪汉,孤儿、卖药的、算 命的、拔牙的,玩蛇的。巡警殴打流 浪的孤儿,算命的黑心骗钱。下等客 店里老板娘辱骂客人,殴打自己的孩 子。这些人生活在死亡线上,性格粗 鲁、野蛮,人性的美好的东西完 都市贫民区生活。仍然没有主人公,
没有故事,只写各种各样的人的梦境。
在这里“没有美,缺少诗,只有 极单纯的,物质的。”
②写上流社会和上层家庭的无聊 甚至糜烂的生活。 如《绅士的太太》、《某夫妇》 等。
《绅士的太太》嘲讽都市上流社 会家庭的堕落。 作品说:“我不是写几个可以用 石头打她的妇人,我是为你们上等人 造一面镜子。”作品以一位绅士的太 太作为切入点,她与丈夫貌合神离、 同床异梦。
担负责任,“养孩子”,可自己的孩子已经五
岁了,那就当然“不呆下去了”。女人呢,因
为离了婚,可是又要恋爱,也不拒绝充当这个
家庭的第三者,可是天福先生因为预想到责任
的繁难而退却了。
(2)湘西题材
在这类由乡村和抹布阶级构筑起 来的“湘西世界”中,沈从文正面提 取了未被现代文明浸润扭曲的人生形 式。对这种人生形式的极致所表现出 来的 “神性”进行赞美。在沈从文的 美学观中,“爱”与“美” 结合就达 至“神性” 。
一、生平及创作简介
沈从文(1902-1988)
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甲辰、 懋琳、璇若、上官碧等。 湖南凤凰县人。
他出生于行伍世家,身上流淌着 汉、苗、土家等民族的血液,湘西秀 丽的自然风光和少数民族长期被歧视 的历史,使他形成了特殊的气质,既 富于幻想,又在心灵上积淀着沉痛隐 忧。
六岁入 私塾,小学 毕业后十四 岁入伍。
《丈夫》
丈夫由于生活所迫,让妻子去卖 身,但是在看到妻子被蹂躏以后,人 性尊严觉醒,把妻子从妓船上领回了 家。
《萧萧》
写了真实的女性生活和命运。她 嫁给一个小丈夫,由于和一个青年私 通,由于生了个儿子,才没有被沉潭。 最后,她给自己的小儿子也娶了一个 大媳妇,那个妇女还要重复她先前的 生活。
③嘲讽高级知识分子。 如《八骏图》、 《有学问的 人》等。
《八骏图》是讽刺知识分子最著名的作品。 所谓“八骏”是指八个教授,意在讽刺。八
位教授本应现代文明的象征,然而他们表明上恪 假文明来拘束、压制作为一个正常人应有的七情 六欲,一方面身体虚弱,另一方面还精神变态。 而在骨子里却仍然是喜新厌旧。这些知识分子, 不是虚伪,就是卑琐、怯懦。
《有学问的人》讽刺了知识分子
的虚伪、卑琐、怯懦。
天福先生趁妻子出门,和妻子的
一位离过婚的女友玩了一场“猫捉老 鼠”的游戏。两个人在言语上进退有
据,你来我往,如攻城作战,计谋思
量,都如战略家似的审时度世。
“她呢,知道自己一句话可以使全局面变
卦,但不说。”她要看天福先生的呆处。天福 “他也要看她的呆处了。”而此时的她虽然冒
1939年1月,发表《一般或特 殊》,引起关于“反对作家从政” 的讨论。
1948年沈从文受到左翼文化界 猛烈批判。
对沈从文命运产生巨大影响的是 郭沫若《斥反动文艺》(1948年《抗 战文艺丛刊》第一期)一文。文章斥 责沈从文是专写颓废色情的“桃红色 作家”,“存心不良,意在蛊惑读者, 软化人们的斗争情绪”,还说沈从文 是“有意识地作为反动派而活动着”。
她与朋友家的大少爷暗中调情, 为大少爷与三姨娘偷情搭桥牵线,牟 取钱财。绅士则偷偷与情人幽会。他 们表面上尊贵体面,道貌岸然,实际 上卑劣猥亵,男盗女娼,生活里充满 了自私与虚伪,欺人与自欺,淫荡与 乱伦。沈从文无情展览着所谓“高等 人”生活的空虚、精神的凋萎、灵魂 的锈蚀,刻画了浸泡在现代都市文明 里人生的虚无和人性的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