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Jun.2012第29卷第6期Journal of Hubei University of EducationVol.29No.6汉代墓葬中车马出行图像的类型分析黄永飞(淮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安徽淮北235000)摘要:车马出行是两汉墓葬艺术中一个普遍而又重要的题材,对其意义的释读是该题材研究的重点,以往研究多依靠文献来解释图像,本文拟从图像本身出发,区分其不同的图式类型,并讨论各类型之间的关系,以此为线索思考该题材在墓葬中的意义。
关键词:车马出行图像;阙;车马队列;狩猎出行;车马过桥收稿日期:2012-03-25中图分类号:K878.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344X (2012)06-0063-03基金项目:安徽省高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2011SQRW060)作者简介:黄永飞(1981-),女,山东昌邑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美术史。
两汉时期,以队列出行形式为主的车马图像大量集中出现于石墓、墓祠、墓阙、壁画墓等丧葬建筑上,鉴于其普遍性和重要性,古今中外的学者结合文献从不同角度对其意义进行释读,结论却是众说纷纭。
图像本身是一切研究的基础,因而笔者梳理了全国范围内保存相对完整的260多座画像石墓和70多座壁画墓及近万块零散画像石材料,对分布其上的车马出行图像进行了细致的类型分析。
根据图式特点,车马出行图像可分为车马临阙式、单纯车马队列式、狩猎出行队列式和车马式过桥四种类型。
一、车马临阙该类出行图完整图像前端应是一座带有双阙的建筑,东汉墓室中很多出行图前端仅用阙或建筑一角来代表整个建筑。
在目前所见早期椁墓材料中,车马临阙类出行图像是最多的,画面多表现为车马向一座厅堂建筑行进;这一形式又分为两种表现方式,一种是侧面的车马队列向厅堂建筑行进,另一种是正面或背面的车马向建筑行进。
在侧面形式中多在队列前方刻画一建筑,建筑或带有双阙,建筑前多刻画一人或多人躬身迎接队伍。
早期椁墓画像中画面常常分格表现,队伍与建筑多不居于同一格内,如济宁学院4号墓东壁板,画面分三格,左格为乐舞图,中格为双阙厅堂,厅两侧各一执戟卫士,右格为一车,车前有躬迎者,车后二执戟侍从。
在早期椁墓中虽然车骑和建筑以线分格,但实际上队伍与建筑之间的关系还是明确的,即队伍是向建筑行进的。
在一些未分格的椁板上这种关系非常明显,沛县栖山1号墓中椁西侧板画像(图1),画面左端为楼阁双阙,阙旁二人右向躬迎前方来的车骑队伍,队伍为二车、一骑从、二步卒组成。
四川地区石棺上这种关系也很明显,郫县一号石棺、合江4号石棺、大邑石棺、新津崖墓石函都表现车马队伍向建筑行进。
图1车马临阙(徐州沛县栖山墓椁板外侧)东汉时各地的墓室和祠堂画像石中也有很多这种行进队伍,山东临淄出土一块迎宾车马图像,画面左端为一亭式建筑,内有一人击鼓,亭前似一对建筑,外一人躬迎队列;嘉祥狼山屯车马出行画像石,画面右端为一亭式建筑,前有二躬迎者,队列前二荷戟步卒前导,一导骑,一四维轺车,一从骑。
沂南墓中室北壁横额出行图、苍山墓前室东壁门楣出行图、徐州洪楼墓外发现的车马出行图等都为这种类型的出行图像。
此时的出行图像与早期相比出现一个明显变化,即车马队伍突出强调导从骑吏规格组成,而阙堂建筑刻画趋向简单,常见以部分来代整体的形式。
在临淄车马图像和狼山屯车马图像中建筑刻画还算详尽,沂南墓中室图像和洪楼出土图像中仅用双阙来代表原来的整体建筑,而在滕州龙阳店这类车马图像中,建筑刻画更为简单,只用一边角来代表整个建筑。
陕西这类出行图像中队伍与建筑的关系也较明确,形式上与山东和苏北等地又有不同。
陕西车马出行图主要刻画在墓门楣上,阙堂建筑一般刻画于图像正中央。
米脂官庄墓门楣画像中间为一亭式建筑,帷·36·幔下垂,内空无一人,建筑两侧各一侍者,建筑左右各一车一骑向建筑行进。
绥德王德元墓中墓室横额车马画像的建筑也位于中间,建筑内二人对坐,建筑左侧为狩猎图,右侧为车马出行图,车马向建筑方向行进。
在这类图像中有几幅比较特殊的,车马不是向建筑行进,而是从建筑处离开,本文称为车马出阙,典型者如嘉祥宋山出土画像石,下层右侧为一亭式建筑,亭下一拥槥者,亭前二人,皆躬送队列;山东肥城出土车马图像队列后方一亭式建筑,亭外一人躬送队列,厅内立一人,形式基本与宋山同。
这种图像构成上与车马临阙相同,只是方向上一个向着建筑行进,一个是从建筑处离开。
另外,山东邹城黄路屯一块画像石上车马图像也是背向建筑而行,但此石建筑位于画面的最右端,纵贯全石,与车马队列之间似乎没有行进方向上的关系,与上面的神兽和人物拜见一样,仅是作为一类题材配置在同一个画面上;绥德延家岔一块画像石队列后方为一庄园建筑,与一般出行图中的阙堂建筑不同,这两幅图像应不属于上述出阙类图像。
车马出阙图像目前所见较少,其代表了不同的含义又或者是石工画工的误作,目前还难以判断,①讨论暂还以车马临阙类为主。
以正面骑和背面骑形式表现车马向建筑行进的图像主要分布在山东地区画像石上,其他地区较少见。
在形式上又分为两种,第一种如嘉祥吴家庄出土的东汉早期的画像石,画面分栏,上栏面积较大,为一厅堂建筑,下栏为正面或背面的车马队伍正在通过一个建筑,这种类型在正面骑背面骑的车马图像中较为多见,时间上相对也较早,多为西汉晚期到东汉早期。
另一种如武氏祠左石室后壁小龛西壁图像,在车马队伍的前方、后方或队列中出现正面或背面的车马;而滕州桑村镇西户口画像石上车马图像似乎又可以揭示这两种形式之间的关系,该图像画面分三层,中上层为楼阁,楼阁内为宾主会见,外面宾客盈门,楼左有阙,建筑与楼相连,有宾客正攀登而上,阙上方有虎、猴等兽,右侧也有一建筑,并有龙及仙人戏凤;下层为车骑队伍,前方二背面导骑往一建筑内行进,后面为侧面轺车二辆,驷马安车一辆,后三骑从,一车,后一骑从。
通过对比图像,第二种图像形式似乎是在滕州画像石的基础上省略了厅堂建筑而仅用正面骑背面骑来表现队伍行进方向的转折。
正面骑背面骑图像与侧面行进车马图像是指示队伍行进方向和目的的两种不同表现方式,正面骑和背面骑形式更直接地表现出车马队伍与阙堂建筑的关系。
在正面骑背面骑图像中,正面骑是站在建筑内部队列前面的角度刻画车马进入建筑,背面骑则是站在建筑外面队列后面角度刻画车马进入建筑。
虽然从画面上来看,车马与阙堂建筑是一出一入,但实际上表现的都是入。
在诸如武氏祠左石室小龛和宋山小祠堂等车马出行图像中,似乎更热衷于使用这种方向指示方式,综合武氏祠左石室小龛三壁的车马图像来看,西壁队列向龛内(南向)行驶,正面骑位于队列前端,方向向东,正好与后壁出行队列方向一致,更清楚更生动地表明这是一支连贯的车马队伍。
有些队列中的正面骑或背面骑图像,也不乏工匠为追求画面生动而刻意为之,如安丘董家庄墓中室南壁横额图像,在出行队列后面出现一正面骑一背面骑。
郑岩在《正面的马,背面的马》一文中曾指出:“这一时期混杂在侧面车马中的正面马,则像是他们随心所欲的发挥,由此使得画面的形式更为丰富、生动。
”[1]这些图像是工匠对早期正面骑背面骑车马出行图像的发展,属于特例,探讨正面骑背面骑车马出行图像的意义,仍要以早期完整图像为主。
在车马临阙类图像中,阙堂建筑是车马出行图像中的一个重要图像元素,它与出行队伍的方向和目的有着非常直接的联系,因此要想明确此类出行图像的意义,阙堂建筑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明确了这个建筑的性质,这类出行图的意义也就昭然若揭。
二、单纯车马队列车马出行图像中有一类图像画面上只有出行队列,未明确表示出行进的方向和目的,本文将这种图像称为单纯的车马队列。
在所有车马出行图像中,刻画单纯的车马队列的数量是最多的,在各地区都有大量分布。
这类出行图像主要由车骑和骑吏、步卒等组成,有的在队列前方有躬迎者,后方有躬送者,或只有迎者。
这类出行图像时代上大多属于东汉中晚期,多分布在墓门楣和墓室室壁及横额处,祠堂中亦有大量分布。
这种出行图像因构成元素较单一,除部分标有榜题的画像外,其余的仅根据图像本身难以推断其意义,因此本文将这类图像与其他几种类型作一比较,以便追寻其中的联系,讨论这类出行图像的意义。
以山东临沂白庄车马画像为代表的是最简单的该类画像,只有车骑队列,前后无迎者和送者。
很多该类图像前方有一躬迎者,还有很多图像前有迎者,后有送者。
将这类图像与徐州洪楼墓外出土画像石和山东嘉祥狼山屯车马图像相比,不难发现他们之间在图像形式上的联系。
如在对车马临阙类型中的论述一样,在完整的车马出行队伍中,队伍常向一带有阙的建筑行进,由于某些原因,在图像中对阙堂建筑的刻画越来越简单,由完整的阙堂建筑到只刻画双阙代表建筑,后只有阙或建筑的一角,而单纯的车马队列最终把建筑也省略掉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变化有两种可能性:一是随着画像石墓的流行,制作者和使用者都知晓车马图像的最初意义,形式上的省略不会影响时人对图像意义的认知。
二是在车马图像发展过程中,意义发生变化,突出车马队伍而队伍行进的目的即厅堂建筑变得越来越不重要,所以越来越简,直至省略。
不论是何·46·种原因造成的对建筑的省略,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单纯的车马队列与早期向厅堂建筑进发的车马临阙类图像存在着一定的渊源关系,讨论这类图像必须要结合这个发展线索。
三、狩猎出行在整个墓葬图像体系中多见狩猎作为一类题材与车马出行图像配置在一起,这种形式在各地区都有分布。
与出行队伍混杂在一起构成狩猎出行队列形式的图像主要分布在陕西地区的画像石上,其他地区有但不多。
在早期石椁墓中狩猎与出行队列配置在一起的图像如山东微山两城乡18号墓,画面分三格,左格为双鹤啄鱼、中格为车马过桥,右格为狩猎;江苏泗洪重岗墓西室东壁,画面左端为一厅堂,顶部两侧有飞鸟,上层从左至右依次为鹤啄鱼、蹶张、角抵,下层为骑射。
此时多为出行题材与狩猎题材配置在一起,两者之间的关系不太明显,从其他图像中也难以获得有效信息。
陕西地区狩猎出行队列关系比较清楚,在车马队列的前端或后方为骑马射猎,车马与骑射混杂而行,如榆林古城界墓门楣车马画像(图2),画面两端为骑射狩猎,中间为出行队伍。
也有不少是如早期图像出行题材与狩猎题材配置在一起的,如米脂官庄墓室西壁画像,画面中心为一带有双阙的建筑,内有人物对坐,上两层车马出行图像,建筑两侧为乐舞百戏,下面为骑射狩猎。
陕西地区的出行图像与狩猎关系极为密切,这是该地区车马出行图像一个重要的地域特色。
图2狩猎出行(榆林古城界墓)四、车马过桥车马过桥是车马图像中较特殊的一种类型,这种图像主要分布在山东、苏北和皖北区,在西北地区的壁画墓中也常见这类图像。
这类图像与其他几种出行图像有较大差异,严格意义上讲,大部分此类图像并不属于车马出行题材。
早期的车马过桥如山东微山两城乡18号墓椁板画像(图3),其前有躬迎者,还可列入出行图像内,到东汉中晚期如武氏祠前石室西壁,虽是车马过桥,但情节描绘的是激烈的械斗场面;沂南墓门楣桥上战争场面中有胡人形象,描绘的是胡汉战争;苍山墓前室西壁横额,画面左上角有一胡人骑者回身向后射形象,该墓内题记也描述为“上卫桥,尉车马,前者功曹后主薄(簿),亭长、骑佐胡便(使)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