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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话语的幻想与反主体的考古学_读福柯的_知识考古学_

・青年论坛・自主话语的幻想与反主体的考古学———读福柯的《知识考古学》张 梅《知识考古学》是福柯阐述其研究方法的重要著作。

在《知识考古学》中,福柯放弃了其在《疯癫与文明》中所关注的话语实践与社会制度的依赖关系,转而关注于自主话语领域的形成。

福柯采用严格的考古学分析,试图通过对于话语事实的纯粹描述,揭示主体对一套深层话语规则(discursive regularities )的依赖———正是这套深层规则决定了主体可能想什么、说什么和经验到什么。

这一揭示延续其先前著作中对于至高无上理性主体的批判。

在福柯看来,传统思想史学家所主张的作为所有意义之起源的统一主体观念只是一种产生于控制话语形成(discursive for mati ons )的结构规则(structur 2al rules )的幻想,而对这种结构规则的揭示表明:在话语形成中意义之统一和在先的主体观念完全是一种多余,主体实际上是由话语形成的分散系统所决定的一个位置。

客观地说,在《知识考古学》中,福柯由自主话语出发质疑自笛卡尔建立“我思”主体以来的统一的主体范畴,开启了另一类思考主体的思维空间,这是有积极意义的。

然而,由于福柯排除了话语形成所赖以产生的社会实践背景,将考古学局限于对话语形成的纯粹形式分析,因而他在解释个人如何能够占据某些在话语层次上被构造出来的主体位置的问题上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本文试图对福柯由自主话语出发拒斥任何主体的正当性提出质疑。

一、主体、知识与考古学的方法主体是福柯研究工作关注的焦点,正如福柯在接受访谈时所言:“我的目的是要创立一种据以在我们的文化中把人变为主体的各种方式的历史。

我的工作是研究将人转变为主体的三种客体化方式:第一种是力图给予自身以科学地位的探讨方式。

例如,在普通语法、语文学和语言学中对讲话主体的客体化。

……在我的工作的第二部分,我研究对我所称的‘分离实践’中的主体的客体化。

……举的例子有疯子和精神健全的人,病人和身体健康者,罪犯和‘好孩子’。

最后,我力图寻找……人把自己转变为主体的方法。

例如我选择了性欲这一范畴……。

因此,我研究的总题目不是权力,而是主体。

”(见德莱弗斯、拉比诺,第271-272页)人是如何被建构为主体的?福柯认为这是由于现代知识(savoir )的巨大作用。

自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以来,知识成为了使现代社会建立并由此获得巨大发展的动力,它能够驱使成千上万的现代人按照其模式进行思考和行动。

知识何以具有如此巨大的威力?福柯指出,这是由其拥有的独一无二的话语(discourse )结构决定的。

《知识考古学》正是要通过剖析现代知识的话语形成过程,解析它的形成模式和规则,以揭示主体如何在知识中被建构起来。

对于知识,福柯指出:“我的研究目标,是认知主体遭受他自己所认知的知识的改变过程,或者,是在认知主体的认识活动中他所受到的改变过・611・程,正是通过这种过程,才有可能同时改变主体和建构客体。

”(转引自高宣扬,第265页)知识的形成过程是现代个体主体化过程的缩影;不是主体建构起知识,恰恰相反,是知识建构起主体,考古学方法就是要通过考察知识以了解主体如何被建构。

因此高宣扬先生说,“福柯所说的考古学,严格地说,是一种批判的方法……也就是说,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传统形而上学的超验方法”。

(同上,第262页)由考古学方法出发,福柯认为其有可能避开起源、连续性和总体性这三大传统思想史研究的难题。

(莫伟民,第189-195页)在福柯看来,传统思想史学家在考察历史事件时,习惯于回溯先前的线索,寻求无限遥远的神秘起源。

与这种起源观念相适应的是一种连续性和总体性观念:传统思想史家将现代看作是由启蒙发动的连续不断地前进过程的顶点,是现代思想不断向真理或客观性的逼近。

而由这种起源、连续性和总体性的观念出发,必然通达建构所有历史意义的自我反思的主体———这种自我反思的主体被传统历史学家看作是意义的惟一起源。

在福柯看来,所有这些观念都隶属于内在性的伟大神话———在这种神话中,从档案材料到艺术作品都永恒不变地按照起源的创造意识来加以解释,哲学反思的任务就是揭示一个文献的意义或真理,而这种文献的意义或真理永远被归之于一种主导的意识。

福柯吸收了巴歇拉尔(Gast on Bache 2lard )认识论断裂(ep iste me break )的理论,指出西方思想史事实上不是一个理性从文艺复兴到现代连续性发展的过程,而是分成了三个明显的、非连续性的认识区(es p ite m ic bl ocks );考古学分析就是要用一种与传统连续性观念极其不同的非连续性观念来书写历史,揭示在某些关键时刻发生的跨学科的激进变化。

至于那种赋予主体以知识的前话语起源的传统历史学家忽视了一个事实,即主体自身,它的处境、它的功能、它的认知能力事实上是由规则决定的。

所以,福柯说:“如果有一种我确实拒绝的方法,……那么它就是……给予观察主体以绝对优先权的方法,赋予行为以一种创制的功能的方法,将自己的观点置于全部历史的起源的方法———简言之,导致一种先验意识的方法。

”(Fou 2cault,1970,p.X I V )福柯十分明显地强调考古学与思想史之间的区别,他说:“我的目的是以任何目的论都无法预先化归的非连续性方式分析历史;是以任何先前建立的视界都无法包容的分散形式绘制历史地图;是要让历史在无名之中展开,任何一种先验的结构都不能强加给它以主体的形式;是要让历史向不预示任何黎明归返的时间性中开放。

”(ibid,1972,p.203)在福柯看来,如果说考古学分析也提到了作者的角色,那么它与一种构造的主体没有任何关系,而仅仅与名称的原始功能有关;作者,或者更普遍地说知识的主体,是匿名的。

因此,福柯指出:把考古学看作是研究起源、形式的先天知识、奠基行为,简言之,看作是一种历史现象学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恰恰相反,考古学是要将历史从现象学的控制下解放出来。

(ibid,p.203)考古学方法试图揭示的是知识的实证的无意识(positive unconsci ous ),这是支配所有思想和言语的深层形成规则(rules of f or mati on )。

这种知识的实证的无意识就是福柯在《词与物》中所表述的知识型(ep iste me )。

考虑到《词与物》中的某些理论混乱,特别是将知识型理解为“一种具体化的文化总体性”(ibid,p.16)的错误,在《知识考古学》中,福柯使用了档案(archive )这一新范畴。

与知识型一样,档案被定义为可能性的一般条件,它决定了在既定的历史时刻能够说什么和不能够说什么。

然而,福柯紧接着又强调,档案作为由话语形成的可能性的一般条件,其所体现的规则并不是“形式在先的”(a for mal a p ri ori ),也就是说,它不是一种其权限可以无限制扩展的具有限制性或约束性的不变规则;恰恰相反,档案所体现的规则是“历史在先的”(a hist orical a p ri ori ):“这种在先……必须解释这样一个事实,即话语不仅具有一种意义或一种真理,而且也具有一种历史,并且是・711・自主话语的幻想与反主体的考古学一种不能将它归之于一种其他发展法则的特殊历史。

”(Foucault,1970,p.127)在后来的访谈中,福柯总结说:“理论-能动的”(theoretico 2active )这个新词———对“实践-惰性的”(p ractico 2inert )这个萨特术语的修改———被用于捕捉话语的形成规则之能动的、历史的要素。

(ibid,1989,p.2)一个既定时期的档案是由话语形成的总体或全体陈述(state ments )组成的,这种话语形成的总体或全体陈述则是一种既定领域的知识(savoir )。

在这里福柯对知识进行了区分:知识(savoir )和认知(connaissance ),这两个词分别被福柯用来指知识可能性的条件与历史决定的知识形式。

福柯说:“我用‘认知’意指主客体之间的关系以及决定这一关系的形式规则。

而用‘知识’指在一特定时段上被给予‘认知’的这种或那种对象以及被阐明的这种或那种表述所必需的条件。

”(ibid,1972,p.15)二、话语、陈述与话语形成的分析知识是如何建构起主体的?福柯的考察从话语(discourse )开始。

在福柯看来,作为考古学分析的工具,话语既非语言学和语法学所谈及的抽象语句或一般性言语,也非停留在单纯抽象层面上的语言结构;话语是有其自主性和规律性的事件。

考古学正是要通过对于话语形成的分析,揭示其对于知识构成主体的独特理解。

话语的基本单位是陈述(state ments ):“话语是由符号序列的整体构成的,前提是这些符号序列是陈述”。

(ibid,p.107)什么是陈述?在福柯看来,陈述是属于符号域的范畴,是专属于一组符号的存在方式,是一种功能:“陈述不是一个结构(就是说一个在可变的成分之间允许无数具体模式存在的关系总体),它是一种从属于符号的存在功能,从而在它的基础上,我们能够通过分析或者直觉,决定陈述是否‘产生意义’,它们根据什么规律相互连续或者相互并列,它们是不是某物的符号,以及它们的表述(口头的或者书写的)实现的是什么行为类型。

”(ibid,p.86)不仅如此,陈述的功能已经超越了结构与可能的统一领域,并在时空形式中把结构与可能的统一领域的具体内容揭示出来。

陈述与话语形成是同心圆:“描述陈述,描述它所负载的表述功能,对这种功能在其中发挥作用的那些条件加以分析,涉及这种功能所假设的各个不同领域,以及这些领域相联结的方式,这就是试图揭示那些像话语形成那样的东西,或者反过来说也是一样:话语形成是指某个词语性能群所服从的表述的一般体系……那些被作为‘话语形成’确定下来的东西强调在陈述的特殊层次上被说出的事物的一般方面。

”(ibid,pp.115-116)一组陈述能不能通过参照同一个对象、陈述形式和连贯类型(f or m of state ment and type of connex 2i on )、概念(concep ts )或者主题(the mes )而获得话语统一性?福柯对此的回答是否定的。

在福柯看来,不仅对象、陈述形式和连贯类型、概念或者主题形成的东西,甚至它们自身,都是由将它们包含于其中并不断转换的规则所构成的。

能够形成话语统一性的是一种分散的体系(syste m s of dis per 2si on )。

福柯说:“不是重建某些‘推理链’,也不是制作‘差异表’,而是描述分散的体系。

”(ibid,p.37)这种分散的体系由四种形成规则构成,它们是对象的形成(for mati on of objects )、表述方式的形成(for mati on of enunciative modalities )、概念的形成(f or mati on of concep ts )和策略的形成(f or mati on of srategi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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