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马王堆汉墓服饰资料钩沉王斌中国文物报20041105第7版服与饰既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服,一般多指上衣下裳等御寒护体的实用装束。
而《诗·周南·葛覃序》“服浣濯之衣”。
《淮南子·时则训》“服苍玉”之服则应为动词,意为服用、穿戴。
饰,是指人体及服装上的饰品及点缀物。
司马相如《上林赋》有“靓妆刻饰”的描述;《说文·巾部》记“饰、襐饰。
”朱骏声通训定声:“按襐饰、盛饰也。
或未冠笄者之首饰。
”《篇海类编·食货类·食部》则有:“饰,缘也。
”的解释。
服饰一词联用最早见于《汉书·王莽传》“王威乘乾文车,驾坤六马,背负氅鸟之毛,服饰甚伟,”之句。
这里服饰应包含服装与饰品两个方面。
长沙马王堆一、三号墓中保存了完好的数量可观的服饰资料。
30多年来关于马王堆汉墓服饰及相关内容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但是作为构成服饰文化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马王堆汉墓出土的饰品,却少有专论。
马王堆发掘资料和已有的研究显示,其服饰资料大致可分为实物资料、形象资料、图像资料、文字资料四个方面。
一、实物资料与饰相关的实物资料主要有服(衣)饰、发饰、佩饰和妆饰四项。
1、服(衣)饰“衣缘”即衣裳领口、袖口、下摆边缘的附加装饰。
其作为中国古代服装装饰的基本内容,具有出现早、沿用久、装饰性和功能性强等特点。
《诗-郑风·羔裘》有“羔裘豹饰”,孔颖达疏“以豹皮为袖饰者。
”《释名·释衣服》有“妇人以绛衣作为裳,上下连,四起施缘,亦日袍”的记载;《历代风俗事物考》则有“观衣裳缘饰即知父母存否。
”的考证。
说明了衣缘是附属于衣裳却不等同于衣裳又有着一定功能的装饰。
马王堆一号墓出土完好的成衣15件。
所有袍暇均为交须右衽,上衣下裳连为一件,外襟形式有曲裙和直裙两种,其领口、袖口、下摆均有缘。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编号6293印花敷彩直裾绛红纱绵袍成衣的左袖口尚未施缘;编号329竹笥中出一幅宽28厘米、全长3.48米,一端缀有拈缝衣线的褐色绢类纱袍缘,据尺寸推测应为尚未缝缀的曲裾袍衣缘。
这一现象正好印证了缘是服之外的一种附加装饰。
(图一)2、发饰发饰即头发上的装饰,属于首饰中的一项内容。
其发展大致经历了一个由简单而复杂,由实用而装饰,进而集实用、装饰,标明身份为一体的过程。
马王堆汉墓中出土的发饰有发笄和假发两种。
①发笄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发笄有两种形制,一种为圆锥体,其中一端磨制的比较尖锐,另一端截平,选材有竹和玳瑁之别。
这是早期常见的发笄形制;另有一件木笄在截平的一端镶嵌两片削制为内弧有刃的木镊,这件笄式木镊在簪发,分发之余还可派作它用,是一种少见的多功能笄式。
②假发马王堆出有两幅不同质地的假发实物。
发质假发马王堆一号墓女尸头部戴有假发,“假发粗而黑……含B型物质。
”呈套状覆盖于女尸头部。
女尸的“真发呈棕色,疏而细,含A型物质。
”丝质假发丝质假发放置于一号墓的一个圆形小盒中,比对一号汉墓竹简上“员付蒌二盛印副”之语可知,“员付蒌”中丝质假发名应为“副”。
3、佩饰古代佩饰主要为腰佩,可分为仅用于装饰的德佩或玉佩和具有实用价值的事佩两类。
马王堆汉墓所出佩饰多属于后者,其内容如下:①组带一号墓九子漆奁中出有一件用丝编织成的长带。
带长1.45米,宽11厘米,两端有穗,一端为套状。
据同墓所出编号275竹简上“红组带一”的记录推测此带即是。
组是古代用于系佩玉、佩印的丝带,该墓未出玉佩却出有标明墓主身份的印章。
因此笔者认为此带当为汉代佩绶制度的体现。
②香囊马王堆一号汉墓出有4件形制相同的香囊,出土时均装有香料。
同墓竹简上记有4件香囊的名称。
(图二)香囊亦为腰间佩饰之一。
《礼记·内则》记“男女未冠笄者……皆佩容臭。
”清厉静卿《事物异名》解:“《礼记》‘佩容臭,注:香物也。
’助为形容之饰,犹后世香囊也。
”马王堆一号墓所出香囊反映了汉代不唯“未冠笄者”佩戴香囊,成年女子亦然。
③小刀古代妇女腰间佩小刀,一般与砺石佩在一起,四川天回山有妇女佩刀的形象资料。
马王堆一号汉墓中出有三件角质环首小刀,刀的形制与前述之刀相似,出土时盛放在妆奁之内。
《诗经·大雅·公刘》有“何以舟之?维玉及瑶、鞞琫容刀。
”据此可知古代的妇女除佩实用的小刀外,也佩假刀,假刀也称容刀。
这三件角质环首小刀当为容刀。
4、妆饰主要指面部的妆饰。
妆饰的方法有涂抹、描画、剪修、粘贴等;妆饰的部位主要为眉、唇、面颊。
马王堆一号汉墓出有一件彩绘九子漆奁,分上下两层,上层放丝巾、手套等生活用品;下层9个盒子内分别装有白粉、油彩、胭脂、假发、粉扑、梳、篦、镊等梳妆用品。
二、形象资料马王堆一、三号墓共出木俑266件,按其着装和工艺可分为戴冠着衣适履男俑;着衣适履女俑;着衣女俑;雕衣和彩绘男、女俑等五种类型。
这些俑完残程度不同,从发掘报告和图像资料可辨的衣饰大致分为两类:一类为“衣缘锦绣”;一类为“衣缘窄素”。
可辨的妆饰为眉施黛、颜施粉、唇注脂且不论男女。
另有一例使用假发的女俑。
女俑为着衣适履,发式后垂至背,垂髻下再挽约30厘米长的假发,假发辫后下垂。
(图三)三、图像资料马王堆一、三号墓还出土帛画11幅。
帛画中与服饰相关且表现清晰的主要是绘于T形帛之上即“铭旌”上的人物图像。
其内容如下:1、服饰一号墓“铭旌”上共绘人物20余人,男14,女6,多着广袖曲裾曳地长袍。
“领襟形式不清”。
三号墓所绘人物女多男少,多着交领、右衽广袖长袍“衣缘锦绣”比较明显。
2、发饰一号墓“铭旌”下部上段绘一柱杖缓行的妇女,头上插戴缀有白珠的饰品学者们推断此为“步摇”。
此断如果正确这当为迄今所见时代最早的步摇图像资料。
四、文字资料马王堆一、三号墓所出现记录随葬物品的清单即遗册共有722支,现清晰可辨涉及到“饰”且能与实物相印证的主要有:1、发饰一号墓竹简有“员付蒌二盛印副”。
经比对得知同墓所出一小圆盒内所装丝质假发应为竹简所称之“副”。
2、佩饰①组带,见于编号275竹简“红组带一”的记录,并于出土组带相印证。
②香囊,编号269、270、271、272四枝竹简上记有“白销信期绣熏囊一素缘”;“绀绮信期绣熏囊一素缘”;“素信期绣熏囊一沙素缘”;“红绮熏囊一素缘”的墨书。
初步认识通过梳理可知长沙马王堆一、三号汉墓出土的服饰资料与饰相关的内容丰富而清晰。
再现了墓主人及其所处的时代一汉初,楚地贵族服饰,特别是贵族妇女服饰的基本面貌,其使用特点可以归纳如下:l、服饰简约该墓随葬品极多,服饰也致为精美华丽,处处体现着墓主人生前奢侈的生活和对死后继续享受的追求。
但作为炫耀财富、装点服装的饰品却体现不多。
例如仅首饰方面既无金、银、珠玉,簪钗、花钿,也未见“黄金铛、貂尾饰”仅见三例假发资料和一例推断为步摇的图像资料。
这正是汉初服饰审美取向以简约为尚的体现。
2注重实用功能马王堆服饰的使用均是集装饰与实用为一体。
例如腰饰主要以有实际用途的“事佩”为内容。
香囊是用来祛味、熏衣之物;容刀是化装饰容的工具;组带、步摇则应是体现墓主人身份的标志。
这反映了汉初经济凋敝“服饰与民无禁”楚地贵族服饰也弱化了先秦服饰中的理学内容,更多地反映当时人们的意愿和追求,注重服饰的实际意义,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汉初乐观和主动的服饰观点。
3、衣缘的功能性显著“衣缘”是马王堆服饰资料中的大宗,四类资料中均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实物资料可以看出衣缘的尺寸和选料的规律其装饰作用明显;未缝制的衣缘和未施缘的成衣以及“袍缘后加”的缝制方法则有力地印证了“缘”是附属于服装之上的“饰”和“饰,缘也”的记载。
值得注意的是马王堆服饰资料显示,衣缘除了装饰作用还有着区别服装性别的功能。
这正与“妇人以绛衣作为裳,上下连,四起施缘,亦日袍”的记载印证。
马王堆服饰实物资料均出于埋葬利苍夫人辛追之墓,随葬的所有成衣均为“四起施缘”的女装。
形象资料、图像资料表现是服务于主人的侍者,自然有男女之别“衣缘锦绣”,“衣缘窄素”,“领襟形制不清”也标明了这一区别。
但“冠人”,“歌舞者”的衣缘却没有明显不同,似乎都更接近“四起施缘”的女装。
这应该是判断当时的服装性别和随葬俑司职的主要依据之一。
4、发饰资料价值突出马王堆所出三例假发资料不仅包含了迄今已知最早的丝质假发实物,而不同的梳理方式和简册的记载对了解当时假发的质地,名称和使用方式提供了依据。
中国古代对假发“副”一直有着不同之解。
《诗经·鄘风》有“君子偕老,副笄六珈”的记载。
郑玄注释为“副即笄而加饰,如今步摇上饰”。
清人王念孙在《广雅疏正》中称“假髻谓之(副)……副与编次,皆取他人之发合已发以为结,则皆是假结也”。
但马王堆竹简所称之“副”与郑氏所称之副不同,与王念孙所称之副名同而质异,却与同墓所出丝质假发相合。
笔者认为丝质假发似当为“副”的不同之解找到了基本准确的答案。
另外一号墓所出着衣适履女俑在其垂髻发稍部蓄有长约30厘米左右的假发实例,使我们对当时使用假发的方式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说明汉代借人之发美己之髻除了使己之发黑、密之外,同时还有使己发长的审美追求。
上述特点反映出马王堆服饰资料具有不容忽视的资料和研究价值。
虽然三座汉墓随葬的只是特定墓主人穿戴的物品,但其所折射的却是一个时代的服饰观念和审美时尚。
马王堆服饰资料丰富的内涵进一步证实了在中国传统服饰文化中,服与饰关系密切不可分割,从某种角度而言“饰”更能反映出当时人们的价值取向和审美标准;随葬偶人的司职与服饰性别。
因此,正确认识中国古代服饰文化不仅要研究“服”,更不可忽视“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