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是中国最早发现儿童的现代学者之一, 也是中国 最体贴儿童心怀并努力以理性的、科学的态度为孩 童自由的 精神世界说话的人。他受西方神话学、文化 人类学、儿童学 及人本主义思想的影响, 认识到中国的孩童从未得 到过正当 的尊重, 也不曾有满足孩童审美 需要的文学, 因此一 遇见早 已名满欧洲的安徒生童话, 又懂得安徒生童话烂漫 天真的价
儿童文学理念开 启了中 国文 学的新 形式 ) ) ) 现 代意 义的 儿 童文学。
一
安徒生 童话的 价值在 中国得以 正确认 识并产 生积极 的 影响力与中国 现代 / 儿 童 观0 的 转变 及中 国现 代儿 童文 学 自我完成的内在要求密切相关。
儿童文学 的真正 诞生 是儿童 观进 步的产 物, 儿 童文 学 的出现有赖于 / 儿童的被发现0。与 世界儿童 文学发达地 区 相比, 中国儿童的发现 与中 国儿 童文学 的发 现要迟 到整 整 一个世纪, 在以 / 父为子 纲0 为 核心的 中国 古代文 化背 景 下, 儿童自然不可能被发现, 正如鲁 迅所说: / 往昔的欧 人 对于孩子, 是以为 成人的 预备, 中 国的 误解是 以为 缩小 的 成人。0 [2] 又如周作人所说: / 中国向 来对于 儿童没 有正当 的 理解, 不是将他当 作缩 小的成 人, 拿 - 圣经贤 传. 尽量 地 灌下去, 便将他看 作不 完全的 小人, 说 小孩 懂什 么, 一 笔 抹杀, 不去 理他。0[ 1] 。 要产 生一 种新 的以 尊重 儿童 人格 与 成长特征为内 容的 新的 儿童观, 须 等到 / 五四0 新 文化 运 动才真正得 以确立。 对于中 国儿 童文 学的发 展而 言, / 五 四0 时代的伟大, 在于发现了 / 人0 , 进而 发现了 / 儿 童0。 鲁迅最先呐喊 / 救救 孩子0 , / 一切设 施, 都应该 以孩子 为 本位。0 [2] 周作人在发 表 5 人的 文学6 之 后, 又 发表 了 5 儿 童的 文学6 , 他强调必须 尊重 儿童 的社 会地 位和 独立 人格,
LI Hong-ye
( The Chinese Dep artment, H unan Institute of Humanity Science and Technology , Hunan Loudi 417000, China)
Key words: Andersen. s Fairy T ales; Chinese Contemporary Children. s Literature; Children; Abstract: Andersen. s Fairy Tales is the preliminary ideal pattern of Chinese contemporary children. s literature, whose work force constructs a new form ) ) ) the children. s literature with modern meaning according the children. s classical literature works in the world, especially the children. s stories by Andersen. The purity and abundance of artistic element of children. s literature in Andersen. s Fairy T ales not only has great effect on the birth of Chinese contemporary children. s literature, but also has become the long- term artistic model for the creation of children. s stories in China. Andersen. s Fairy Tales is the source of Chinese contemporary children. s literature.
在中国, 安徒生童话 亦首 先是作 为儿 童文 学被 介绍 进 来的, 也倍受中国儿童 文学 的关 注 ( 尽管 其影 响也 波及 成 人文学及其他文化领域) 。对外国儿 童文学的借 鉴始终是 中 国儿童文学自身建 设中的 一个 重要方 面, 但 在被中 国儿 童 文学建设 者们 提起 的一长 串名 字中 ( 如 格林、王 尔德、 爱 罗先珂、卡洛尔、林格伦等等) , 安 徒生毫无疑 问是最引 人 注目的一个。
/ - 儿童. 一旦被认为是独立 的人, 一种适 宜于他们 的 文学便应 运而 生。0 [3] 于 是, 确 立儿 童文 学的 理想 范式, 为 儿童提供适 合于他们的 文学 作品便 成为 中国 儿童文 学初 期 建设者们的 首要 任务。其 具体 建设方 式, 主要 是从 三方 面 入手, 即搜集整理民 族传 统歌 谣和传 说、翻译 外来 儿童 文 学、创作具有现代品格的新型儿童 文学, 而三者之中, / 重 头戏0 落实在翻译这一工 作上, 确 立 儿童 文学 现代 品格 的 焦虑使中国儿童文学初期建设者们自然 将目光转向 了域外, 是那些先进 的儿童文学 艺术 精品为 摸索 着前 进的中 国现 代 儿童文学提供了最 初的可 供借 鉴的理 想形 态, 正如 茅盾 所 言: / - 五四. 时 代的儿童文学运动, 大 体说来, 就是把 以 前孙毓修所已经改编 ( Retold) 过 的或者他 未用过 的西洋 的 现代童话再来一次 所谓的 直译, 我 们有 真正 的翻译 的西 洋 的 - 童话. , 是从那时候起的。0 [4] 西 洋的儿 童文学 有一部 分 早在晚清西学运动 时已经 翻译 过来, 但 那时 并未具 备明 确 的 / 儿童阅读0 的概念, 从形式 上看, 大抵 采用 古文, 内 容上亦多了中 国化的 删改。到 / 儿童 文学 运动0 兴起, 明 确了儿童阅读的独 特性, 这 才有了 清晰 的儿 童文学 审美 意 识, / 直译0 了大量国外的 优秀著作, 如 5 爱的教育6 、5 格 列佛游记6 、拉# 封丹寓言、莱辛寓言、克 雷洛夫寓言 等等, 而其中 充 分地 体现 了 儿童 阅读 期 待的 / 童 话0 犹 受 重视, 如王尔德 童话、爱 罗先 珂童话、 托尔斯 泰童 话、小 川未 明 童话以及 5阿丽思漫游奇 境记6 、 5 木 偶奇遇 记6 等 等都 在 这一时期被翻译或 重译, 但 最为人 们所 推崇 的则莫 过于 安 徒生童话。
像在别的许多 国家一 样, 安徒 生在 中国 的名闻 首先 不 是源于他在 诗歌、 小说 或戏 剧 艺术 领域 里 所取 得 的成 就, 而是源于他在童话 领域的 影响; 对 安徒 生童 话独有 的文 学 价值的认可亦 首先 不 是源 于这 些 作品 所蕴 有 的思 想 力量, 却源于其独特的文 学艺术 形式, 源 于这 种独 创的文 学艺 术 形式里隐藏 着的 对于 人类的 新发 现 ) ) ) 儿童 的发 现。作 为 现代儿童文学的奠基者, 安徒生突破民 间童话的叙 事模式, 创造了许多 融合了现实 因素 与个人 情怀 并出 色地传 达了 儿 童心性的童 话故 事, 这些 童话 故事传 播久 远, 对世 界儿 童 文化产生了难以估量的深远影响。
安徒生 是中国 儿童文学 建设初 期最有 冲击力 的外国 作 家。正如中国当代著 名的 儿童 文学研 究专 家、学者 王泉 根 所言: / 作为世界童话大师与世界文 学史上艺术 童话的奠 基 者的安徒生, 是对中国 现代 儿童文 学产 生影 响最为 深刻 的 外国作家, 学习安徒 生童 话, 是中 国童话 作家 文学 修养 的 一个重要内容。0[ 1] 中国 现代儿 童文 学 建设 者们 正是 借世 界 一流的儿童 文学经典作 品尤 其是安 徒生 童话 所蕴有 的现 代
值, 不禁欣悦惊叹之至, 便第一个将它介绍 给国人, 并一再 论及, 视之为儿童文学的至高典范。安徒生对中国新 文学的 影响与周作人的大力推介有直接而深刻的联系。
5 十之九6 出版后, 周作人随即于 1918 年 9 月 15 日 5 新 青年6 第 5 卷第 3 期 / 随感录0 一 栏发表了对 5十 之九6 的 评述, 该文集中体现了周作人对于安徒生童话 所秉持的基本 学术立场, 这种立场随着该文的影响力而传播深远。自周作 人在 5 新青年6 上发表了对 5十之九6 的评述并刊登 了他所 译的 5 卖火 柴的 女儿6 之后, 一 场 / 安徒 生热0 便 悄然 兴 起, 正如郑振铎所言: / 此后, 安徒生 便为我们 所认识、所 注意, 安徒生的 作品也陆续有人译 了。0 [6] ) ) ) / 五四0 儿童 文学运动的主要阵营 ) ) ) 文学研究会的两大机关刊物 5 小说 月报6 、 5文 学周报6 陆 续刊出 安徒生 的多篇 童话, 其他 如 5 妇女杂志6、 5学生杂志6 等也竟相刊载。到 1925 年 安徒生 诞辰 120 周年, 中国对安徒生及其 童话的译介达到了 一个前 所未有的高峰。闻名海内外的 5小说 月报6 史无前例 地推出 两期 / 安徒生号0 ( 第 16 卷 8 号、第 16 卷 9 号) 全面介绍安 徒生, 5文学周报6 ( 第 186 期) 亦整期刊登安徒生资料。据 郑振铎的统计, 到 1925 年止, 对 安徒生 童话 的翻译 已达 90 多篇, 关于安徒生的传记及论文也 达 15 篇之多。周作人 说: / 我相信, 文学的童话到了安徒生已达到理想的境地。0 [7] 郑振 铎说, / 安徒生是世界最伟大的童 话作家0。[ 8] 顾均 正说: / 安 徒生是一个创作文学童话的领袖 , ,他在文学上的位置, 我 们虽不敢夸说, 竟能胜过荷马, 莎士 比亚 , ,然而, 他作品 的流布的势力, 要比 荷马、莎士 比亚大几百倍。0[ 9] 安 徒生之 备受关注与备受推崇, 是任何其他外国儿童文 学作家所无法 比拟的。于是, 安徒生童话因其艺术形式的 影响力, 被作为 中国儿童文学建 设初 期的理 想范 式而 被推至 注目 的中心 位 置。正如顾均正言 ) ) ) / 就由于安徒生童话的嗜读, 总引起 我们对于儿童文学的兴趣, 因而坚定我们从事的决心。0[10]